第五十八章 陳申的診所
「後面？」梵凡有點不安，還有什麼事要後面慢慢說？
田嘉銘笑笑，卻沒有回答梵凡的疑問，「好了，現在你也沒什麼事情，是打算回公司還是去哪裡？」
梵凡聳聳肩，表示還沒有考慮。
「那，我……帶你去見個人吧……」田嘉銘說話的語氣有點吞吐、猶豫，一點不像平時。
但是即便是梵凡看出來了，也並沒有拒絕。她相信田嘉銘，這種相信已經伴隨了她十多年，此時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正是因為這種相信，才讓梵凡經歷了這麼多的苦難，卻從來沒有對田嘉銘的不告而別產生過恨。
田嘉銘帶梵凡來到了陳申的診所。但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下車，而是在車上，對梵凡說：「那個，假如你不想去，我們現在就走。」一向強勢的田嘉銘，此時好像一個沒考及格，卻還要家長簽字的小學生一般。
梵凡笑了：「可是，你也沒說要去幹嘛啊，見陳申嗎？」
田嘉銘看了梵凡好一陣子，才提起勁頭說了一句：「陳申診所里有一位醫生來自加州大學情感障礙中心，據說在『躁鬱症』方面有非常深入的研究，我聽說人民醫院的翟主任退休之後，你就沒有再複診過了。」
說到最後，田嘉銘低下頭，不敢看梵凡的眼睛。
此時，沉默讓時間變的漫長，他低著頭，手不斷的搓著方向盤，此時的他比起梵凡，更像是一個病人。
「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嗯……算了，你想去哪，我們走吧？」田嘉銘不看梵凡，伸手就去準備重新啟動汽車。
「這種級別的醫生，一定需要提前預約的吧……」梵凡小聲的說，語句中好像聽不出什麼情緒。
「沒關心，這種事交給陳申處理就好了，這種醫生更應該尊重病人情緒不是嗎？」田嘉銘難掩慌張，語速比平時快很多。
梵凡伸手拉住了田嘉銘的右手，「既然預約了，就去看看吧，我也覺著那處方太老了，或許該考慮換一換了。」
她的聲音十分柔軟，這讓田嘉銘放下了戒備，他重新看梵凡，發現她的臉色雖然有點緊張，但是眼神中卻有著感激。
「走吧，沒事……你要相信自己的……」田嘉銘說話的語氣十分輕，似乎他將自己全部的溫柔都用上了，生怕聲音再大一點，梵凡就碎掉了。
陳申的診所雖然叫診所，但不管是從建築規模還是人員配置上都遠遠超過了一般的診所。
「不好意思，耽擱了一會，不知道會不會耽誤預約？」梵凡見到陳申之後，十分認真虔誠，人也越來越緊張了。
陳申倒是和往常沒什麼區別，「有什麼關係，反正今天除了你也沒別人。」
他說的也並非全然是客氣話，他的診所雖然大，但是很少看到有人，藥味也很淡，病號更是看不到幾個。
「生意這麼慘淡，能賺錢嗎？」梵凡小聲的問田嘉銘，雖然她也不是真的關心這些事，只是找些事想，以免自己太過緊張。
田嘉銘笑笑說：「他們醫院大部分都是從國外學成歸來的年輕的專科大夫，大部分像陳申這樣，給一些人做私人醫生，多數時候給別人提供上門服務，所以收費是很貴的，我奶奶一月給他這個數，這光事做定期檢查，出診另算。」
他說著，給梵凡伸了三個手指頭，梵凡很難猜測這個三後面的單位是萬、十萬還是更多，但是連田嘉銘都會咂舌，說不定是梵凡完全想象不到的天文數字。
陳申看了田嘉銘一眼說：「別說的好像我黑你一樣，我也是為了能給醫院裡多置辦一些專業儀器，我的夢想可是成立自己的醫療實驗室呢。」
越是這樣，梵凡越是不好意思，「那我們要見的這位醫生的時間也一定很值錢吧。」
說起這個，陳申笑了：「你還真別說，歐陽醫生是我們診所最閑的醫生，前幾天聽說有病號要預約見他，高興的不得了呢。」
見梵凡一愣，陳申無奈的說：「其實國內像梵小姐這樣願意直面自己病情的人其實並不多呢……」
說到這個問題，梵凡低下了頭，「其實，是怕扶了嘉銘的好意……」
梵凡第一次治療是在省立醫院，回到燕島市之後父母托熟人找到了當時人民醫院的翟醫生，她在翟醫生那裡看了五六年，看到翟醫生退休。
論說這種病，最好能再找一個醫生經常複診，可是梵凡卻再也沒有看，一張老處方用了好多年，有時候憑感覺自己加點葯或是減點葯，她也很清楚這樣的風險，卻還害怕去醫院。
她害怕醫生輕描淡寫的告訴她一些自己無法承受的事實，但更多的，是害怕自己從精神科出來的時候，遇上其他病人異樣的眼光。
氣氛有點尷尬，陳申只得笑笑說：「沒事沒事，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幾個人一起到了歐陽醫生的診室外面，田嘉銘輕輕地拍了拍梵凡的肩膀，「要不我陪你一起？」
梵凡的搖了搖頭，她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了。
「如果實在不行，就改天，反正陳申也說了，歐陽醫生暫時比較清閑的。」田嘉銘心疼的看著梵凡，感覺是自己把她逼上了這條路。
「沒關係的，諱疾忌醫可不是好事啊。」陳申趕過來插在兩個人中間，作為一個醫生，他還是更希望梵凡能夠接受一些正規的治療。
雖然臉色不好，但是梵凡還是沖田嘉銘笑笑說：「沒關係的，在好起來之前，早晚還是要複查的。」
梵凡害怕自己猶豫，說完這句話，轉身就快速的推門進去了。作為介紹人的陳申也跟了進去，留下田嘉銘一個人站在門口等著。
每過多長時間，陳申也在裡面出來了。
田嘉銘看著陳申，神情緊張。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事對於陳申來說有點司空見慣了，他沒心沒肺的嘲笑道：「你也有今天！」
面對陳申，田嘉銘可就沒有對梵凡那麼溫柔了，他伸手揪起陳申的衣領，擺出一副要打他的姿態，惹的陳申立馬認慫，連說：「爺爺，我不敢了！」
鬆開抓著陳申衣領的手，田嘉銘靠在牆上，又陷入了低沉。
陳申拍拍田嘉銘的肩膀說：「人吃五穀雜糧，哪裡有不生病的道理？」
田嘉銘點點頭，但是完全不像是聽進去的樣子。
「我看你不是擔心她的病……」沉默了很久，陳申突然認真的說。
田嘉銘抬起頭看陳申，在陳申的眼睛中，他看到了囑咐和憐憫，還有一絲無奈的嘲諷。
他搖搖頭，「今天他去女書學苑了……就因為我昨天賭氣說我和龍淼在談戀愛。」
陳申很很想安慰一下田嘉銘，可是最終他也沒說出安慰的話。畢竟在這個問題上，他甚至沒有安慰田嘉銘的立場。
但是田嘉銘又何嘗不是呢？他苦笑了一下說：「我爹還想讓我做說客，勸你回家，勸你接你爸的家業呢。可是……哈哈……」
「做醫生挺好的……」陳申也跟著苦笑了一下。
但是好的並不是做醫生，而是逃離家庭的束縛和父母的安排，這一點，即便陳申不說，兩個人也心照不宣。
陳申看著田嘉銘問：「你打算怎麼辦？」
田嘉銘搖搖頭，「我想追她，可是又害怕她受傷害……」
「你該去追他……」陳申的表情十分認真，這樣田嘉銘很吃驚，他一直以為陳申會後悔自己曾經做的那些事。
但是陳申看著田嘉銘的表情笑了，「我確實後悔，後悔最後一步我沒有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