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章
想到此處,鄭祐胸膛如被火燒一般痛苦。這個時候,他腦海卻清明,知道縱火一事被揭穿,極有可能有來無回,他扭頭,給了隨從一個凌厲的眼神。今日到宗正府的規矩,藩王只能帶隨從兩人,可他怎會沒有提防,所帶的也並非普通隨從,而是軍中繼莫炎之後的另一位年輕將領,跟隨行軍多年,對他的心思也有所了解。果然,在他一個眼神之後,隨從身體往後一縮,往堂外奔去,宗正府外還守著明王的一隊親衛,可以出京去報信調動大軍。
祁王見到鄭祐當堂行兇,氣的氣喘如牛,險些一口氣吊不上來,他顫抖著雙手,喉嚨嘶啞,半晌沒吐出一個字。
還是鄭穆喝令,「拿下他。」
宗正府的侍衛非同一般,聽命之後,對明王也不膽怵,立刻就圍上來。
鄭祐大喝一聲,在腰間一摸,銀色流光閃動,一柄軟體已到了手中。
眾人大驚,宗親和士族勛貴們同時往後退,心道這明王果然心懷不軌,不然宗正府不許攜帶兵器,他怎麼還藏了柄軟劍在身上。明王武勇天下皆聞,誰也不想做了池魚之殃,一時間堂中瞬間清空一般,只留下少數人還在原地不動。
興慶太后同樣嚇得面色煞白,
祁王年邁動彈不得,鄭穆面色淡然坐在祁王身側,冷目看著堂中。
鄭泰及兩個隨從也沒有動,他與鄭祐本是面對面坐著,鄭祐軟劍在手,雙目鷹隼般盯著他,他也沒有動。
「好膽量。」鄭祐大喝一聲,目的很明確,只針對德王。到了此刻,他只有一個主意,弒君的事都已經做下,索性反了,殺了德王鄭泰,鄭家皇子也只剩下他一個,宗親們還能選誰。倉促之間,他也確實沒有第二個選擇。
鄭祐一躍而上,衝到鄭泰面前,揮手就是一劍。
鄭泰面色微變,他雖然也習過武,武功只是平常。而鄭祐年輕時就以皇家獅兒的美稱名傳天下,這其中還不帶一點水分的,鄭祐習武極有天分,有舉鼎之力。多年來殺敵無數,臂力更是強悍。這一記撲殺,猶如蒼鷹搏兔,手中銀光揮閃,如閃電般。迎面而來,氣勢驚人,幾欲令人窒息。
「碰」的一聲在堂中乍響。
眾人都是屏息,以為德王要當場死於明王手中。尤其以親近德王的一些家族和官員,臉色都嚇白了,聽到這聲巨響,仔細一看,德王身後一個戴著面具的隨從拿著一張椅子,擋住了明王的攻勢。但是明王出手也是駭人,軟劍本身柔軟,是不容易著力的武器,到了他的手中,居然把一張紅木椅子砍的粉碎,可見力道有多駭人。
鄭泰自己也捏了一把汗,只覺得死裡逃生,轉過頭去給出手相助的杜言淮一個感激的眼神。杜言淮卻根本沒有看他。鄭泰當下不敢託大,也不敢再擺什麼風度鳳儀,往後一倒,就地匍匐,逃出明王軟劍攻擊範圍。
必殺一擊被攔下,鄭祐極為震怒,眼看鄭泰就要逃開,他厲聲道,「臉也不敢露的鼠輩,滾開。」軟劍轉換攻擊角度,飛快朝杜言淮的腰間刺去。
如果刺中,當即就要斃命。
杜言淮身體往後一縮,身體折起一個角度,雙手一轉,一張裂開的椅子分崩離析,只剩下兩根木腿在他手中,成了兩根長棍,他雙手飛快翻轉,棍子瞬間就擋住了軟劍十來下各個角度而來的攻擊。
兔起鶻落不過眨眼的時間,鄭祐與杜言淮已經交手二十多下,依然沒有攻破他的防勢。
鄭祐心頭駭然,這才正視眼前對手。他自以為自己的武功在堂內可稱無敵,沒想到隨隨便便被德王一個隨從就擋下了。
「你是何人?」鄭祐怒問。
杜言淮並不答他,此時門外的侍衛全圍上來,把鄭祐包圍其中。鄭祐身後的隨從大喝一聲,和最近的侍衛交手,奪過了他手中的長槍,和其餘侍衛戰成一團。
「殿下,擒賊擒王。」
鄭祐也知繼續纏鬥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心中著急,鄭泰已經逃遠了,躲在了重重侍衛身後,再要殺他已經比登天還難,鄭祐後悔,胸中翻滾的全是悔意,不知道明王哪裡弄來的隨從,關鍵時刻居然擋下自己的全部攻勢,鄭祐心裡清楚,即使這個隨從武功不如自己,也相差不遠,只守不攻,再配合上其他侍衛,他今日就再難離開宗正府。
為今之計,只能想辦法抓個人質。
電光火石之間,鄭祐目光在堂間掃了一圈。
在堂間的眾人誰都不是傻子,正關注著他的動向,看他目光轉動,就猜到他的意圖。士族們最是惜命,心想今天就是來做個見證,說白了就是湊個皇家的熱鬧,誰還想把命搭上去。頓時又往外圈退。
霎時堂間又空出一大片地。
鄭祐手揮軟劍,如銀蛇飛舞,擊退了幾個衝上來的侍衛,又將杜言淮逼地回防。他忽然一個轉身,飛身朝居中主位上的祁王撲過去。
祁王年紀一大把,毫無抵抗能力,又沒能退後,還坐在原位上。見鄭祐來了,他劇烈喘息,「反……反了。」
正是反了,到了這個地步,鄭祐已經是打定主意反了。
先捉住祁王,逃出宗正府,門外還有他的親衛,讓城外大軍入京,他圍住宗正府,全京城的勛貴都在這裡,到時候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間,要什麼不成?
他雙目猩紅,額上有兩縷頭髮散開,拂在面上,癲若瘋虎一般。
宗親們驚呼:「祁王。」有的喊:「叔爺爺。」
鄭祐一掌已經罩住祁王。斜里忽然有一股勁風刮來,和鄭祐的手掌觸及,猶如金戈相擊,震動的聲響讓侍衛們一愣。只見鄭祐手掌被擊歪,身體也傾斜,往一旁倒去,退了兩三步才站穩。
鄭祐心頭震動無法言喻,震驚地看著鄭穆,剛才就是他翻袖一掌,內勁深沉,更勝自己三分。
鄭祐眯起眼,握緊手中的劍,心中驀然一片悲涼,他知道,千里行軍,攻破京城,到這一刻,似乎已經走進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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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隨從趁人還未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奔出堂外,有兩個侍衛阻攔,被他擊退,正要朝大門而去,忽然有一年輕小將朝著這裡跑來,手中沒有武器,擋在路前,道,「想去哪裡,還是留下吧。」
隨從大怒,心道老子在軍中也不是沒名沒份的人,今日虎落平陽,隨便來一個都敢攔路了。他隨著明王南征北戰,手中雖然沒有刀,但是殺伐之氣驚人。與攔路的年輕小將交上手。兩人都些吃驚,心裡想的卻是同義句,真是小瞧了對方。
空手交手幾十招,隨從落在下風,他心急如焚,心道京城竟是如此藏龍卧虎,隨便出來一個攔路的居然都這麼厲害,心裡越是著急,手下越是沒有章法。隨從大急,索性朝著大門方向用內力高聲大喊:「明王遇險,明王遇險。」意在提醒守在門外的親衛前來救援,或是到城外去報信。
「行了,不用喊了,」有一道清潤的聲音插入兩人佔據,「門外的親兵已經全部被俘,楊瑞,別磨蹭,快把人拿下。」
「是,大哥。」
隨從聽見「全部被俘」時心神大亂,一時不察,被楊瑞壓制擒拿。
楊臣來到兩人面前。
隨從聽見門外有人嘶吼,似乎是交手的聲音,他大怒,「你詐我?」
「兵不厭詐,跟隨明王這麼久,這點兵法還不懂?」楊臣溫雅地笑,一派閑適。
楊瑞把人押走,不一會兒門外的交戰聲也暫停了,有侍衛前來複命,「明王親衛已全部被擒,無人逃脫。」
楊臣點點頭。
忽然從正堂內傳來一聲爆喝,他當是明王負隅頑抗,隨即就聽人尖喊,「德王受傷了。」還有人嚷,「杜、杜岩。他是杜岩。」
楊臣愕然,立刻變了臉色,立刻轉身朝正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