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最好的決定
「小志!」小崔嚴厲制止助手的多嘴。
張青水臉上也有些尷尬和不好意思。
「謝謝了啊!」青淵笑眯眯打圓場,「原來全世界的人都喜歡給食物編故事,像義大利提拉米蘇的'士兵故事',中國的'東坡肉'都是如此。其實食物後面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是的。」小崔點頭稱讚:「蛋奶酥是輕,梁先生對梁太太的心意是重。」
送走「老梅園」的烘培師,廚房裡好不狼藉。
中式的食物和西式面點完全不搭的兩種體系,中式菜肴的味道是模糊的、因人而異的,西點卻是嚴格精準、經過訓練全世界都能一個味道,所以西方有大型連鎖快餐、麵包坊,而中餐永遠做不到。
張青水擦洗整理廚房裡的餐具,梁國棟坐在紅木餐桌前摘菜心和豆角準備午餐。
青淵乖巧的坐在梁國棟身邊說:「爸爸,我幫你。」
蛋奶酥一直甜化她,整個人還是輕飄飄的。
梁國棟看兒子媳婦好,心情也愉快,把菜盤挪到青淵面前一點。
張青水使了幾個眼色給梁國棟,他像入了定的禪宗,無動於衷坐著,一聲不吭。
男人果真靠不住,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
張青水扔了手裡處理的雞,指使道:「青淵,你過來幫我一下。」
「好。」青淵不明就裡,放下手裡的豆角,走到張青水身邊,問:「要我做什麼?」
「你幫我把雞處理一下?」
處理?
青淵看著在市場斬得一塊一塊血肉模糊的雞塊,雞皮疙瘩直膩。
「先用清水洗凈,把雞肉和內臟分開。把雞肉放到水裡煮沸焯一遍血沫,再和老薑一起放到砂鍋里煲……"張青水是打定主意,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不行!」青淵聽到內臟兩個字就眉頭打結,頭搖得如撥浪鼓。
「姆媽,我不吃內臟,什麼動物的內臟都不吃。」這是青淵做醫生的後遺症,不光是內臟,什麼舌頭、腦髓、豬頭、狗頭、兔頭通通不吃。
張青水沒辦法,道:「那我先把內臟清出來,你把雞塊洗洗。」
「好。我先拿手套。」
青淵從櫥櫃里拿出手套,帶好圍裙。
張青水嘀咕幾萬遍:洗個雞肉還這麼矯情,一下這一下那,又要帶手套,還要系圍裙,是不是還要帶口罩啊!
還沒想完,聞到血腥味的青淵已經忍不住捂著嘴跑到垃圾桶前乾嘔起來。
「哎呀,青淵你沒事吧?」梁國棟可不幹了,虎著臉教訓妻子:「她懷著孩子,哪能聞那些帶血腥味的東西?你也真是個神經!」
張青水滿臉委屈,想自己懷振東五六個月還把自行車蹬得飛快,上班做工一直到臨盆,梁國棟也平靜的很。青淵懷孕,他倒比自己兒子還上心。
她也是心疼兒子振東把青淵看得貴重,青淵也該學學做飯燒菜,做一兩個振東愛吃的菜禮尚往來不是?
「青淵,你快出去,廚房裡煙熏火燎的別熏著。"梁國棟幫兒媳婦解了圍裙,催促其出去。
張青水氣不打一處來,這輩子振東想喝青淵做的湯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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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還要出工,苦差事?
未必。
只要出工的人心不苦,他又是老闆,出工不必加雙倍薪水,更妙啦。
「瑞享」三個月的季度財務報告,是固定流程,做熟套路。只是前陣他們發生的事,見面真有些尷尬。
米娜低著頭,面無表情坐在辦公桌對面的真皮沙發上發獃。
梁振東翻著手裡的報告,桌上的茶水沖了三遍。
猶豫很久,終於把報告合上。
「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梁振東搖頭,面對米娜比應付最刁鑽的政客還困難。
沉默一會。
米娜心裡沒底,不知道梁振東肚子里賣的什麼葯。
他請她來,她就慌了。開始還抱著一線希望,祈禱真是工作上的事,但看他的神色……
「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跳起來抓起包,差點被沙發絆倒。
「米娜!」
梁振東站起來,叫了她一聲。
「沒、沒事——」
米娜忍著疼痛和眼淚,倔強地強撐。
「米娜,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環境?」
空氣濁得沉下去,圈圈壓著米娜的胸膛,喧騰的熱氣湧起到喉嚨。她彎著指甲摳著手心,恨不得要把肉剜下來。
「你什麼意思?要我離開'瑞享'嗎?」米娜直直看著梁振東,「你知道為了'瑞享'我付出多少心血嗎?也許它只是青淵打發時間的工具,但是它是我的事業!你沒有權力要求我離開!」
她流著眼淚跌坐沙發上,啜泣哭道:「這是青淵的意思?難道愛一個人是錯嗎?」
「米娜,你並不愛我。」梁振東啞然失笑,他糾正米娜:「你愛的是我的成功,是成功后帶來的榮譽、金錢、地位。而不是我本身這個人。」他停了一會,繼續說道:「其實青淵並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和心裡的想法,我也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你永遠都是她的好朋友。」
「那,那你為什麼還要我走?」米娜捂住臉,哭泣追問。
她哭得梨花帶雨,十分可憐。
梁振東有些不忍,又知道若軟下心腸來必後患無窮。
「米娜,青淵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也唯一的好朋友……我不想她覺得被好友背叛……」
米娜無言以對,唯有雙淚長流。
「如果你不想走,我當然不會強迫你。只是,有時候離開也是我們呵護友誼的一種方式。而且也許當你跳脫出這個環境就會發現原來天地廣闊、自由自在。所以米娜不要被物質禁錮、也不要被自己禁錮。」
梁振東抽出一個信封,輕輕推到米娜面前,「你永遠是青淵的朋友,也是我的。'瑞享'永遠有你的位置,去為'瑞享'開疆闢土去吧。把它發展得更好更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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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振東回到家時,父母早已經回去。他把車停在車庫,從衣袋裡摸出香煙,最終還是放下。
春天裡的山風都是暖的,天空中月朗星稀,難得城市污染霧霾下得見幾顆微茫星辰閃爍。
想起那晚米娜的眼淚,發抖的身體……如何不可愛可憐……
多少人知道會笑話他吧,有便宜不會佔,有女人不會上。
但他真的是心疼可憐米娜。
成為物質女孩,不完全是她的錯。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米娜們,都渴望釣得金龜婿。
可惜,烏龜很多,金龜婿則很稀奇。
人人嚮往美好生活,而這個社會提供的機會太少,上升的途徑太狹窄,而犯法走捷徑的成本又太低。
進了屋,青淵接過他的西裝搭在手臂上整理。
「今天還好嗎?」他問。
青淵轉臉微笑,不語。
奶白的燈光映在她的頭頂,照出柔白的圓圈,神聖美好。
眼前的她,是認定一輩子的愛侶。
「蛋奶酥好吃嗎?」
青淵笑容如蜜,就是不言語,忙碌手裡事體。
梁振東也笑,想: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就像青淵是他的命一樣,米娜命中注定的人總在某處等著她。
「不好吃?」他繼續追問,不罷休地拖青淵手肘。
青淵笑出聲來,搭握他的手跌落懷抱,「你姆媽覺得不好吃。
「下次買一等翅參鮑肚給姆媽。」
青淵點頭,「她會喜歡,至少比蛋奶酥喜歡。」
兩人都笑起來。
梁振東把青淵牽到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慢條斯理的說:「立哲還好嗎?你有沒有同他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