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盛卿出事了
太后是林王的生母,林潤玉便是她的孫兒,她又怎能目睹長公主所生的明聖帝將自己的嫡親孫兒給貶為庶民?
明聖帝沉著眼神,心底已是氣急,偏偏又不能說明個中緣由。
「母后,后妃不得干政,您可別忘了。」明聖帝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他本來便對林王這個私生的兄弟頗為忌憚,偏生太后卻一直幫著他。
「皇上既這樣說,哀家便坦言,林世子貪贓枉法背後的主謀之人是哀家,皇上若是執意要貶林世子為庶民,便先貶哀家為庶民吧!」
太后將林潤玉護在身後,她雖然已雙鬢髮白,卻依舊有著凌人的貴氣,此刻立於百官之前,氣勢竟分毫不比明聖帝弱去。
「母后便是打定主意要與朕作對不成?」明聖帝此刻已經大覺得顏面盡失,氣的雙手也有些抖了起來。
「哀家不知皇上此話何意,皇上只管秉公辦理便是,哀家是主謀,大可撤了哀家的位份,百年之後再一紙草席捲著同你父親一同葬了便是!」
明聖帝更是氣結,他又如何能將太后貶為庶民,恐怕天下都會恥笑他不懂孝道!
這廂明聖帝與太后僵持著,太子一派的官員與白家人則趁機添一把火,吏部尚書李坤拱手道:「皇上!萬萬不可啊!太后若是為庶民,恐怕會動搖國本!望皇上三思,對林世子從輕發落!」
一干朝臣連連複合道:「望皇上三思,對林世子從輕發落!」
明聖帝伸手指著稀稀落落跪著的朝臣,氣得直捂胸口。他是一個帝王,如今卻要受一個太后的擺布,如何能將忍?
他今日雖然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卻是更加記恨上了太后與林王,總有一天,他要將這對母子踩在腳下!
「林王世子……免去貶為庶民之懲,革除一切職務,不得干涉政權半分,你自在林王府里好生贖罪吧!」
明聖帝冷哼一聲,摔了袖子便憤然起身離去。偌大的金鑾殿上,朝臣們面面相覷,幾家歡喜幾家愁。
峰迴路轉的金鑾殿爭鬥終於是落下了帷幕。
夏子衿在聽了柳相卿說完整個事件從頭到尾的經過,也是不禁唏噓,她本來以為這一回林潤玉鐵定是慘定了,卻不想竟然還有太后這一手。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她前世便知道林王是太后的兒子,卻不曾想到太後會不顧規矩地公然在金鑾殿上保下林潤玉。
「罷了罷了,權當便宜他一回。」夏子衿依舊是一身內侍的衣裳,在這門窗緊閉的柳府書房裡,嘆了口氣。
「可不是嗎,皇上和太后也太糊塗了,要老夫說,斬了他也不為過!」柳相卿憤憤道。
「舅舅便消消氣罷,咱們也不是一點兒成效都沒有不是?林潤玉被革去一切職務,從此他便是個空有世子名號的廢人,料他也不能再興風作浪。」
至於她和他的仇,還沒完呢,她會一點一點,把他欠她的,全都討回來!
舅侄二人正談著話,書房的門卻砰砰地被敲響,柳相卿與夏子衿對視一眼,便走到門旁,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縫,見是那圓頭圓腦的小桓子,則是鬆了一口氣。
「小桓子,你來柳府做什麼?本公主不是讓你守著墨生園,可是出什麼岔子了?」夏子衿不解道。
小桓子是一路趕過來的,此時有些氣喘吁吁,卻十分急切,他搖了搖頭道:「不是咱們院子里出了岔子!」
「那是什麼?」
「夏總管!是夏總管!」
夏子衿一下子便蒙了,一把扯著小桓子的胳膊急切地問道:「晟卿他怎麼了!」
她已經整整六天沒有收到夏晟卿的回信,寄過去的回信也彷彿是石沉大海一樣,她本就憂心忡忡著,這下聽見小桓子說夏晟卿出了事,更是花容失色起來。
「夏……夏總管他,染上瘟疫了!」
夏子衿卻好像聽見什麼晴天霹靂,整個人控制不住晃著踉蹌了兩步,唇色煞白。
「江南回來的人說,水患已經都治理好了,只是夏總管日夜操勞,恨不得把一天掰成兩天用,後來便累得病倒了。起初他們以為夏總管只是感染風寒,卻不曾想竟是瘟疫!」小桓子說著,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淚,早知道那瘟疫兇險萬分,十個人里有半數都是救不活的,夏總管這樣的好人也不知能不能化險為夷。
夏子衿聽了更是覺著心裡有一塊地方揪著生疼,她恍惚地搖著頭,嘴裡一直念著不會的,不可能的。
「那瘟疫不是只有接觸過病毒屍源和患者才會感染嗎!本公主明明在信里交代過的!為什麼還會!」
「聽說……有一個侍衛在埋感染瘟疫而死的屍首之時不小心劃破了自己的手,於是便染上了瘟疫,他害怕自己被隔離,於是秘而不報,許多與他有接觸的侍衛紛紛感染,就連夏總管也……」
小桓子越說道後頭聲音越小,夏子衿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她握著拳頭,心中的一塊地方已經冰冷顫抖起來。
不,她絕不能這樣乾等著,等到江南那邊傳來夏晟卿不知而亡的死訊?她做不到,怎麼樣她都要親自去一趟江南,夏晟卿是為了她才去的江南,是為了她才感染的瘟疫,她絕不會丟下他。
乾清宮內,明聖帝坐在軟墊之上,他撐著額頭,已然是被早上金鑾殿上的事情鬧得頭疼犯了,而此刻夏子衿跪在面前,說出的事情卻更是讓他又頭痛幾分。
「子衿……你是公主,為何要以身犯險去那是非之地?江南現在到處都是得了瘟疫的百姓,你若是感染上,又要如何?」
明聖帝心中本就不快,只覺得夏子衿實在是不識大體,她去了江南,自己染上瘟疫就罷了,那要命的東西若是被她攜帶著回了上京,進了宮裡,難道要整個皇宮裡的人都染上嗎?
「父皇,不是兒臣要任意妄為,只是此番瘟疫形式兇猛,旁的葯已經是治不住的了,若是不想江南除了水患卻成了另一個煉獄,就必須要用特效藥根除源頭!」
明聖帝聽她說得有道理,捏了捏眉心,讓她繼續。
「兒臣自幼在江南,兒時曾經染過一次瘟疫,體內有了免疫,是不會再染第二回的。因著這樣也曉得一些處理善後的法子,如今江南在危難之中,父皇是萬金之軀,自然不便親生救百姓於水火,兒臣身為父皇血脈,理應為父皇排憂解難!」
明聖帝冷靜一番,被夏子衿說得又動搖了起來,身體往前傾了傾,半信半疑道:「子衿真曉得如何治瘟疫?」
夏子衿點頭,前世那位書生雖然留下了治水的法子,卻不曾學過醫術,江南有好一陣子籠罩在死亡的氣息之中,直到後來從東瀛來了一位神醫,寫下救世良方,這才把江南從人間煉獄變回車水之鄉。這份方子一直為江南所推崇,從此以後瘟疫再也沒有在江南一帶出現過。
「兒臣小時候染瘟疫是吃了一個雲遊四方的赤腳仙的葯才好了起來,那赤腳仙還給兒臣寫了藥方,兒臣至今也不曾忘記。兒臣懇請父皇准許兒臣前往江南,若是能讓江南太平,百姓也定然不會忘記父皇您的恩德的!」
夏子衿將功勞提前放到明聖帝的頭上,姿態也是款款大方。明聖帝捋著鬍子,眼珠轉了又轉,夏子衿既然拿的出那樣好的治水方案,想來這一次治瘟疫的法子該也是真的,若是真能平了這瘟疫,那便是解決了他心頭的一座大山。
「如此,朕答應便是!」
明聖帝此時心中總算舒開了一些,他瞧著夏子衿堅定的模樣,也不免有幾分感嘆,若是夏子衿是男子,斷然會比他那些個只會頂撞他和他作對的皇子們強上百倍,只可惜了是個女兒身。
「此去江南,子衿切記要謹記你公主身份,萬萬不可給我大萊王朝皇族丟了顏面!」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夏子衿大禮跪拜,匍匐在地上,表情藏在衣袖下,卻是有些嘲弄,事到如今,明聖帝卻還是想著要維持天家體面,若是她不說自己兒時得過瘟疫已經免疫,他怕是更怕自己帶了病毒回來傳染眾人吧。
「這是朕的令牌,見令牌如見朕,子衿到了江南若有何難處,便可帶著令牌從都督府調遣人手。」明聖帝將一褐銅圓形令牌交與夏子衿,上頭描刻著龍紋與楷體的令字,觸感冰涼而沉甸。
「謝父皇!」
明聖帝點頭,道:「既如此便早些回去收拾行李吧,朕明日會讓一支驃騎軍護送你。」
夏子衿行禮退下,出了乾清宮。
她攏著肩上的披風,還有幾日便要入冬了,上京的夜晚也格外發冷了起來。
「走吧。」她對小葵道。
江南那邊還是個未知數,她只有快馬加鞭地趕過去,才能早一日到達江南,見到身處險境的夏晟卿。
冬天就要來了,看來,她能與夏晟卿在江南賞這個冬日的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