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章 對不起
姚老的責任心很強，而且對這家醫館傾注了非常多的情感，平時幾乎不會亂跑，要麼就在家，要麼就在醫館，現在，被救的人當中沒有姚老，那只有一個可能，姚老還在火海中！
得到這個結論時，陸詩妤整個人都是懵的。
現在火勢太大了，消防官兵根本進不去，他們拿著水槍，努力將火撲滅，減少損失。
「隊長，裡面還有人被困，要不讓我進去試一試吧？」一位年輕的消防官兵站起來，請求道。
剛剛，他把一個人背出來的時候，分明在內院里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那是一位老人的聲音，而且，已經很虛弱了，如果不趕緊把人救出來，可能就會死在裡面了。
年輕的消防官兵想到自己在家年邁的爺爺，頓時心裡十分不好受。
「不行，火太大了，進去就是送死！」消防隊長想也不想拒絕了。
人沒有全部救出來他們也很難過，但是，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控制火勢，以免引起更大的傷亡，而不是一味的去送死。
站在一旁的陸詩妤聽到這話，想也沒想從消防官兵那裡拿了一床被子，而後用水澆濕，披在自己身上，衝進火海。
她的動作太快，所有消防隊員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個披著被子的背影。
「這是誰的家屬？怎麼這麼胡來？」隊長頓時有些氣急敗壞。
他們又要救火又要救人，已經夠忙了，沒想到這種時候，家屬竟然也來添亂，嫌他們時間太多嗎？真是胡鬧！
「報告隊長，我們沒有看清，現在怎麼辦？要派人進去救援嗎？」旁邊的消防官兵說道。
「你們都給我好好在這裡滅火，我進去。」隊長沉聲說道。
這次出警的是一隊新兵蛋子，年紀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萬一在裡面出了事，他也沒臉去見他們的父母，畢竟這些孩子是他帶出來的。
想著，隊長穿好防火服，拿好道具，沖了進去。
而一邊，衝進火海中之後，陸詩妤才真切的體會到這場火到底有多大，最要命的是，濃濃的黑煙嗆進鼻腔之中，讓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憑藉著自己的印象，陸詩妤迅速衝進內室，果然看見姚老暈倒在那裡，臉上燒的焦黑，她連忙跑過去，伸手探了探姚老的鼻腔，感受到微弱的鼻息之後，這才鬆了口氣，費勁地把姚老抬起來，往外面拖。
火越燒越大，到處都是嗆人的煙味，就在陸詩妤拖著姚老要去外面的時候，房梁倒下來，直接橫在他們之間的必經之路上，將所有的退路都堵死。
她心急如焚，眼見著姚老的氣息越來越弱，她卻沒有一點辦法。
突然，房梁周圍的火苗被人撲滅，一個中年男人的臉出現在她眼前，身上顯眼的消防服頓時讓陸詩妤安心極了。
「麻煩你幫我把他帶出去。」陸詩妤努力把姚老送出去，她知道，這裡到處都是火，房樑上火滅了也只是暫時的，火焰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只能儘快抓緊時間。
那個消防隊長二話不說接過老人，把他往外面拖，而沒有了姚老，陸詩妤也很快跨過橫樑，走到外室，眼看著離門口越來越近了。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看到消防官兵頭上的那根房梁正在晃動，彷彿隨時都可能倒下來一樣，頓時，她呼吸一滯，大聲吼了一句。
「小心。」
伴隨著她話音落下的，還有那根已經搖搖欲墜的房梁，消防官兵反應迅速，將姚老推到了一邊，而他自己，卻因為時間不夠，被壓在房梁下，很快身上的衣服燒了起來。
陸詩妤被突然的變故驚呆了，她眼看著那個給了他們生的希望的官兵被火焰吞沒，連慘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變成了一個火人。
這一刻，她的手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她衝過去，用身上的被子拚命拍打消防官兵身上的火焰，但是都無濟於事，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被燒成焦炭一般。
頓時，陸詩妤整個人都有些懵，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的面對死亡。
被推出去的姚老突然清醒了一會兒，發出細小的呻、吟，陸詩妤這才回過神，連忙拖著姚老，衝出房子。
在她們出來的一瞬間，所有消防官兵都驚喜萬分，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裡面，但是，裡面卻久久都沒有人走出來，那些消防官兵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
「我們隊長呢？」年輕的消防官兵聲音有些發顫。
這麼大的火，連傷員都救出來了，但是他們的隊長卻沒有出來，這代表著什麼，他們在場所有人都清楚，但是，他們這一刻卻是如此的希望自己心裡已經默認的事情，不是真的。
他們隊長的女兒今天正好過十歲生日，嫂子一家人在家等著他回去給小姑娘過生日，如果隊長出事了，他們都不敢想象嫂子和侄女會怎樣。
面對著這個年輕的消防官兵希冀的目光，陸詩妤閃躲了。
「對，對不起。」
三個字，讓年輕消防官兵握緊了雙拳，卻又什麼都沒有說，繼續拿起水管，去滅火。
大火燒了整整五個小時，等消防官兵終於把火滅掉的時候，整座房子已經變成了廢墟，他們在廢墟中找到了離門口只有幾米遠，已經被燒黑了的隊長。
得知隊長出事，已經有人通知了隊長的家人，在他們把屍體抬出來的時候，嫂子帶著十歲的女人一邊哭一邊跌跌撞撞撲到這邊。
「嫂子……」幾個年輕的消防官兵都不敢抬頭看這個已經有些崩潰的女人，「對不起。」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答應我們今天晚上一定會趕回來給妞妞過生日的，怎麼會這樣？」跑過來的女人看著被白布遮起來的屍體，聲音顫抖的不像話。
「嫂子，隊長是為了進去救人才犧牲的，隊長是個英雄。」
「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女人整個人都崩潰了，她想上去解開白布看看，但是揭了好幾次都因為手顫抖沒有成功，終於，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
看到這副場景，陸詩妤心中忍不住一陣心酸，愧疚也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她慢慢走過去，噗通一聲跪在那個女人面前，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對不起，他是因為救我們才……」
那個女人聽完，一愣，隨即抓住陸詩妤的衣領：「你說什麼？」
陸詩妤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她，聽完，那個女人渾身開始發抖，整個人都處於極度激動的狀態中，她抬起手，狠狠給了陸詩妤一巴掌。
「他們明明說了火勢太大，不能進去，你為什麼要進去？」
原來，他的丈夫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但是因為這個女人，葬送了性命。
「對不起。」陸詩妤沒有說一句其他的話，只是跪在地方，任由她打。
「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句對不起孩子他爸就能醒過來嗎？一句對不起我們破碎的家庭就能圓滿嗎？一句對不起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嗎？」說著，那女人又抬起手，狠狠甩了陸詩妤一巴掌。
她實在是恨極了，要不是其他人攔著，她恨不得衝上去狠狠撕下對方一塊肉來。
「對不起。」除了這一句，陸詩妤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見狀，年輕的消防官兵心中那一點埋怨頓時消失了，其實，當他看到陸詩妤拖著一個老人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陸詩妤命都不要衝進去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知道歸知道，他們隊長因為救人犧牲了，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埋怨。
現下，看著陸詩妤跪在嫂子面前，又是磕頭又是道歉，還任打任罵的，突然意識到，親眼看著救自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心裡的愧疚估計不會比他們少。
「這位女士，你先起來吧，嫂子情緒有點激動。」
陸詩妤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只是跪在屍體旁，任由那個女人打罵。
是她，是她害的一個家庭破碎，是她害的一條人命消失，但是，就算在發生一次，她也會選擇衝進去救人，因為姚老對她來說，是家人，是長輩。
所以，如果能讓家屬心裡好受一點，不管多少打罵，她都可以忍受。
看她這個樣子，消防官兵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她心中的想法，也都沒再勸了。
發生這麼大事情，原本被莫麗爾纏住的陸淮瑾費勁心思擺脫了莫麗爾，趕過來，現場記者來了不少，還有很多人拿著手機拍的。
看到陸詩妤跪在一具屍體旁，而一個女人對她又大又罵的，周圍也有不少人在拍攝這一幕，陸淮瑾皺了皺眉，走過去，脫下外套給陸詩妤披上。
「詩妤。」
陸詩妤微微抬眸，看清來人之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又默默地低下頭去，順手將披在身上的外套撫下來。
見狀，陸淮瑾嘆了口氣，蹲在地上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