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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捉姦

  花園後面,乃是完全與金媚兒那狗血俗套的話本子里描寫得一樣,是書生們小憩的地方。因來訪的女眷較多,主院兒便均騰給了這幾位女祖宗。除了李大人,男賓們被請到了花園外的廂房裡,因為在晚宴時要有一些即興的吟詩表演,這幾位「翰林書苑」的少年們便被安排在廂房外面歇息。


  而在這些少年裡,金鯉又獨獨是個例外。


  因為是李大人的關門弟子,又深受那李老夫人的喜愛,所以在這李府里,便有了他一間小小的廂房,是專供他一人使用的。廂房很大,書櫃衣架應有盡有,那李老夫人還體貼地給金鯉準備了幾套衣裳供他換洗。換而言之,此時的李府對於金鯉來說,儼然是他的另一個家了。


  想這金鯉挨了金粼兒的訓,心裡極為不爽。他匆匆地奔向自己的廂房,卻於廂房的門前站定了。沒有挨打,沒有責罵,有的只是一句責備,像是一個軟釘子……可是,那種語氣,卻完全跟這十幾年來一樣,是姐姐在責備弟弟的語氣。卻哪裡是金鯉想象中男女之情的那種語調!

  這樣一想,金鯉便再次氣憤起來。「砰」地一聲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然而低下頭,卻赫然看到了自己的衣襟上,沾著幾滴鮮紅的血滴。那是金粼兒的手指受傷所滴下的血呢……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那血已然滲進了衣裳裡面,微微地呈現出乾涸的顏色。就像是鮮血形成的硃砂,早已然鉻進了金鯉的胸膛之上。


  他嘆息一聲,脫下了衣裳,打開衣櫃,隨手拿出了一件青色的長衫,隨意地穿上了,坐在那裡發獃。


  頭腦里閃過的,卻是一幕一幕與金粼兒纏綿相吻的片斷。金鯉怔怔地,心裡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種異樣的狂熱和急躁。這種急躁讓他不安起來,金鯉站起身,煩惱萬分地走出了廂房。要到哪裡去,要去做甚麼,金鯉完全沒有一丁點兒的想法,他甚至連意識都不曾有的,疾步走著。


  繞過一片翠竹,在一叢低矮的竹籬笆後面,竟有一個人坐在石登上發著呆。那人頭上綰著青巾,身著與金鯉同樣顏色的青色長衫,身材卻比金鯉魁梧上好幾分。


  「陳達?」金鯉的眉立刻皺了起來,眼下,金鯉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這個陳達了。於是他立刻轉過身準備離開。


  「你到底是在討厭我,還是在害怕我?」陳達突然對金鯉笑道。


  金鯉攸地站住了,他緩緩地回過頭來,一雙美目冷冷地注視著陳達。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從小,你對粼兒的感情似乎就已經超出了一個界限。」陳達一字一句道,「曾經我以為我們會是可以交心的知己,那時候似乎你也這樣認為。然而我們的友誼似乎在我去你家之後便戛然而止了,原因是甚麼,金鯉,你比我更加清楚。」


  金鯉沒有說話,他只是緊緊地抿著嘴唇,一瞬不瞬地望著陳達。


  「你在逃避甚麼,你在害怕甚麼,你逃不出的到底是甚麼,我想,我似乎可以猜得到。」思及從前那一幕一幕的過往,陳達的唇邊泛起一縷苦笑,「金鯉,你眨眼之間從一個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君子變成了不擇手段逼我離開的小人,你的用心,我再清楚不過了。」


  「你說得很有趣,」金鯉的臉上攸地綻開了笑意,「誰是小人?我是,還是你是?是你一廂情願纏著我姐,她理不理會你,是她的問題,與我何干?」


  「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乾的那些勾當嗎?!」陳達重重地捶了一下石案,「騰」地站起身來。「你把我送給粼兒的禮物全部扔進了河裡,還把我托你帶給她的信都撕了,難道都以為我不知道?」


  金鯉的目光忽閃了一下,然後冷哼一聲,扭過了頭去。


  「還有,那一回,我從一夥潑皮小無賴的胡鬧之中救出你姐,原本是讓你先帶她逃跑,我藏身在一處安全之地里。結果是你吧?竟然故意暴露我的行蹤,讓那些小無事發現於我,你說,到底是,還是不是?」陳達越說越氣,不由得大步上前,逼近了金鯉。


  金鯉冷笑一聲,挑眉道,「明明是你自己藏身的地方有問題,卻還怪我來?你藏甚麼地方不好,偏藏雞窩裡?那母雞正在抱蛋,公雞奔回來,難道要它捉你與那母雞在床不成?我好心提醒你離開,難道還是錯了?」


  「你!」陳達被金鯉氣得一張臉鐵青,恨不能上前一步捏死他,「你可知,那一次一個小無賴觸怒了我的底線,引我憤怒,險些……釀成大禍!」


  「大禍?」金鯉的眼睛忽閃了一下,「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這就是你離開錦鎮的原因么?」


  陳達緊緊地抿著嘴巴,一雙英目燃燒著怒氣,憤憤地瞪著金鯉半晌,牙關緊咬,似乎是陷入了一場難言的憤怒場景里難以自拔。


  「你從沒對我說過,到底發生了甚麼事?」金鯉上前一步,逼問道,「你做了甚麼?」


  「閉嘴!」陳達狂怒地一把推開金鯉,轉身大步離開,剛走了幾步,卻攸地頓住了,「告訴你,金鯉,我是不會放棄金粼兒的。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應該,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說罷,便拂袖而去。


  你對金粼兒的感情,到底是甚麼,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金鯉的耳邊轟轟作響,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種感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他媽的怎麼會知道!

  金鯉一拳打在翠竹上,纖細修長的竹葉紛紛飄落,落在他的發上,落在他的肩頭。


  這種痛苦,一直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到了如今,早已然刻入骨骼之中,想要清洗,都清洗不掉了罷。


  突然之間,金鯉感覺到自己的口鼻被迅速地捂住了,剛想要掙扎,卻只聞得一股子異香,整個人暈厥了過去。


  還不待他暈倒,便有一個超大號的麻袋把他從頭到腳地套住了。


  「他媽的,男人就是沉!」一個青衣小廝把金鯉扛了起來,斜斜地走了幾步,險些跌倒。「過來幫我一把,我自己抬不動!」


  「來了來了。」另一個小廝急急地衝過來,與他一併扛起了金鯉,「他媽的,練武的骨頭就是沉,如果不是用這個迷香,我還真不敢上前呢。上回被他揍得,臉到現在還腫著。」


  「你就是慫!」那小廝啐道,「平素里不是還挺能吹的?遇上這個陳達你就膽突!」


  「你也不看看他多大塊頭!」另一個道,「上一回,不是也把你打得直叫奶奶?」


  「所以這回就要狠狠地治他一治!」小廝恨恨地道,「最好是讓他誅連九族才能解這口惡氣!」


  兩人就這樣說著,急匆匆地扛著那並非裝著陳達的大麻袋趕向假山的方向。


  「繞過這個假山的小廂房就是了。」走在前面的小廝一邊擦著汗,一邊道,「到時候晚宴會在那邊舉行,他們一定會發現這件好事,到時候……嘿嘿……」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奸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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