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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炎塚

  赤城聚雲暗,龍沙飛雪輕。年華抵達戚城后,休整了兩天,讓士兵恢復體力。第三天,她親自帶領白虎、騎穿過古戰場,在赤城下討、伐龍斷雪。


  田濟有些不安,「大將軍,這次出兵會不會太倉促了一些?雖說皓王集結玄龍騎於赤城,意圖謀逆,但她還未有所動。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敵不動,我不動,以不變應萬變』為好,貿然出兵,只怕會打草驚蛇,反陷困境。」


  年華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個道理本將軍明白,但是這一戰,本將軍有不得不速戰的苦衷。」


  年華明白,身為一個武將,把自己的感情帶入征戰中,是一件危險且自私的事情。感情會讓人失去冷靜,在戰場上失去冷靜,無異於自尋末路。一個將領走向了末路,為之陪葬的將會是全部的將士。


  年華的心情複雜且紊亂,這是她第一次帶著自己的感情出征。以往,她只是純粹的為了勝利,為了摧毀敵人而戰,這一次雲風白的生死被放在了天平的另一端,左右著她的決策。她明白田濟說得不錯,但她還是領兵來到了赤城下。


  風動旌旆,白草連天。


  端木尋、龍斷雪靜靜地站立在赤城的城樓上。端木尋一身紋龍的金色盔甲,簪纓上雪羽飛揚,英姿颯爽中不乏王者的傲然之氣。她望率領千軍萬馬逼城而至的銀甲女將軍,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自投羅網、垂死掙扎的鳥兒,看起來真是絕望又美麗啊!」


  龍斷雪冷冷地望了年華一眼,心中湧起恨意與殺意,「末將前去迎戰,取她首級?」


  「他是因為你而來,你當然要去迎戰。不過,不許殺她,也不許讓她受傷。」端木尋道。


  「為什麼不殺她?」龍斷雪不明白。三桑城中,年華一箭讓端木尋失去了右眼,甚至險些喪命,她為什麼不讓殺她?

  「我還想給她最後一個機會。」端木尋喃喃地道。琉璃火中,與君屠龍,緣孽盡相償。無論年華多麼恨她,她還是想帶她去皓國,讓她做她的將。這是她的執念,緣起不知所以,緣滅不知所蹤。


  龍斷雪皺眉,心中湧起了更加強烈的恨意與殺意。但是,他忍下了這份殺意,因為他不能違逆端木尋。


  旌旗蔽日,戰鼓驚雲。


  赤城的弔橋放下,龍斷雪帶領玄龍騎飛馳而出,馬蹄捲起了一陣陣煙塵。


  年華一騎當先,立於獵獵朔風中。她的身後兵甲如林,青龍騎、白虎、騎嚴陣以待。巴布看了一眼龍斷雪,請命道:「大將軍,請由末將去會一會龍斷雪!」


  年華勒馬上前,「龍斷雪不是一般的對手,還是由本將軍去應戰。田濟、巴布、方鳴,你們在此掠陣!」


  「是!」田濟、巴布、方鳴垂首領命。


  年華催馬馳向龍斷雪,龍斷雪也向年華馳來。馬蹄颯踏,鋒鏑追命,兩人交身而過的瞬間,一個長戟劃破天宇,一個重劍劈裂山嶽,電光石火間,兩人已經交手了三招,不分勝負。


  龍戟摩白日,鼉劍斷流星。龍斷雪和年華激烈地交戰,年華漸漸有些不敵,在螭龍戟的攻勢下,聖鼉劍似要脫手而飛。龍斷雪身上散發的殺氣,讓年華心寒,她的虎口已被震裂,鮮血淋漓。


  龍斷雪的嘴角泛起嘲諷的冷笑,「太弱了!什麼風華大將軍,九州第一戰將?在我看來,你不過只是一個死人罷了!我要取你的性命,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螭龍戟啞光如水,幾次堪堪擦過年華的脖頸。擦肩而過的冰冷死亡,如鈍刀般挫磨著年華緊繃的神經。龍斷雪玩弄著年華的恐懼,如同獵人玩弄著瀕死的獵物,年華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力,如此悲哀,一如二十年前在破廟中的那一夜,她看著姐姐和弟弟被流寇殘殺,卻無能為力一樣。


  年華失神之際,聖鼉劍脫手飛出,她也被橫掃而來的螭龍戟震下了馬,跌落在漫漫黃沙中。


  田濟見勢不妙,「不好!巴布、方鳴,快去救大將軍!」


  「是!」巴布、方鳴一起策馬去救年華。


  「呼哧!呼哧!」年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她瞪著龍斷雪,心中無力且恐懼。相差懸殊的力量,強與弱,剛與柔,生與死,勝與敗,如此明顯,不容逆轉。她還是不夠強大,她痛恨自己的軟弱,卻無法抑制死亡襲來的恐懼、絕望。


  龍斷雪望著年華,心中的殺意無可遏制。他恨年華,明明他比她更優秀,更強大,更忠誠,可是端木尋最想要的「將」卻是她。


  一瞬間,怒火沖斷了理智的弦,龍斷雪忘卻了端木尋的命令,只想殺死年華。螭龍戟破風而至的剎那,年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是,螭龍戟卻被一柄流星錘架住,沒有迫近她。


  年華抬頭一看,巴布擋在了她的面前,與龍斷雪抗衡。


  方鳴伸出手,「大將軍,快上馬!」


  年華回過神來,握住方鳴的手,順勢攀上戰馬,坐在他的身後。巴布和龍斷雪以流星錘和螭龍戟對峙,流星錘上漸漸生出裂紋。巴布額頭青筋暴凸,冷汗滑落。天生神力的巴布,也抵擋不住龍斷雪。


  年華低頭,看見方鳴腰上帶著鐵梭鏢。


  「借用。」年華取了一枚梭鏢,甩手飛出的同時,大喝道:「巴布,退後!」


  巴布聞令而退。幾乎就在他撤力的同時,梭鏢飛馳而至,直取龍斷雪的戰馬。梭鏢沒入戰馬的額頭,戰馬人立而起,哀聲嘶鳴。


  龍斷雪失去了平衡,幾乎被顛簸下馬。他眼看著年華、方鳴、巴布逃走,卻無法追趕,他的戰馬已經倒在地上了。


  年華、方鳴、巴布三人回到了戰陣中。出師不利,一戰而敗,年華下令鳴金收兵。青龍騎、白虎、騎撤回戚城,龍斷雪並未窮追,拾起年華掉落的聖鼉劍,也下令收兵了。


  出師不利,一戰而敗,年華心中煩悶且焦急,一想到雲風白還命懸一線,她心中就痛恨自己的無能。


  「年姑娘,不如由我潛入赤城,去取龍斷雪的血。」見年華愁容滿面,緋姬道。她帶著六名聖浮教高手,也隨年華來到了炎塚原。


  「你有多少勝算?」年華問道。


  「只要去了,總是還有一些勝算。如果不去,主上就永遠不會醒了。」緋姬苦笑。雖然六名星使的武功在聖浮教、乃至江湖中都是數一數二,但終究難敵龍斷雪。他們幾乎沒有勝算,但即使沒有勝算,他們也必須去赤城,必須去和龍斷雪戰鬥。雲風白是他們的教主,他們最敬重的人,為了他能夠醒過來,再微渺的希望,他們也會抓住。


  年華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正在這時,田濟匆匆來到門外,「大將軍,皓王派使者送來信函。」


  年華接過信函,打開看完,眉頭皺得更深了,「端木尋讓我去赤城,說是要將聖鼉劍還給我。」


  田濟急忙阻止,「大將軍萬萬不可前去,肯定有詐!」


  「端木尋說,如果我去赤城,她也許會實現我的一個願望。」年華望著緋姬,似乎在徵詢她的意見。


  緋姬沒有直接表態,只是淡淡道:「已經五月底了,薔薇花也快凋謝了。」


  不顧田濟等人的阻止,年華決定去赤城赴約。除了一隊侍衛,她還帶了易容成侍女的緋姬,六名星使也混在護衛中。此去赤城,最好的結果是取得龍斷雪的血,平安回來。最壞的結果,是死在赤城。雖然前途險惡,勝算渺茫,但試了也許還有希望,不試則一點希望也沒有。為了雲風白,年華沒有別的選擇。


  去赤城的路上,緋姬對年華道:「皓王和龍斷雪並不知道,也不會想到嫘祖會為主上解咒。」


  「怎麼會?我們在玉京找嫘祖,怎麼瞞得過端木尋和龍斷雪的耳目?」年華有些吃驚地道。


  「龍斷雪也許知道我們在找嫘祖,但他不會知道嫘祖在玉京。嫘祖想要躲一個人,那這個人就永遠不會知道她的真身所在。聖浮教和龍首門是兩百多年的宿敵了,龍斷雪絕不會料到嫘祖會為主上解咒。其實,我也沒有料到您能讓嫘祖救主上。」


  年華眼前一亮,道:「所以,端木尋和龍斷雪會以為我來炎塚原的目的是讓龍斷雪為風白解咒,而不是取龍斷雪的血?」


  緋姬點頭,「他們錯誤的判斷,是我們唯一的勝算了。」


  赤城。


  年華和護衛被迎入城中,去往皓王的離宮。


  赤城比戚城規模更大,人煙更繁盛。也許因為皓國多水澤的關係,皓國的城池、風物中總帶著一種靈秀的「柔」和雋永的「逸」。不過,路過玄龍營時,玄龍騎嚴整的規模,磅礴的氣勢,卻是不折不撓的「剛」和讓人心畏的「強」。


  赤城。離宮。


  崇輪巍奐,峻宇雕牆。


  一片盛開的蓮花池邊,端木尋正坐在胡床、上賞花。她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蟬翼紗,輕薄如煙。她的身邊簇擁著三名英俊的男寵,一名為她打扇,一名為她斟酒,一名陪她說笑。龍斷雪默默地站在一邊,仿如雕塑,他的手中拿著年華的聖鼉劍。


  年華來到端木尋面前,端木尋笑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年華道:「我來取回我的聖鼉劍。」


  端木尋做了一個手勢,龍斷雪走向年華,把聖鼉劍遞給她。


  年華瞪了一眼龍斷雪,拿過了聖鼉劍。龍斷雪望向年華,眼中殺意瀰漫。但是,他還是忍耐著退下了。


  端木尋起身,走向年華,將裝滿酒的金樽遞給她,「這是皓國才有的玄碧酒,大將軍喝一杯?世上絕對沒有別的酒,會比玄碧的滋味更美妙。」


  「我從不喝敵人的酒。」年華冷冷地道。


  端木尋並不生氣,笑道:「你始終討厭我,把我當做敵人。可是,我還是想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最後一個成為我的『將』的機會。」


  年華皺眉,「什麼意思?」


  「我曾說過,只要你答應效忠我,我會賜於你無上的榮耀與權勢。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凡我所有,皆與你共享。這個承諾,至今未變。我知道你來赤城是為了救雲風白,只要你投效我,做我的『將』,我就讓雪為雲風白解咒。」


  「你為什麼要我做你的『將』?」年華問端木尋,她不明白為什麼端木尋一直不肯放過她。


  「因為,因為……」端木尋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年華是打破端木氏詛咒的人,是她一生尋找的人。又或許是因為在天極門中時,年華的笑容總是像陽光那麼明媚,讓一直活在陰霾中的她移不開視線。


  「因為,我需要一個得力的『將』,助我得到天下。」最後,端木尋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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