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要惜福

  裴岩銳沉默中抬頭看我,他的目光平靜,我卻萬分委屈,低頭說道:「裴總,以前我不懂事,我欠著您天大的恩情,又是這場子里的女人,不該和您……有什麼,就算有,也只能是債主。時候不早,我實在不適合出現在您的房間里,以免毀了您的清譽。」


  我說罷,轉身往外走,他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字字沉冷,「你聽到了?」


  他面對著莫棠釧時候的溫柔一絲都不剩下,苦澀的味道迅速瀰漫了我的心,我咬了咬牙說道:「裴總是在怪我嗎?我又不聾,也不是故意偷聽的。」


  裴岩銳沒有再說話,我偷看了一眼,他始終沒有轉身,不知道是什麼表情,他身上白色襯衣隱約有一絲紅滲出來,我看得眼睛發疼,但最終還是轉身走了。


  他沒有叫住我,更沒有追上來。


  我穿著他的襯衣,走在空蕩蕩的樓道里,從這頭走到那頭,有夜風不知道從哪吹來,我忍不住抱住肩膀,可仍舊抵不住身體里的寒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和林朗談了那麼久,被他害成這樣,我都沒有這樣難過和疼痛,人和人的感覺真是奇妙,有時候真的與時間無關。


  昏昏沉沉卻始終無法入睡,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半。


  起床洗漱換了衣服,感覺走路有些發飄,我晃了晃頭,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臉色白得嚇人,急忙化了妝總算遮蓋住了一點。


  我想出去再找一份兼職的工作,現在的作息時間有半天的時間都是閑著的,不利用起來太浪費了,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清裴岩銳的錢,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的事,如果不知道他和莫棠釧,也許我不會這麼急,可是現在我不能再拖下去。


  剛走到一樓,忽然聽到一陣尖銳的哭聲,我停下腳步,轉頭望過,聽著聲音像是從樓道深處傳來的,難道是有人遇上了麻煩?

  我急忙轉身走過去,隨著越走越深,這裡的光線也越來越暗,讓我覺得有些冷,印象中上次顏姐帶著我四處看的時候並沒有來這裡。


  這是哪兒?


  我一路向前走,雖然害怕但有好奇心驅使,走到了頂端,發現有一個拐口,那裡還有一道黑沉沉的門。


  門后的聲音更加清晰,有女人的哭泣聲和求饒聲,我恍惚間似站在地獄門前,忘記怎麼邁步,正在這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嚇了一跳,轉過頭看到是顏姐,她手裡夾著煙,在昏暗中明明滅滅,「我在問你話。」


  我看了看那道門,「我是聽到聲音,以為有人遇到了什麼麻煩,特意過來看看。這裡不能來嗎?」


  顏姐走上前,「不是不能,而是沒有人願意來,時間長了你就知道,如果一旦踏入這個門,以後再想靠臉靠身體吃飯,那是根本不可能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隱約想到了什麼,她看著我,噴了一口煙氣說道:「岩哥性子冷,對女人更是如此,他待你不錯,至少我在這裡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對一個女人這樣。你要惜福。」


  這話聽起來太難聽,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顏姐這話說的有意思,裴總是老闆,我不過是個員工,我工作,他發工資,就是這麼一種雇傭關係,福不福從何說起?」


  顏姐漂亮的眼睛一眯,我以為她要罵我兩句,結果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抬手推開了那道門。


  裡面的氣味立時撲面而來,潮氣加著血腥氣,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酸臭氣,讓人忍不住呼吸一滯,可是比氣味更慘烈的,是屋子裡的情景。


  地上趴著一個女人,身上的衣服幾乎成了碎布,只剩下幾片什麼也遮不住,皮膚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一道道傷痕錯亂布滿身體,還有無數的青紫,看得人觸目驚心。


  她的頭髮披散,看不見臉,許是聽到有人推門,她強掌著抬起頭看過來,忽然發出一聲尖叫。


  這情景太駭人,也超乎我的意料,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顏姐卻扶住我的肩膀,不容我後退,她的聲音冷厲,在我耳邊炸開,「你好好看看,她是誰。」


  我瞪大了眼睛,從那張臉的輪廓上依稀猜出她的身份,可是現在的她,哪裡還有當時半分囂張艷麗的樣子。


  金燕子看到我和顏姐,目光怨毒的看了我—會兒,又對顏姐磕了個頭說道:「顏姐,我知道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求求你幫我求一求裴總,讓他放了我吧,我保證,我保證從此不在杭城出現,離這兒遠遠的,也不再吃這碗飯了,求求你了……」


  顏姐面無表情的說道:「金燕子,這兩年你仗著紅,做下多少出格的事兒,我都不怪你,可你這一次太離譜,明明知道喬遠黛是裴總指派來的,卻非要和她過不去,不但在胡運峰面前害她,事後竟然鼓動著胡運峰指使石英來鬧/事。這次,已經觸及到了岩哥的底線,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忍不住握了握拳,剛想開口為她求求情,不過就是兩個女人之前的矛盾,這樣懲罰太重了一些。


  我還沒有開口,顏姐在一旁說道:「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岩哥的手段,岩哥穩坐杭城黑/道第一把金交椅,他從來不對女人動手,但是他一樣可以讓觸犯他的人生不如死。喬遠黛,你看到這些,還以為,岩哥對你不過是老闆和員工的雇傭關係嗎?」


  她的語氣儘是不悅,「你最好搞搞清楚,也把心擺正,我不想看著岩哥的好意隨意被人踩踏,在這杭城你還是頭一份兒,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拼了命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嗎?」


  我承認她的話給我很大的震動,可是我仍舊忍不住說道:「那莫棠釧呢?」


  顏姐抽煙的動作一滯,隨後冷聲一笑,「她?你見過她了?」


  「對,我見過她了,將來的裴太太。」我說出最後三個字,痛如刀割。


  顏姐慢慢吐了一口煙霧,眼波在煙霧中晃蕩,「將來的事……誰說得清楚呢?你剛來的時候,我還沒有想到你有這麼大的能量能把金燕子推到這種地步,你知道這兩年金皇冠為了捧她花了多少錢嗎?你知道捧一個頭牌需要多少心血精力嗎?」


  我不知道。


  我只能愕然的站在那裡,如果……我真的在裴岩銳的心裡有那麼重的分量,那麼,他到底是怎麼意思,他明明斬釘截鐵的說,他不會和莫棠釧退婚,就算是她生不了孩子抱養也無所謂。


  那對我算什麼?

  這個男人讓我處處看不透。


  正在愣神的功夫,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拿出來一看,是裴岩銳。


  我看了顏姐一眼,她夾著煙轉身走了,我按下接聽鍵,他的聲音在那邊傳來,「你在哪?」


  「我……在一樓。」我吱唔的說道。


  「來餐廳。」他簡短的說完掛了電話。


  我懊惱的咬了咬牙,轉身快步向餐廳走去,餐廳里有一個獨立的包間,顏姐跟我說過,那是裴岩銳專用的,雖然他基本上不在這裡吃飯,但該留的還是要留。


  所以到了餐廳,我理所當然的以為他是在那個包間里,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坐在大廳的一個角落裡,身邊站在小五,遠處還有幾個女孩,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我猶豫著走過去,他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坐。」


  我看著桌子上的早餐,是兩份,心裡一暖,但不想向他低頭,「謝謝裴總,我吃過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我,眼神竟然有一絲笑意,這笑比怒還讓人難堪,我賭氣的轉過頭去。


  「怎麼?還在生氣?」他淡淡說道,「今天早我特意讓廚師做了小湯餃,他在那邊呆過幾年,做得還算正宗,不想嘗嘗?」


  小湯餃是我老家的特色小吃,聽到他的話,我突然就濕了眼眶。


  他拉了把椅子到他的身邊,「坐。」


  我低著頭坐過去,小五讓人端過一碗小湯餃來,只聞香氣就知道很好,裴岩銳用小勺撈了一隻,放到我面前的小碗里,「嘗嘗看。」


  我的心在這一刻失了方向,迷失在他的聲音和心意里。


  吃過了早餐,他打量了我幾眼,問我要去哪。


  我想了想,這事兒也瞞不住他,索性就對他說了。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我說過,那些錢不急。」


  「可是,我不想欠裴總的人情,您不急是您仁義,我要不是急就成了不知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裴岩銳被我一本正經的樣子驚了一下,隨後朗聲笑道:「這樣。原來你這是樣想的。」


  我認真的點點頭,「不過裴總放心,不論我找到什麼,都不會影響到這裡的工作,我分得清先後。」


  裴岩銳看著我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那雙眼睛特別亮,在我快要扛不住的時候,他慢慢說道:「先不急,我可以幫你物色,我找的總會比你自己亂撞找來的要安全。」


  我心中一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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