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壁咚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想自己同夏晟卿之間的事情,不可否認她對夏晟卿終究是不一般的,可她終究是無法看透他的重重面具。好也罷壞也罷,她想要的只是他一刻真心罷了。而此時此刻他道出拳拳心意,自己又是否能夠對往日種種介懷?
「我曉得你的心意,可……可若是我說我想要知曉你的全部,我不願再與你隔著迷霧相互猜忌,你可會許我日後事事坦誠,毫無隱瞞?」
夏子衿悶聲到,從她懷中抬起頭來望著他望定他,那雙杏眸之中流溢著萬千期許。
「我……」夏晟卿有片刻的猶豫,他不是不願,只是有些事情現在說出未到時候,他不敢保證當夏子衿全然知曉了他的身份與秘密后,還是否會願意同她在一起。
他甚至不敢問,她心悅的是那個陪伴她身側無微不至的小太監,還是身負國讎家恨身不由己是金萊王遺腹子。
他害怕夏子衿一旦知曉了這一切,會恨他的欺瞞,恨他的身份。
「公主,再過些時日可好?最多幾年,等到一切安穩妥當,我便將所有的事情全然說與你聽,再沒有絲毫隱瞞。」
他小心翼翼地握著她的雙肩,語氣輕柔而帶著懇求。
可夏子衿滿懷期許的目光卻黯淡了許多,抿唇低下頭去,搖了搖頭將他的手從肩膀上撤了下去。
「罷了,是我多想了,與你而言,那些身外之物要比我重要得多。」
分明他們可以遠離這污濁骯髒的皇宮,分明他們可以閑雲野鶴平淡安年。可夏晟卿卻非要撲進權勢的爭與奪,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當真是比真情來得能夠蠱惑人心。
「你誤會了。」
他搖頭,眼中也有難以言喻的苦色,抓牢她的腕臂輕言:「與我而言你是心尖上的人,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與你比擬。只是如今我卻有不得已的緣由,但絕不是你所想那般.……」
夏子衿抽了抽鼻子,不爭氣地又鼻子發酸起來,她不明白是不是男人哄著女子的時候皆是這一套說辭,不得已的苦衷又究竟有多不得已。
「行了,你不必說,我只道一句,我眼中是容不得沙子,你若要與我做什麼說三分六七分的事,我便是受不了的。若是男女之間無法坦誠相待,那麼這親事不結也罷.……」
只見夏晟卿的神情有一瞬傷身,而那握緊的腕臂也從兩手之中抽開。夏子衿往後退了兩步,深深朝著他望了望,扯出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
「夏晟卿,你若是想要位極人臣指喝天地,那麼便放過我把,我想要的至始至終不過是一方天地與一顆真心,那樣爭爭鬥斗的日子我過怕了,如今是不得不過,可我不願過一輩子。」
掌心的溫度驟然轉涼,夏晟卿便見著她一臉倔強地咬唇轉身,竟是再不肯給他多一分的眼神。
一步,兩步,三步。
兩人便這般越離越遠了去,夏子衿背過身的時候才令自己綳在臉上的神色瞬間鬆開,咬著唇瓣瑩瑩淚水不住在眼眶打轉。
她背影拉長,素手將那遮蓋著進入偏殿矮牆的樹叢撥開,抽了抽氣兩把抹乾凈眼淚,強迫著自己擠出幾分笑來。
「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不是早就看開了么,這世間的事情本就如此,也沒有什麼好傷心的。」夏子衿兀自言語著,努力掩飾著心頭的難過。
可她才方鑽出樹叢,卻有一個身影結結實實地擋在面前,如她一般眼含悵然,甚至是比她還要難過幾分的模樣。
「你……」夏子衿回頭望了望,又轉身回再望他,她竟是忘了夏晟卿武藝不凡,一瞬之間翻過一道矮牆並不是什麼難事。
「你別跟著我了,我方才說得清清楚楚,沒有同你鬧.……」
夏子衿下邊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卻只覺耳旁擦過一陣衣袖帶動的冷風,而她的身子被帶入一汪懷抱,背脊直直貼在牆上。
她驚呼一聲,還沒反映過來自己竟是被夏晟卿牢牢扣在矮牆與他的胸膛之間,面前那張稜角分明的容顏忽地便侵向她,帶著幾分秋露的涼意與他身上淡淡的檀香,絲絲繞繞地鑽進鼻尖。
「你做什麼.……」
夏子衿雙睫撲動,自是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眸深如星海,裡頭放著無數個她,可她未來得及從這般旖旎的氣氛之中緩過神來,夏晟卿已然準確無誤地捉住了她的唇瓣,帶著幾分侵略性的佔有。
「唔……」
她驀地睜大眼睛,唇上的觸感那般真切,而她的腰肢上也環上了一隻手,將她往身側一提,兩人更是緊緊地貼在一處,而她貼著牆,腦勺後頭墊著他的手掌,腦袋裡頭一陣的酥麻。
「子衿.……我不要放過你,你也不要放過我……」
兩唇之間的觸碰,夏晟卿嘆息著,復而又將她吻得更深,想要將她揉進懷中一般,溫熱的氣息噴洒在她的面龐。
夏子衿是沒有想到夏晟卿也會有這般霸道的時候,他輾轉在她的唇齒之間,不容她拒絕。
雖說她的確是不想拒絕的。
她從一開始的謹慎與震驚到後來的淺淺回應,夏晟卿似乎是將這連日以來的思念全數融在了這個深吻中,每一次的觸碰皆是極盡深情。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膛,指尖揉皺了玄色的衣料,而兩人的身子更是被矮牆與樹叢遮蓋得很好,任誰也不曾發現此處的旖旎。
不知過了多久,夏晟卿才慢慢放開她那被吻得通紅微腫的唇瓣,再是用唇心吻至眉間,隨後緊緊擁入懷。
「子衿.……我不是有意要什麼都瞞著你,我明白你眼中揉不得沙子,亦答應此生絕不再欺你騙你,只是無論如何我也有自己的責任,現在雖不能夠告訴你實情,你只要記得我絕不會對不起你,待到功成身退咱們便離開這上京城,尋一處世外桃源,依著你想要的日子過活一生,你說好是不好……?」
他仍舊是那般溫柔語調,又帶著幾分極力剋制的輕顫,彷彿一鬆手她便會再次頭也不回地走開。
她的指尖慢慢上移,嘆了一聲回擁在他的腰際,兩貼合之處自有說不盡的柔情繾雋,也有不得不怨的無可奈何。
「好,我答應你,只是……莫要讓我等得太久了。」夏子衿道。
「絕不會!」
頭頂響起他堅定而毅然的回應,夏晟卿擁緊了她,心頭有千千萬萬個幸好。
幸好他們緣分還未盡,幸好他不曾放棄,只要有夏子衿一句等,他即便是背負著萬仞重山,踏遍百種艱難,也會千里萬里地奔回來與她相擁。
自從那日之後,夏子衿又有許久未曾見過夏晟卿了。
當時的海誓山盟尚在耳側,唇上的滾燙熱意也似乎是沒有消散,她日日入夢,十日有七日是夢見夏晟卿的,夢中她像是換回了前世那般懦弱的性子,不停地拽著夏晟卿的衣袖求他愛憐,可巧的是夏晟卿偏又對她避之不及,又與模模糊糊的身影繾雋依偎,再一把將他狠狠推開。
她在夢中問他要如何才能予她心意,夢裡的夏晟卿卻指著一方冰冷的荷塘讓她跳下去,露出猙獰冷笑,恍惚之間那張猙獰的臉又成了林潤玉的模樣,隨後便是她大聲尖叫著醒來,冷汗沾濕了枕巾。
這日依舊如此,夏子衿從夢中驚醒大口地喘氣,撫著胸口餘悸未消,屋子裡還是灰濛濛一片,眼看著就要十月了,晨也來得晚,她坐在床榻之上定了定神,披上外衫倒了杯水咕嚕嚕下肚,再躺回床榻上輾轉了一陣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此時屋子的門悄悄地開了一道,小葵躡手躡腳地邁進屋子裡,手中捧著打水的銅盆,瞧見夏子衿已經睜著一雙眼睛烏溜溜地望她,倒是嚇了一跳。
「公主今日怎的又醒得這樣早!」她嘟囔了一句,將水盆放上了木架子,本想著手腳輕些不叨擾她睡眠,這幾日夏子衿總是睡得不大好,連帶著人也有些消瘦了去。
「夢魘了……」
夏子衿揉了揉頭穴說道,看著小葵已經是穿得整整齊齊的衣裳,問了一句:「可是過了寅時了?」
小葵點點頭,將屋子裡的窗格撐開了些,便有絲縷的光從外頭透了進來。
「已經是亥時一刻了呢,奴婢才剛吩咐了小廚房準備熱粥,公主起得早了些怕是還不能立刻用呢。」
「無妨,替本公主更衣吧。」
夏子衿伸開雙手仍由小葵為自己更衣,掐著時日算了算,今日也是柳安祁前去海灣為軍師的一整月有餘了,前幾日他還來了信,說是進展得很順利,若是能夠再拿下一兩個大戰役,名聲鵲起便是指日可待的了。
她倒是不大擔心柳安祁,左右他自個兒有分寸,只要從失去武藝的困局之中走出來便能夠另立一番天地,只消等著他得勝而歸,便能夠名正言順地去月中書令府上向月慧如求親了。
這般想著,卻聽小葵一面為她穿衣一面道:「公主今日可要去觀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