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刺殺
閩匯村古樹下的一間茅屋裡,夏子衿與夏子蕪被驃騎軍護送至此。屋子裡頭除開一張破舊的低腳床,幾樣簡陋的家用,再無其他。
雖說與宮裡是雲泥之別,但比起天牢之中,倒也好些了。
「二位公主,末將便護送到此處。」副將軍對二人一個抱拳,垂首一拜道。
「多謝副將軍。」夏子衿微微頷首,一路上驃騎軍並沒有難為她們,反而禮遇有加,她心中自然是感激的。
「明珠公主言重,那末將便告退。」
說罷,副將軍踏出茅屋,整頓好隊伍,一個揮手令下,便與驃騎軍全數撤退。
驃騎軍退去,錚錚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夏子衿立在門處,望著軍隊遠去的背影,心中卻隱隱約約有不祥之感。
「子衿妹妹,將軍為何走得這樣匆忙?」夏子蕪用袖口擦了擦唇邊的水漬,擰緊了水袋的塞子,好在驃騎軍給她們留下了充足的糧水,否則再渴餓上三天,即便是無人來戕害,她們也會脫水或飢餓而死。
夏子衿挪步至床前,輕輕拍開床面上的浮灰道:「恐怕是因為村子里的那些怪物,閩匯村如今是兇險之地,數以百計的村民息數在村裡如怪物一般橫行,即便是驃騎軍,也不願遇上群怪節外生枝。」
說到此處,夏子衿亦是微微皺眉,她是親眼看過那些怪物村民的可怕之處,只是今日雖說有驃騎軍的護送,她們進村子彷彿也太容易了些。那日那些青面獠牙的蠻力怪物彷彿憑空不見了一般,整個村子歸於死寂。
「怪物……」夏子蕪垂下眼帘,心中確是怕的,聽聞那怪物會啃咬活物,尖利的指甲劃破皮肉,食肉飲血。
她打了個哆嗦道:「父皇將我們放到這兒來,難不成是要讓那些怪物將我們活活咬死不成?」
夏子衿略為嘲弄地點點頭道:「都道妖星禍國,唯有讓你我二人受上天的抉擇,在村子里安然度過三日,才能夠洗清妖星嫌疑,只是……」
只是你我二人只能活下一個。
夏子衿卻沒有忍心說出下半句話,她淺坐在低腳床上,三寸遠處便是夏子蕪,二選一的抉擇從來是千古難題,她既不想沒命,也不想連累夏子蕪,如今能夠做的,便是在怪物發現她們之前,儘可能地活下去。
夏子蕪如何不懂,此時也是一言不發,她拽著膝上的裙料,腦中也轉了個千百回,最後望向夏子衿的神色,也是格外複雜。
「眼下咱們還是先藏好,莫要讓怪物發現咱們。」夏子衿閃躲著撇開雙眼緩緩道,說著便將茅屋的門從裡頭扣合上,又推了屋子裡頭僅有的木頭桌椅頂上門,拉動幾下確認無誤,這才稍稍放心一些。
夏子蕪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也起身將屋子裡僅有的一扇窗門扣死。
二人同坐在低腳床之上,卻是無話,誰也不知要如何開口,性命攸關的時刻,究竟如何抉擇。
「九姐姐……」也不知坐了多久,夏子衿正要開口,卻聽得茅屋的大門嘭地響了一聲。
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見了驚慌的神色。
「嘭嘭嘭!」
大門傳來的聲音越發響了起來,門外的「東西」彷彿要破屋而入,不斷地撞擊著本就薄弱不堪的門板。
夏子衿咬著唇瓣,大步跨至門前,使出全力抵住桌椅,夏子蕪也是連忙跟上,兩人大汗淋漓地用身體推聳著桌椅撐住搖搖欲墜的門板,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發出一絲聲響而吸引門外的東西。
就在二人快要精疲力竭之時,門外的動靜卻忽然地小了下來,繼而那作用在門板上的力量剝離而去,二人抬袖子擦了擦額投上的汗珠,相視對望一眼,心中皆是鬆了一口氣。
但還未等二人歇上片刻,茅屋的窗戶卻嘭地一聲被大力彈開,咚咚地落在地上。
夏子蕪大叫一聲,捂著雙眼看也不敢看,身子顫抖著,心中只有一種死到臨頭的恐懼。而夏子衿也是緊緊地皺著眉頭,手上稍稍抓過木凳,吞了一口口水,一根神經緊緊地綳著。
破床而入的「東西」穩穩地落在屋子裡的地面上,夏子衿定睛望去,卻發現進屋的並不是什麼怪物村民,而是一個一身黑衣之人,只見他面上也裹著厚厚的黑色面巾,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細長的雙眼,銳利而帶著幾分冷冽。
「你是何人?」夏子衿沉聲問道,警惕半分也不減,反而更加濃烈起來,她上下打量著黑衣人,除開一身的黑,她幾乎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證明身份之處。
「誰是明珠公主。」
黑衣人半分不理會二人的疑惑,啟唇冷冷地吐出幾字,銳利的雙眼中殺氣密布,牢牢盯著二人。
躲在夏子衿身後的夏子蕪身子一抖,早是嚇得不輕,聽得黑衣人這樣一問,便是眼神閃爍起。她看見黑衣人眼中幾欲漫出的殺意,遲疑了片刻,還是咬著唇瓣哆嗦著抬起右手指著身前的夏子衿道:「是她……」
夏子衿心中一涼,還未反正過來,黑衣人已經一個閃身到了她的面前。
巨大的恐懼籠罩著她,她拔腿欲跑,黑衣人卻是一個抬手便扯住了她的頭髮,重重地將她扔在了地上。
夏子衿吃痛一聲,睜開眼便見到黑衣人凌厲的手掌向她的脖子抓來,她快速地閃躲開,卻還是被牢牢地捏住了下顎骨。
站在一旁的夏子蕪尖叫一聲,便哭喊著將抵在門上的桌椅推開,正要破門出逃。她還沒邁出去一步,身後衣裳便被黑衣人猛地一提,左腦觸地磕倒在地,兩眼一翻白便暈了過去。
「你究竟是何人,可知道謀殺皇室公主是何等大罪!」
夏子衿雙手發顫,黑衣人眼中的殺意再明顯不過,她此刻只覺身處死亡邊緣,恐懼包圍著整顆心。
「在下收錢辦事,管你是什麼身份!」
黑衣人冷笑一聲,伸手便抓住了夏子衿,任憑她拳打腳踢,也不動搖分毫。
只見黑衣人一手捏開夏子衿的牙關,一手向懷中掏去,掏出了一個圓底的瓷瓶,拔開蓋子便要往夏子衿的嘴裡頭灌進去。
夏子衿瞪圓了雙眼,身體卻動彈不得,下巴被牢牢捏著,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叫喊,看著黑衣人拿著瓶子的手越來越近,頭皮上一陣發麻。
「嘭!」
就在此時,茅屋的木門卻被一腳踢開,黑衣人頓住動作看去,只見來人深袍黑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沖至黑衣人面前,大掌往他面門上襲去。
黑衣人歪頭一個閃躲,便與來人纏鬥起來,他只聽得耳旁是呼呼而過的掌風,來人竟是內力不俗,一招一式都要擊打在他的要害處。
「閣下是何人,又為何要摻和進來?」黑衣人沉聲問道,手上動作快速變化,閃躲出擊,不甘示弱地出掌意圖鉗制住對方的出招。
「休要廢話,看招!」對方大喝一聲,手中的動作更是迅猛起來,越起空拳,內力催化自丹田打出,直直擊上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受掌力重擊悶哼一聲向後踉蹌幾步,一個甩頭,便又猛撲上去與對方扭打起來。
夏子衿跌在地上,直愣愣地看著與黑衣人纏鬥的那個男人,星眉邃目,如玉如冠,不是夏晟卿又是誰。
下巴酸痛得發麻,她卻是顧不了那麼多,雙眼緊盯著二人在屋子裡頭飛起落地,心中的震撼確是一陣陣而來。
為什麼夏晟卿會武功,而且看起來絲毫不比黑衣人弱。
她眼看著夏晟卿多次掌心擊上黑衣人的胸膛與腦後各處,已經明顯處於上風,那黑衣人節節後退,捂著心口向後仰倒在地,還沒來得及起身回擊,卻被夏晟卿以後勾腿壓倒,掰住頭顱左右一扭。
只聽咔嚓一聲,黑衣人的頸部椎骨便被夏晟卿生生扭斷,片刻便沒了氣息。
夏子衿渾渾噩噩地向後挪動著身體,看向這個無比陌生的夏晟卿,忽然便有些不知道做什麼才好了。
夏晟卿輕吐一氣,捂了捂被黑衣人暗器扎中的胳膊,噗嗤一聲將暗器拔了出來,叮叮咚咚丟在地上。
「公主……」
他看著雙唇發白的夏子衿,一步沒有停留便將她攬進了懷中,緊緊地環抱住。他的雙肩有些微微顫抖,心中只剩下千萬個幸好,幸好他趕在夏子衿出事之前趕到,幸好她沒有事。
這個懷抱她在牢里想念過,此刻卻有些恍惚,她只聽得夏晟卿在她的肩頭呢喃,方才還那樣殺伐冷絕的夏晟卿,此刻彷彿又變回了那個溫潤如玉的人,令她不知要相信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都是我不好,沒能早些來,在閩匯村與那些怪物糾纏了許久,這才晚了些,讓公主受驚了。」夏晟卿的手掌很溫暖,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夏子衿的秀髮,那樣輕柔捧若珠寶。
夏子衿的睫毛微微顫動,怪不得來得路上一個怪物也沒有瞧見,原來竟是被夏晟卿息數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