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番外(溫夕照之殤情史 9)
君語微說:「去人族,或者去沉淵界看看溫夕照。這段時間待家裡悶壞了。」
君曦嘆氣:「要是季淵來提親怎麼辦?」
「季淵找不到我,他自己會想辦法的。」
君曦笑了,這丫頭,可是真的喜歡上了季淵,她想讓季淵吃苦頭,又不想讓季淵因此知難而退。
君語微對君曦坦白了真相后,君曦又親自去了一趟神王摩儒居住的暮雲宮交換了訂婚時的信物,君語微和摩音的婚約才算正式解除。
到了人族后,君語微最喜歡找個有茶園的地方住,因為她喜歡喝茶,還喜歡吃茶泡。
雖然,對其他人而言,九微神族的茶是難得一求的聖品,可她常年喝著九微神族的茶長大,早已習慣了這種感覺。偶爾喝一喝人族的茶,也覺得新鮮,她喜歡喝清明前剛採的新茶。
清明時節除了祭奠先人,還有一個重要的節日,採茶節。
採茶節一般定在清明節的前三天,茶農們會冒著霏霏春雨載歌載舞,也會有一些茶商們專門候在此地,收購最新的綠茶。
茶農們誤以為君語微是來此地採購的茶商,一度將她奉為上賓。君語微也將錯就錯,將自己當成了茶商,反正她無聊,可以將這些茶葉轉手賣去人族的西北之地。
對人族而言,將茶葉從南方轉運到北方,道路長且遠,途中危險重重。
對君語微而言,這些不過是舉手之勞。
清明節過了半個月,是茶農向君語微交付新茶的日子,君語微正在臨時居住的小屋內等著。
忽然,茶農王大來訪,抱歉的說:「姑娘,這批新茶我們不能賣給你了?」
王大是此地的村長,也是茶農中的代表。
「這是為什麼?」君語微本來也不是茶商,但她被茶農們誤以為是茶商,又被他們熱情的招待了一個月,總想為他們做點什麼。現在她都等了一個月,王大居然說不賣了。「難道是茶葉有問題嗎?」
王大黝黑的臉色慌亂,低著頭,說話時有些底氣不足,「有人出了雙倍的價錢,購買這批新茶。」
說完,王大便落荒而逃。
為了回饋這些日子以來,茶農們的熱情招待,君語微出的價錢已經是行業內最高價,沒想到還有人願意比她出更高的價格。
王大剛走,君語微緊隨其後,她倒是有興趣,看看買家是誰。
在這茶莊里住了一個月,大部分茶商她都認識了,究竟是誰搶了她的「生意」呢?
君語微跟著王大,走到了他家門口。
茶莊的人,一年到頭就靠著採茶為生,此地茶山多,水田少,過了春季,他們只能靠打獵為生。他們過得很樸素,平時能填飽肚子不挨餓已經很好,更別提講究口腹之慾。
當他們將茶果,蜜餞,以及當地的野味呈在君語微面前的時候,君語微很是觸動。
可是,今日王大家裡的餐桌上,居然擺了一盆子茶葉蛋、一大盤鹵牛肉、還有新鮮的河魚、五彩饅頭、以及一大盆剛摘的嫩茶泡。
茶泡可是君語微最喜歡吃的水果,神族的土壤肥沃,種出的茶樹長不出這種茶泡,她之所以選擇在這個季節來到茶莊,大半部分原因,都是奔著茶泡來的。
王大居然把最好的茶泡留給了別人,君語微覺得,她有必要進去,跟王的好好聊一聊。
「季先生說,無論君姑娘開價多少,他都出雙倍的價錢買下今年的初茶。我說,你這個腦袋是不是榆木疙瘩做的,為什麼不把價錢定高一些,多賺點銀子,明年我們就不用辛辛苦苦的種茶了。拿著那些錢去鎮上買個店面,那日子該有多舒服!」王大媳婦兒一邊餵雞,一邊在嘮叨著。
「你懂什麼?我們本來就已經很對不起君姑娘了。」王大重重了說了一句,扛著鋤頭準備出門,一抬頭卻看見了君語微,「君……君姑娘」
君語微覺得,茶葉賣不賣給她,她絲毫不介意,可是王大把最好的茶泡給了別人,她真是覺得他們這一個月的友誼,真是太經不起考驗了。
君語微走進院子,準備跟王大理論,忽然間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季淵,季淵也正看著她。
季淵身後,還站著個杏目桃腮,腰肢細軟的嫵媚女子。
君語微有些心酸,她後悔了,為什麼要來人族遊玩?好好獃在她的見微軒煮茶彈琴翻閱古籍,不也挺自在的嗎?
她原想著,如果季淵來找她,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給他一個台階下。現在季淵果然來找她了,還搶了她的「茶葉生意」,還帶著個美人來向她示-威。
君語微覺得,她真是太抬舉自己了,原來她在季淵眼裡,並沒有那麼重要。而季淵也真箇混蛋,他們做不成情人,至少可以做陌生人,他何必要帶著『新歡』故意來氣自己?
想到這些,君語微強忍住淚意,想了許久才想起來,自己要找王大做什麼。哦,是找他理論茶泡的事情,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想吃茶泡了。
「王大,我是來跟你告別的。多謝你這一個月來的款待,我也沒能幫上你什麼忙,這些銀子,就當我這一個月的飯錢好了。」君語微將一個小布袋,遞給王大。
王大哆哆嗦嗦的接過小布袋,覺得有些沉,裡面應該裝了不少銀子。他像接了個燙手山芋似的,立刻將銀子還了回去,「君姑娘是我們的朋友,吃幾餐飯算什麼,你就是在這兒吃住到明年我也不能收你銀子!」
君語微看向王大媳婦,王大媳婦一臉憤怒的看著王大。
她重新將銀子塞回王大手中,「我有要事回家,明年大概不會再來了。」
說完,君語微轉身便走。
下一刻,有道白光閃現,季淵堵在了君語微面前,「我們好歹曾相識一場,怎麼見了面也不打聲招呼?」
君語微呆了片刻,側身行了一禮,「多日不見,兄長可安好?」
季淵嘆了口氣,看了她許久,才不緊不慢的說:「你明知我過得不好,何要多此一問。」
君語微一愣,季淵這是在故意找茬!再說了,他過得不好跟她有什麼關係?有美人相陪,他這樣子像是過得不好嗎?
思索了一陣,君語微覺得跟他鬥嘴下去,無論輸贏都沒什麼意思,她和氣的道:「兄長若無要事,我先告辭了。」
山間的風,帶著百花盛開的清香,跟她身上的氣息很接近,難怪她喜歡往這兒跑。
她這是要徹底跟自己劃清界限?季淵想了許久,也沒有明白,該說什麼話哄著她。事到如今,只能想出哀兵之策,來換取她的同情。於是,季淵一本真經的說:「我心裡難受,你陪我說說話好嗎?」
君語微一腔子怒氣,又不願在他面前失了格調,強行保持著冷靜,「我跟兄長沒什麼好聊的。」她指著季淵身後的美人,「兄長不是有美相隨嗎?」
季淵回頭,看著身後的女子,眼底盛滿了一絲笑意,她這是在吃醋?想到這兒,季淵隨意抬了抬手,那杏目桃腮,身材窈窕的美人,即刻變成了一張紙人,飄到季淵手中。
季淵將紙人遞到君語微面前,平靜的目光里,帶著些訝然,「你竟然沒有學過傀儡術?」
君語微仍然佯裝著平靜,心裡卻是在狠狠的罵自己實在太丟人現眼。
季淵見她一臉茫然,貼心的道:「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君語微覺得自己就像個白痴,她怎麼可能沒有學過傀儡術,這是最基本的法術,幾乎是神族修鍊的基本功。她就是看見季淵身邊站著個女人,一時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才徹底忘了這件事。
她沉默了許久,幾乎能感覺自己的額角正冒著細汗,忽然見腦袋靈光一閃,終於被她想出個借口,「不用。許是兄長的傀儡術仿得太真,我一時竟沒瞧出來。我有事,真的要走了,兄長告辭。」
匆匆行了個禮,君語微即刻召喚一片雲,踏雲飛走。
一旁的王大,王大媳婦簡直都被嚇暈了,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大呼「神仙有靈」。
因為現場只有王大,王大媳婦夫婦,沒有其他茶農看見君語微和季淵駕雲飛走,所以日後當王大到夫婦處說神仙到過他們家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王大夫婦瘋了。
許多年以後,王大家有個銀袋子,一直代代相傳,據說那是神仙造訪他們家時,留下的禮物。
騰雲駕霧,倏忽之間,君語微已經飛過了幾座山頭。
季淵緊隨其後,聲音不緊不慢的傳入君語微的耳朵里,「你就這麼急匆匆的走了,是又將我拋棄?」
君語微皺眉,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拋棄你了。」
話說完,她發現自己被靈力控制住了,不能再往前行走。
季淵覺得兩個人這麼一前一後,駕雲行走,說話不太方便,乾脆用個靈力球將君語微裝起來,落在了樹梢。他找了個枝幹坐下,看著君語微許久,道:「我來求婚,你卻說把我忘了,這不是棄了我嗎?」
君語微想要掙脫靈力球,可兩人之間實力太過玄虛,就算她拼了全身修為,也無法逃脫,於是氣急敗壞的想要找季淵麻煩,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一帶,落入了季淵的懷裡。
季淵嘆了口氣,淡淡的說,「看來,你並不是真心想要棄了我。」
君語微技不如人,滿腹問候語堵在喉間,怕自己憤怒之下吃了虧,只能強行將罵人的話吞回肚子里,換了個不太情願的溫柔語氣,「我跟兄長的那段往事,真的已經過去了,兄長何必再執迷於從前呢?」
一陣風吹來,滿樹落花洋洋洒洒飄落,季淵嘆了口氣,「如果你一直這麼乖乖的,該有多好。」
「你總不能一輩子都用法術,把我禁錮在你身邊吧!」
季淵看了她一眼,想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說:「為什麼不能呢?」
君語微被他打敗了,堂堂的戰神,耍起無賴的時候,真是只能讓人默默的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
君語微覺得,她把自己關在見微軒了看了四千年書,還是沒有達到修身養性的目的,至少面對季淵的挑釁,她還做不到時時刻刻保持冷靜。
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現在,即使她腹中的怒火,噴出來可以烤熟一頭牛,她也必須忍住,不能對季淵發火,「兄長,這神族我不算是第一美人。您要是多往別處逛一逛,一定能遇到比我姿色更好的美人,何必非要纏著我呢?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把我哄得團團轉。我跟您說實話,我確實有些喜歡你,但是你這個人太複雜,我看不清。我已經被您傷過一次,不想被傷第二次。您行行好,放我一馬,行嗎?」
季淵用指尖摩挲著她的臉,良久,才緩緩道:「既然你跟我說了實話,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我是帶兵打仗的人,你可能沒打過仗,但你應該狩過獵,你會放過到即將到手的獵物嗎?」
季淵把她當成了獵物?好吧,技不如人,獵物就獵物吧。「會,如果那隻獵物身懷六甲,我肯定會放過它。」
季淵臉色發青,卻仍舊淡定的給君語微把脈。脈象正常,她沒有懷孕,季淵又笑了,看了君語微許久,才說:「可你並沒有懷孕,就算你懷了別人的孩子,我也願意娶你,我會將你生的所有孩子視如己出。」
君語微終於見識到了季淵的無賴,再也回不出一句話,憤怒之下,她用力一推,沒想到卻輕鬆掙脫他的雙手。
看著季淵,她覺得自己其實沒必要生氣,她期待季淵來人族找他,他來了;她不喜歡季淵身旁有別的女人,結果那個女子只是個紙人做的傀儡。
季淵並沒有做錯什麼,是她在犯彆扭。
想到這些,君語微悶悶的推了推季淵,「你坐起來,咱們倆好好說會兒話。」
季淵依言坐起來,給君語微讓出個地方坐下,他伸出手,替君語微將一縷亂了的髮絲,搭在耳後。
忽然間,他在林中看見了個似曾相識的背影,那是十三鷹中的松雀鷹,身材瘦小,動作靈活,擅長暗殺。他在魔族十三鷹中,主要負責刺殺神族。
十三鷹,不都已經死了嗎?
季淵查探了一下,附近並沒有神族出沒,他伸出手,一道藍色光影,穿透靈力球,悄無聲息的附在了松雀鷹身上。
君語微嘆氣:「我這個人,毛病一大堆,你到底喜歡我哪裡?」
季淵點點頭,「對,毛病是不少!」
君語微白了他一眼,「說得你好像沒什麼毛病似的。」
季淵認真的看著她,想了想,笑著說:「如果缺心眼也算一種優點,我可能是因為這個才喜歡你。」
君語微低下頭,聲音小了許多,「這四千年來,沒有你的消息,我既傷心,又覺得安心。安心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做了壞事,如今終於受到懲罰。」
季淵看著她,眼底浮起一絲笑,「你能做什麼壞事?」頓了頓,又說:「是給不負責任的老師下毒,害得他再也不敢誤人子弟?」笑了笑,又繼續說:「還是為了取消一樁沒有感情基礎的婚約,告訴別人,你身患隱疾?」
「這些都不算壞事。」君語微歪著頭,認真的解釋,「在我看來,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害別人,這才是做了壞事。」
「那你曾傷害過誰嗎?」
君語微認真的點頭,語氣愧疚,「對。」
季淵愣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我倒是想知道,誰能傻到這種地步?」
君語微遲疑了一下,「我從小就沒有兄弟姐妹陪伴,父母恩愛,以至於常常把我這個女兒拋在腦後。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自己跟自己玩。所以,我很想讓我娘,再給我生個弟弟,或者妹妹。要是我有了弟弟或妹妹,就有人陪我玩了,哪怕我父親和娘親消失個上千年,我也不會覺得孤獨。」
季淵想了想,問:「你三萬歲時,把溫夕照從沉淵界帶回來,就是這個原因?」
「溫夕照從小就很乖。」君語微有些傷感,「他膽子小,但是特別聰明,為了討好我,他會很早就起床,把整個見微軒里裡外外打掃得乾乾淨淨。我那園子里你去過,花那麼多,風一吹,到處都是亂糟糟的,我早就習慣了。可溫夕照就是堅持著,把見微軒整理得一絲不苟,我愛使壞,經常指示他做一些他不喜歡的事情,可他也不生氣,由著我的性子胡來。」
季淵有些嫉妒,頓了頓,緩緩道:「要是我有個妹妹,也會那麼做,把她寵得無法無天,再不停的給她收拾爛攤子。」
「你?」君語微嗤笑了一聲,「你連哄人都做不到,還能低聲下氣的去討好別人?你知道嗎?我要是不想理他,溫夕照可以一百年都不跟我說話,他就默默的跟在我身邊,等我不生氣了為止。他一直就是那個樣子,乖巧得讓人心疼。」
聽了許久,季淵對這個溫夕照實在沒什麼好感,凝視著她,平靜的問:「你一直忘不了溫夕照?」
如果是這樣,他會讓溫夕照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有一次,他被人欺負了,被人吊在樹上,用赤魂鞭抽,差點散盡了全身修為。後來他傷好了,我把欺負他的人,全部吊在樹上,讓他欺負回去。可是他不敢。」
季淵想了想,像君語微這樣的性子,不大可能會喜歡上一個懦弱無能的男人,呆了半晌,聲音變得溫柔了許多,「他可真是膽小,倒不太像從小跟在你身邊長大的人,你當時一定很生氣吧!」
「我簡直被他給氣得半死啊!」君語微深深的嘆了口氣,「不過,也不是他太膽小。我們身處的環境不一樣,考慮的事情也會不一樣。」
君語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覺得還是靠在季淵身上比較舒服,「溫夕照的父親,是沉淵界主。你是鯤鵬族的太子,自然也知道,能被派去駐守沉淵界的,一定是勢力最小的神族旁系。我若是打了人,打了也就打了,他們的家人也不敢來找我父親告狀。可是,溫夕照若是打了人,別人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對他報復,可是難免會禍及到他的家人身上。溫夕照就是這麼一個肯替人著想的孩子,他說話聲音很小,對所有人都很好,心地又善良,所以我才疼他。」
季淵抱著她,揉捏著她白皙纖細的手指,聲音緩和,「你要想他了,可以去沉淵界看看他。」
意識到溫夕照完全不可能成為自己的情敵後,季淵的態度完全轉變了。
「我不能去,我不能再為了一己私心而害了他。」君語微說:「那麼乖巧的孩子,又聰慧,他兩萬歲還只有大乘期的修為,五萬歲就突破了大羅神君之境。我寂寞的時候,也想去找他玩,跟他說說心裡話,想聽他說,小姐姐我會永遠陪著你。可是,我不能滋長他的野心,他註定要一輩子守在沉淵界。我也可以求爹爹,換個其他人去守沉淵界,可是我這麼做,又會害了另一家人。溫夕照離開的時候,特別絕望,是我給了他希望,又讓他難過。你說,我是不是做了壞事?」
季淵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抱著她,輕輕的將吻落在她的額間,「這算什麼壞事?你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
君語微笑起來,將額頭貼在季淵的額頭上,「原來我不是壞人。好,看在你這麼有眼光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你了。本公主同意你去我家提親了。」
她這麼自然而然的提出成親的事,季淵反倒愣住了,看了她許久,忽然笑道:「你說得對,咱們情投意合,兩廂情願,是該選個黃道吉日,早早將婚事辦了。」
君語微會想了一下,她剛才到底說了什麼,才隱隱回味出來,季淵說的兩廂情願,是回應她從前說過的一廂情願。君語微又有些後悔了,覺得跟季淵成親后,像這樣他三言兩語就挑起自己滿腔怒火的日子,肯定不會少。
可是再一想,若是她跟摩淵成親,婚後夫妻倆從不吵架,兩夫妻和和氣氣,相敬如賓的日子是在也無趣,只能認命的長嘆了口氣,「我覺得,兄長是男人,度量不該如此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