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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舒老下葬后,舒府更見冷清。春風悄無聲息地來臨,沉寂的枝椏開始抽出新綠。舒儀和舒軒都等著回昆州,卻一直找不到好時機,就怕一個妄動,惹來宮中猜疑。


  三月初,皇家將要前去京郊獵場,這在啟陵有個極雅緻的名稱叫「迎春宴」。皇帝和皇子將帶著羽林郎在林間狩獵,滿朝的文武官員,只要是夠品級的都會攜眷參加。


  這本是屬於啟陵貴族的年輕男女的消遣。羽林郎們大多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公子,平日得不到機會的閨閣千金,還能趁這個機會,仔細打量這些羽林郎,好定下更好的歸屬。


  舒府這日也接到邀請。舒軒是偷偷上京,這些日子還未出過府,舒陵尋思著不能讓他出席。最後只定下了由舒陵和舒儀參加。


  舒儀的騎術還是在昆州時學的,此時已忘了個精光。幸好舒府的院子夠大,舒軒近來無事就幫她訓練騎術。舒軒自身的騎術極為高明,教習的時候總怕她磕著碰著,連續學了幾日,成效都不顯著。


  舒儀狀似生氣道:「你是不是怕我學地比你好,故意不好好教我?」


  舒軒看著她的馬速同行走差不多,暗暗好笑,取笑道:「姐姐,你不如帶頭騾子去,可比馬穩多了。」


  舒儀大惱,伸手要敲他腦殼,卻忘記還在馬上,這一動差點從馬上摔下來,舒軒上前扶住她,忍不住一陣笑。


  京城南郊的皇家獵場左有密林右有平原,三月時節,正是草長鶯飛,樹影剪剪。


  舒儀聽到禮官在行帳外高聲提醒御駕將至,便和舒陵走出帳外,遙遙一望,由禁衛軍護送的儀仗鑾駕迤邐而來,鑾鈴泠泠作響,在這驟然安靜的平原上傳出很遠。


  御前大臣,貴胄子弟皆對黃幕所經之處行禮。帝后的行帳被眾星拱月地圍在中間,再依品級親疏依次而下,舒儀和舒陵的行帳離帝后並不遠,依稀可以看見幾位宮中之主的面容。


  皇帝的身體在開年時就被定為風寒入心,眾人見皇帝面色雖然還好,可行止上已見老態,絕不能親自挽弓狩獵,今日註定是留給皇子和士族子弟們。


  行禮過後,舒儀仔細地觀察了御駕的方向。皇帝似乎正和身邊人低聲說著什麼,她注意到那個人站在皇帝的旁邊,穿的並不是宦官的服飾,也不是騎裝,而是一身圓領窄袖緋色錦袍,遠遠瞧來已覺得氣度高華,意態閑雅。


  舒儀看著他,心彷彿被一根繩子箍緊了,喘不過氣來。


  舒陵推推她:「小七,你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舒儀含糊地應了一聲,抓住舒陵的手說道:「五姐,陛下身邊那個人,你認識么?」


  舒陵順著那個方向細細地看了一下:「看不清臉。」她見舒儀神色慌張又迷茫,便安慰道:「我去打聽一下,你先到帳里等著。」


  舒儀坐在帳中,手無措地捏著衣擺,不過片刻,舒陵就回來了,神色怪異,說道:「那個人是安陽郡王。」


  「安陽郡王?」舒儀怔怔地念了兩遍,胸中一股苦悶憋地沒有去處,定定瞧著前方不作聲。


  舒陵眼裡掠過一絲詫異,看看周圍沒人,低聲道:「怎麼,你也知道安陽郡王?」


  舒儀猛地抬起頭:「姐姐你知道些什麼?」


  「我倒也沒見過這位郡王,只是聽太公提過。」舒陵坐到舒儀身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舒儀著急道:「姐姐說給我聽聽吧。」


  「你別急,讓我想想,太公提過這事有好些年了,」舒陵蹙起眉頭,「這事發生的時候,我六歲,你才周歲。當時逆賊朱耀禮在雲州起兵,鬧地很兇,幾乎把半個雲州給割了去,三叔正巧那時路過雲州,被逆賊一黨給殺了,三叔是太公最疼愛的兒子,太公為此幾乎悲痛欲絕。這件事雖然家裡沒有人敢說起,但太公一直疑心是皇帝故意安排的,為皇帝做這件事的——極有可能是雲州的申王。太公對申王恨之入骨,後來查到了一些線索,就聯合雲州官員彈劾申王的謀逆罪名,皇帝也無可奈何,申王一家上下被太公定罪毒殺,只有申王的長子被皇帝給救了下來,可是當時他雙眼已經毒瞎了……」


  舒儀心中一痛,以手遮面,淚如雨下。


  舒陵輕輕握住她的手:「那幾年太公正是權勢最盛的時候,行事難免專斷跋扈。申王長子被皇帝留在京中醫治,可一雙眼睛已是廢了,後來被封為安陽郡王。據說他是個文武全才,又擅音律,只是太公在京城,他去安陽后一直沒有回京。」


  舒儀一隻手按在心口,心痛和絕望化成了毒蛇,一口口地噬咬著她,臉上和手上已滿是淚痕,卻也宣洩不了她的悲痛。


  「小七?」舒陵不懂她的心情,拿出錦帕要擦她的臉,卻被舒儀一把甩開。


  舒儀傷心地難以忍受,拋下舒陵跑出行帳,她目光渙散,在安陽郡王的行帳前被侍衛攔了下來:「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擾郡王。」


  舒儀盯著前面,口唇微張,卻只發出了一聲沉沉的嗚咽,淚珠不停滴落。侍衛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茫茫然站在那裡,泣不成聲。旁邊卻突然竄出來一個人,一把攥住她,拖著她繞過侍衛,轉到行帳僻靜的後面。舒儀淚眼婆娑,模糊地看著他。


  楊臣極怒,喝道:「你這是做什麼,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熱鬧嗎?」


  「我想見師父……」舒儀哀哀啜泣。


  「哦?」楊臣挑起眉,銳利的眼神幾乎要在她身上劃出刀口,「你知道師尊的身份了?舒家倒了,就想把眼淚流到師尊的面前?舒儀,這幾個月你已擺明立場,現在就不要來這裡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舒儀遙遙頭,啞著聲道:「我只想見他一面……」


  楊臣冷冷打斷她:「見了又能怎樣?憑這點眼淚,你想打動誰?」


  舒儀被他刺痛內心,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地對——她的眼淚,打動不了任何人,她與師父見面,也改變不了什麼。


  她依然默默地流淚,楊臣心中厭煩,又看見周圍已有好奇的目光注視過來,心裡徒然生出怒氣,唇旁勾起一抹冷笑,犀利如勾:「你要哭沒人攔著你,你舒家笑話已有很多,也不差你這一件。」


  他冷漠地扔下這一句就走了,舒儀臉色蒼白,怔忡地站了片刻,情緒漸漸恢復平靜,她擦乾眼淚往回走,每一步邁得又快又急,像是要極力擺脫著什麼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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