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後宮
「吐火羅國只進貢一隻雪鳥,我很喜歡,可是蕭毓妃也想要,湛哥哥最後還是把它給我了。」皇甫鸞很開心地道。
年華笑了:「你是皇后,後宮之主,你喜歡的東西,其餘的妃嬪自然應該讓給你。」
「可是……」皇甫鸞沉默了。寧湛把雪鳥賜給了她,但是為了安撫蕭毓妃,不僅晉封了蕭毓妃的妃位,還專寵了她很久。她覺得很無奈,很傷心。
「可是什麼?」年華問道。
「不,沒什麼。」皇甫鸞笑道。好不容易見到年華,她不想說這些無奈的,愁苦的,悲傷的事情,她只想和她開心地聚一聚。
年華和皇甫鸞坐著閑聊,秋日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十分溫暖。皇甫鸞養了幾隻胖胖的兔子,有的伏在年華和皇甫鸞腳邊打盹,有的在兩人身邊跳來跳去。
年華看著笑得很開心的皇甫鸞,心中也覺得溫暖。即使身在雲波詭譎,爾虞我詐的後宮,皇甫鸞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純善天真,不曾被污濁的環境染污,不曾改變。可是,這樣的她,在這妃嬪結黨互相傾軋,蕭太后攬權威壓眾人的後宮中,過得開心嗎?
「小鳥兒,你過得開心嗎?」
「做湛哥哥的妻子,我當然開心。」皇甫鸞笑道。
年華笑了笑,「開心就好。」
她真的開心嗎?為什麼她覺得她的笑容中隱藏著悲傷?
「聽說,皇後生了一位小皇子,我還沒有見過他。」年華笑道。在北冥時,年華曾聽說皇甫鸞生了一名皇子,取名為瑀。寧瑀是寧湛的第六位皇子。
「啊!是呢!你還沒有見過瑀兒!」皇甫鸞撫掌,吩咐宮女帶小皇子來。不一會兒,一名宮女抱來一個約莫兩歲的孩子。皇甫鸞拎起正在熟睡的孩子,塞給年華,「看吧,這就是瑀兒,很可愛吧?也很好玩呢。」
年華捧著寧瑀,一頭冷汗。她怎麼覺得皇甫鸞不是抱兒子給她看,而是塞一件新奇的玩具給她玩。
寧瑀白白嫩嫩,眼睛很大,脖子上掛著長命鎖。小傢伙剛被她娘從美夢中拉出來,眨著惺忪懵懂的眼睛,和年華大眼瞪小眼。
「呃,長得很像你。不過,他是皇子吧,你為什麼給他穿裙子?」年華疑惑。
「好玩啊!你看,他穿裙子很漂亮吧?我還給他做了很多漂亮裙子,等他長大了,我會把他打扮得更漂亮!」小鳥兒笑道。
年華一臉黑線,「小鳥兒,他是皇子,不是帝姬,更不是你的木偶娃娃……」
皇甫鸞笑了,剛要說話,一名宮女匆匆進來,行禮:「皇後娘娘,蕭毓妃,蕭靜妃求見。」
皇甫鸞臉色微變,「她們又來做什麼?本宮不想見她們。」
宮女嘆了一口氣,小聲地勸道,「皇後娘娘,還是宣見吧,免得又生事端。即使您不宣,她們也會闖進來。」
皇甫鸞臉色蒼白,她勉強對年華笑了笑,「華姐姐,你先從左偏殿出宮,下次再來找我玩。兩位蕭妃來了,我不能不見。」
「好吧。」年華和蕭氏是政敵,水火難容,在這裡和兩位蕭妃相見,難免又會生出事端,避開方為上計。再者,很久以前,李元修當權,李氏和蕭氏水火不容時,蕭德妃和李淑妃爭寵,把她捲入了其中,險些毀容,身陷牢獄,讓她心生陰影,不願意再捲入寧湛的後宮是非中。那一件事,也讓年華看清了寧湛是怎樣一個涼薄自私的男人。他愛的人只有他自己,他的妻妾都可以淪為他利用的工具。
清風、明月領年華進入後殿,後殿中有通往左偏殿的迴廊,從左偏殿走,可以岔開兩名蕭妃出鳳儀宮。
年華進入後殿,她無意中回頭,卻看見皇甫鸞竟在微微發抖,似乎很恐懼。她心中犯疑,停下了腳步。
「大將軍怎麼不走了?」清風問道。
「等一等。」年華道。
清風、明月不敢催促,陪年華站在後殿中。
皇甫鸞讓宮女抱寧瑀下去,自己坐在原地,等蕭氏二妃進來。
不一會兒,八名綵衣宮女在前面開路,迎來了兩名華衣麗飾,珠光寶氣的妃嬪,正是蕭毓妃,蕭靜妃。蕭氏二妃是蕭太后的侄女,曾經在蕭、李爭寵中落敗,投井而死的蕭德妃,是她們的堂姐。因為有蕭太後為後盾,又兼年輕美貌,自恃聖上寵眷,這兩位蕭妃和曾經的蕭德妃一樣飛揚跋扈,常常打壓其他妃嬪,甚至不把皇甫鸞這個皇後放在眼裡。
蕭毓妃雖然是姐姐,但是為人尖酸刻薄,魯莽張揚,身為妹妹的蕭靜妃反而相對要老成持重一些。蕭毓妃看見皇甫鸞,也不跪拜,只是冷哼一聲。蕭靜妃好歹露了一個笑臉,叫了聲:「皇後娘娘。」
皇甫鸞勉強笑了笑,「兩位蕭姐姐今天怎麼有空來這鳳儀宮?來人,看茶。」
「茶就不必了。」蕭毓妃冷笑道,她抬頭望了一圈皇甫鸞豢養的鳥兒,目光落在了雪鳥身上。「今日,本宮前來,是為了向娘娘求一件東西。」
蕭毓妃口中說「求」,口氣卻極倨傲。按規矩,在皇後面前,即使是有「宮」「殿」的妃子,也不得自稱為「本宮」,她卻彷彿不知道這個規矩。
皇甫鸞也不敢生氣,道:「什麼東西?」
「本宮近日犯了心疼病,太醫開了一副方子,其它的藥材倒也好找,偏生引子卻是要雪鳥的心臟。本宮一想,可巧你這裡有一隻雪鳥,就來向你要了。皇后就把雪鳥賜給本宮吧。」蕭毓妃冷冷地笑。當初,寧湛把雪鳥賜給皇甫鸞,而沒有給她時,她就很不開心,併發誓將來一定要奪回去。如今,北冥已亡,皇甫鸞再無後盾,只怕連皇后之位也坐不了多久,此時不來奪回雪鳥,一雪前恥,更待何時?
皇甫鸞氣得渾身發抖,過了好半晌,她才開口,「去年,聖上賜本宮一隻長毛玉兔,你來向本宮要,本宮沒有給你,後來兔子就淹死在了太液湖裡。今天,蕭姐姐來要雪鳥,本宮就給你好了,但求你不要傷害它……」
蕭毓妃笑了:「那可不行呢,本宮是要雪鳥的心臟做藥引,怎麼能不傷害它?」
「你……那本宮不把雪鳥給你!」皇甫鸞氣哭了。
「這可由不得皇后你!」蕭毓妃冷笑,吩咐一名宮女:「歡兒,去把雪鳥拿下來!」
皇甫鸞氣得直哭,但是卻不敢做聲。她知道,事情如果鬧出去,蕭太後偏袒的肯定是蕭毓妃,寧湛即使疼愛她,也不會為了一隻鳥兒得罪蕭太后,最多不過事後補償她,安慰她,再賜給她幾隻別的鳥兒。
蕭靜妃在旁邊假意勸慰皇甫鸞,「皇後娘娘,區區一隻長毛畜生,怎敵咱們姐妹情深?姐姐她心病犯了,需要藥引,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皇甫鸞聽了,更加生氣,但是又無法,只是哭。正當皇甫鸞傷心時,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清朗而溫和,從容而堅定,「蕭毓妃的心病,不需要雪鳥,本將軍恰好會治。」
蕭氏二妃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一名女將從後殿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蕭氏二妃認得,正是蕭氏如今最大的政敵——風華大將軍年華。
按規矩,年華應當參拜蕭氏二妃,但她似乎忘記了,只是站著看著二人,沒有絲毫參拜的意思。皇甫鸞看見年華,淚眼婆娑,「華姐姐,你怎麼還沒走?」
年華望著皇甫鸞,嘆了一口氣,「你是皇后,一宮之主,一國之母,怎麼容得這兩人如此放肆,如此欺辱你?!」
「我……」皇甫鸞又流淚。她生性純善軟弱,雖然有著身為公主的嬌縱和驕傲,但是獨自在這異國他鄉的深宮中,還是被蕭太后和蕭氏二妃揉捏擺布,不得尊嚴和自由。寧湛雖然疼愛她,但是他是帝王,在這後宮三千中,不會只寵愛和保護她一人。
蕭毓妃美目掃向年華,仔細打量了她幾眼。近距離地看年華,她還是第一次,不由得在心中暗嘆,果真是一個風華絕世的美人,讓人驚艷。
年華迎視蕭毓妃,不卑不亢。
蕭毓妃忽的有些自慚形穢,繼而又生出強烈的嫉妒。宮人都說,聖上最愛的女人,其實是她。在她遠嫁北冥之後,聖上還對她戀戀不忘,每天思念她,在承光殿旁為她修建荼蘼宮,在捲軸上畫下她的容顏。而且,據說,聖上打算廢黜皇甫鸞,立她為後……
蕭毓妃心中酸意上涌,冷冷一笑,對年華道:「這兩人?大將軍未免太沒有規矩了吧?看見本宮和蕭靜妃,不但不行禮,還稱『這兩人』?」
年華笑了,道:「難得娘娘說得出『規矩』二字,在皇後面前,你的規矩在哪裡?!」
蕭毓妃臉色一變,怒氣湧上心頭,口不擇言,「你、你竟然敢教訓本宮?不要以為你立下戰功,就自以為了不起,充其量,你也不過就是第二個李元修而已!李元修最後還不是沒有斗敗我蕭氏?不要以為聖上寵愛你,你就有恃無恐,你不過是一個殺死丈夫的惡毒女人,不過是一個跟一群亂七八糟的男人曖昧不清的淫、盪、女人,什麼鷹王子,江湖妖人,朔方王,郁安侯,禁靈世子,恐怕都是你的入幕之賓吧?你這麼淫、亂的女人,聖上怎麼會真的愛你?」
年華臉色大變,但她尚未說話,蕭靜妃已經先嚇了一大跳,臉色煞白地阻止蕭毓妃,「姐姐你瘋了,怎麼胡說八道了起來?」
這番話如果傳到聖上的耳中,只衝著「李元修最後還不是沒有斗敗我蕭氏?」這一句,就足夠讓蕭氏承受不住了。李元修是謀逆未遂而被誅殺,他沒有斗過的人是聖上,而不是蕭氏。姐姐真是糊塗,這句話無異於自攬罪名,自陷口禍!姐姐說年華的那幾句,在背後說說也就罷了,竟當著這個能夠佩劍入宮的女將軍面前說,她如果一怒之下,拔出劍來殺了她……以年華如今在朝中的權勢,和聖上對她的寵愛,即使有蕭太后撐腰,只恐怕姐姐也會白死……姐姐真是糊塗啊!
蕭靜妃心念電轉,朝年華和皇甫鸞笑了笑,試圖打圓場:「皇後娘娘和大將軍勿往心裡去,姐姐剛才恐是心病又犯了,胡言亂語起來了……」
「毓妃娘娘的心病,本將軍會治。」年華冷冷道,手按上了劍柄。蕭毓妃的話,激怒了她。她辱罵她,她能夠忍,但是死去的郁安侯,皇甫欽,都是她不願意觸碰的禁忌,蕭毓妃不該提起這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