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哥再也好不了了
在我的小壞蛋事件宣宣揚揚了許久之後，哥哥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出門，直到新的八卦新聞逐漸出來沖淡了之前的那件事，他才重出江湖。
再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他還是他，還是那個小小年紀就奧賽獲了獎的他，聰明伶俐，風光無兩，當我撐著被我媽媽打得還沒消腫的屁股看著他意氣風發的去上學，去撩妹的時候，我的心很痛。
我站在花園的小凳子上曬太陽，我不敢坐下去，因為坐下去的時候挨揍過的屁股會擠壓得痛。
看著他開開心心的跟小區里的小夥子小姐姐一起去上學的時候，我心中很不舒服，不舒服他為什麼那麼優秀，為什麼他從來不挨揍，而我卻犯錯的時候挨揍，不犯錯的時候也挨揍。
我心裡被這種濃烈的情緒激發著，這個時候小小年紀的我，還不知道這種情緒就叫做嫉妒。
我不知道我站在花園裡看了他們多久，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視線里，我自己才緩過神來。
「阿笙。」正想著，我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過頭，看到了站在我身後的媽媽。
我下意識的就退縮，我是真的很害怕的，可是今天媽媽卻很溫和，她就像摸著她最愛的金子珠寶一樣，溫柔的牽著我的手，摸了摸我的腦袋和藹可親的問我：「阿笙，你的屁股還痛嗎？」
不說還好，一說我就覺得疼痛難耐，我的心十分的驚恐，媽媽卻伸手摸了摸我挨揍過的屁股，輕聲的說：「阿笙啊，不是媽媽故意要打你，也不是媽媽逼著你優秀，只是如果有一天當你和你哥哥一樣優秀了，就算你犯了錯，你爸爸也會護著你，也不會讓你出糗，也會給你一塊遮羞布的，你明白嗎？」
我不是很明白，我聽不懂什麼是遮羞布，更聽不懂爸爸會護著我的這句話，如果他真的護著我，那他那天就不會跟我講那樣的話，不會任由隔壁林阿姨欺負我，更不會這麼多都不肯見我，也不願意多安慰我一句了。
「你爸爸打了你他也很後悔，但是他迫不得已，在張家丟臉和你丟臉之間，他只能選擇張家，你明白嗎？」媽媽深情的撫.摸著我的臉，長嘆了一口氣，輕聲的說：「阿笙啊，媽媽打你就跟這個是一個道理，你不優秀，你就只能挨打，但如果你優秀了，不說媽媽，就是外面的任何人，也都不敢欺負你，明白了嗎？」
我才四歲，我似懂非懂，這一天我什麼都沒聽進去，我唯一聽懂的就是，媽媽跟我說，只要我優秀了，就沒有敢打我了。
這麼久過去我都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挨打的這個道理，直到很久以後，當我長大了，當我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識，我這才明白我為什麼會挨打，也明白了媽媽跟我講那些話有多麼的迫不得已，就算她再彪悍，那也只是對我，在我還是個熊孩子的時候，她在我爸爸面前，充其量就是個娶回來照顧大兒子大少爺的女人，是沒有話語權。
這個時候，我對哥哥的嫉妒已經明確的轉化成了仇恨，我跟我媽媽也還沒有翻臉，當那些人在背後罵我的時候，也是那個時候，長大以後的我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不是誰天生都是壞孩子的。
讓時間退回到四歲這年的這一天，媽媽跟我似是而非的說完那番話后，叮囑我好好休息，休息好之後好好學習，她就去忙她的了。
我一個人在花園裡曬了一整天的太陽，除了吃飯，從早晨到黃昏，我一直都在思考那個問題，就在我盤算，今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哥哥會不會又喊我跟他一起去小公園約會的時候，我卻無比鬱悶的發現，都已經過了平常回家的時間點，哥哥好像沒有回來。
是的，他沒有回來。
他沒有回家爸爸自然是最焦急的那個，爸爸不但報了警，還吩咐了家裡所有的傭人都去找我哥哥，我挪著屁股苦惱的說能不能先給我點吃的再走，我好餓，爸爸卻氣得一巴掌打到我的頭上，罵道：「沒心沒肝的東西，哥哥不見了你還吃得下去。」
我敢打賭，他是真的下狠手打我，而不是開玩笑的拍我一下，因為我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眼前都開始冒金花了。
我很無辜，我真的很餓了，可是面對著爸爸兇狠得不得了的臉，我一個字都不敢多吭聲。
直到目送著爸爸的身影消失在花園門口，我才無聲的哭了出來，一開始是小聲的哭，最後化作了嚎啕大哭。
從小壞蛋事件到現在，我是清楚的感覺出來了，爸爸不愛我了，他是真的不愛我了。
哥哥是晚上九點多才被找到的，據說他是在小公園的湖裡找到的，小公園的那個人工湖很隱蔽，可能是之前死過人的緣故，旁邊荒草叢生，沒有人知道哥哥為什麼要去哪裡，只聽到救他的那個人說，聽到那邊有人在喊救命，這才過去救了他。
聽說這件事的，媽媽第一反應就是高興極了，她連聲說著這都是報應。
直到察覺到自己反應過度了，她這才回過神來，她給我換了件素凈一點的衣服，又拿了涼水把我的臉洗得滿臉通紅的，還不給我擦香香，這才讓我頂著通紅的臉去醫院。
我們到了醫院的時候，哥哥已經被轉到病房在打點滴了，爸爸焦躁的在床上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看著哥哥這個樣子我莫名的難過，他都這麼慘了，我為什麼還要嫉妒他的優秀，為什麼還要記掛爸爸打我的那一下呢？
我走上前抱住爸爸的腿，我想安慰爸爸一下，結果我卻沒想他竟然下意識的把我踹開了。
直到我摔到地上，我挨揍過還沒好全的屁股撞到地上，我再次大聲的哭了出來。
我很委屈，我不知道我明明是關心他的，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爸爸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不對，但他連哄我的心情都沒有，他命令傭人好好哄我，然後將媽媽拉到了一邊。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們最後吵了起來，史無前例的吵得非常激烈。
吵到最後，媽媽憤憤的回病房來把我抱走了，還揚言說再也不來醫院看哥哥，是死是活都與她無關。
後來媽媽果然沒有再來看過哥哥，當然，哥哥也不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次落水在水裡泡得太久了傷害到了根本，他在醫院裡住了很長時間，等出院的時候，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陽光的意氣風發的哥哥。
從前的他愛踢足球，愛笑愛撩妹，還特別的聰明，可現在的他，雖然也還很聰明，身體卻不好了。
他經常生病，颳風生病，下雨生病，下雪生病，勞累了也會生病。
他臉色經常蒼白的，病怏怏的那種，他還是我的哥哥，可因為這一場大病他的身體不好，他似乎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哥哥了。
這個結果讓我很無奈，很惆悵，想到從前跟我一起玩的哥哥變成這個樣子，我心裡還是很難過的，雖然我也嫉妒他的優秀，我多麼希望他能健康。
很多話憋在我心裡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敢跟媽媽說，怕媽媽揍我，更不敢跟爸爸和哥哥說，怕刺激到他們。
我想跟那個女人說，可是等我去了她家，卻發現她已經不在了，我用藏在玩具盒裡她家的鑰匙打開了她家的家門，才發現家裡已經落了一層灰，好像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我想起自己上次哭著被她抱到這裡來，她給過我洗過澡的盆子還在，給我擦過的毛巾還在，她那個總是裝滿點心的漂亮餐盒也還在，可是她的人，卻不見了。
我想起最後一次見面她跟我說的話，她不太寬闊的背背著我，把我送到家門口，她告訴我她要走了，還告訴我她知道陷害我的人是誰，她會幫我報仇然後才走掉，可我現在連陷害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她卻已經走了。
我踮起腳尖吃力的將門鎖上，然後回到家中，將這把鑰匙和最心愛的玩具虔誠的放在一起。
這天晚上我做夢夢到她了，夢到她背著我送我回來，夢到她背上的溫度，夢到她給我吃的點心，夢到我高興的說你怎麼比我媽媽才好，她表情也很高興，聲音卻很憂傷的說，傻孩子，我又窮，又不漂亮，我怎麼可能是你媽媽。
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可是這並不妨礙我漸漸長大了，我從幼兒園升入了小學，入學考試的時候，我考了個非常牛逼的成績，靠著自己的成績升入了最好的小學最好的班級，我的成績在整個小區里都足以傲視全雄，這對於小小年紀的我來說是很光榮的一件事，媽媽也很高興，她說原來我也很聰明，以前只是太貪玩了而已。
媽媽很高興，爸爸卻不太高興，因為兩年過去了哥哥的身體還是沒有好起來，還是經常生病經常咳嗽，爸爸找了最好的醫生，給他吃藥給他補身體都沒用，他還是那副病怏怏的樣子，聽醫生說，他可能是傷到了肺，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這一年六歲的我漸漸意識到了傷到了肺意味著什麼，我也漸漸的不那麼責怪當年爸爸踢我打我的那件事，畢竟我知道那時候他真的也很難過。
我漸漸長大，我不再老是想著出去玩，我在學校里的成績總是遙遙領先，媽媽很高興，給我請了很多別的家庭教師，爸爸對於媽媽給我請家教的這個態度，似乎並不太贊同，但也很無奈。
因為我曾清楚的聽到過爸爸和哥哥的交談，爸爸怒氣沖沖的說我媽媽把野心都寫在臉上，哥哥也很無奈的說，我都這樣了，那能怎樣呢，阿笙優秀聽話也很好，公司以後總要他接管的。
爸爸卻不太高興，爸爸說那都是爸爸給你掙來的，都是你的。
哥哥卻無奈的笑，他說以前阿笙替我背了鍋，那是我這輩子唯一的錯事，或許是上天在報應我吧！
他們的對話我聽得不是很懂，我怕他們發現我我也趕緊的走開了，我對於媽媽安排的家教不再那麼排斥，媽媽也不再揍我。
我以為我的生活就會這樣波瀾不驚的過去，我會長大，小學，中學，大學，但我沒想到，我還會再見到她，那個童年時候，在我生命里短暫出現過，卻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