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震驚!他的心意
只見夏晟卿忽而亮出一抹笑意來,朝夏天勤的面前呵一氣,帶著幾分可憐他的意味,搖頭嘆息道:「太子殿下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也不過是個可哀可悲的可憐蟲罷了。」
「你說什麼?!」夏天勤睜大了眼睛,從來沒有一人敢在他面前這般放肆說話。
「難道不是么?」
夏晟卿反唇相譏道:「你不懂得何為世間真情,更不懂得何為純粹之愛,便以你的小人之心度他人君子之腹。自以為你狹隘的思想能夠驅使他人左右,卻不知這世上比之權利與富貴,更令人傾向的是情,是愛,是你這等可憐蟲一輩子也領會不到的東西。」
夏晟卿的話,順著這宮牆幽幽傳遠,而有一雙綉著玉蘭花的精巧繡鞋在聽到這番話語之後,腳步陡然停下,站在他們二人身後的宮牆後頭遠遠觀望。
只聽夏晟卿極其寡淡的語氣響盪在這寂寥的宮道之上。
「奴才的確是一個閹人,可連我這閹人都懂得何為情,何為愛,你堂堂的太子,堂堂儲君,卻連這般人間尋常事也不能夠領略其萬分之一,又如何不可憐呢。」
夏天勤怒極反笑,一雙枯瘦的手背在身後,趾高氣揚的朝著夏晟卿哼氣:「莫要以你愚鈍的思想來衡量本太子,為一個女人而停止住通往頂峰的腳步,那是你的事,與本太子無關!」
他這副態度讓夏晟卿更為嗤笑,但他也並不反駁夏天勤的言語,只是邁進一步,看著夏天勤桀驁的神色微微動了動眉頭,冷然道:「你願意如何也與我無關,只是他日你若再敢傷到公主分毫,任憑你是太子,我也要讓你粉身碎骨,以命相陪。」
夏晟卿的氣勢是從骨子裡頭釋出來的,冷意直逼人面,與夏天勤強裝出來的怒燥完全不同。
夏天勤便是看著他這般肅穆的警告,神態倦然,扯了扯嘴角笑道:「你又有什麼能耐能夠讓本太子粉身碎骨?是像這一回一樣用你自己的命來換,還是要如何?」
宮牆后的那雙繡鞋在聽到夏晟卿「以命來換」這幾個字的時候驚楞得退後了一步,鞋底摩擦著地面的雪,發出了幾聲嘶嘶聲響。
然而夏天勤尚在憤怒之中,並未注意到那邊的動靜。他與夏晟卿兩人直視著,良久后夏晟卿拋出了蓄積已久的話,讓夏天勤愈發抖然。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試上一試,看看是奴才的能耐多,還是您的能耐多。誠然與太子殿下您的金貴身軀相比,奴才是賤命一條,自是不得相提並論的。但倘若奴才能以這一副卑微身軀換太子殿下的金貴性命,又能保得公主不再受他人戕害,自然是一件十分划算的事。」
「你……!」夏天勤陡然怒瞪他,然而夏晟卿似乎並未與他玩笑,任他狠瞪,夏晟卿也依舊掛著皮笑肉不笑表情。
他最害怕遇上的便是夏晟卿這種不怕死又頗有手段的瘋狂之人,這種人不計後果也要與你同歸於盡,著實棘手。
夏天勤瞪他良久也並未想出什麼更狠辣震懾他的話,只能惡惡地拂袖而去,重重落下一句:「走著瞧!」
他氣急敗壞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白茫茫雪霧一片的宮牆之外。
而在夏天勤背影消失之後,宮牆後頭走進一人,那人身量纖纖,步態輕盈,頭戴一隻碧水綠的絞絲翡翠釵,凝望著路徑這頭的夏晟卿,復而露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夏晟卿朝著那人招了招手,眉眼間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溫言暖意。
「公主,那頭風大,且到這兒來吧。」
夏子衿緩步上前,鼻尖被凍得通紅,一雙盈亮的眼眸印著那玄色衣袍的聲音,心頭被感動塞的滿滿當當。
夏晟卿牽過她的手,他的手有些涼,帶著這冬日裡的寒氣輕輕觸碰在夏子衿的指尖。
「他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嗎?」夏子衿詢問著,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怪不得那一日夏晟卿會忽然中毒,怪不太子的弒君案來得這般蹊蹺,她沒曾想這一切是夏晟卿為了保護她替她出頭而設下的局,也未曾想過夏晟卿會為了她豁出性命來做這些。
夏晟卿抿著唇笑了一聲,抬手將她散落出來的碎發撥到耳廓後頭,指腹擦過她瑩白如玉的耳垂輕輕搓摩。
「不打緊的,不過是一個計劃罷了。」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便將中毒的那些痛苦與風險寥寥帶過,絲毫不提這其中的兇險與未知定數。
倘若他中的毒再深入骨髓幾分,毒素便會沁入心肺之中,屆時又要叫她怎麼辦?
「雖是計劃,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倘若你出了什麼三長兩短,要叫我如何呢……」
「公主放心便是,我既然想出了這個計劃,便能夠保得了自己安然無恙,公主看,如今我不也是好好的站在這兒嗎?」
夏子衿攥緊拳頭來在他的胸口錘了一錘,嗔怪道:「那也是你運氣好,倘若當真出了什麼事,要叫我哭也是來不及的了。這樣不妥……你需得答應我,日後再也不能如此鋌而走險,否則我便不依不饒!」
夏子衿著急的模樣倒是討巧得很,像是那冬日裡撲團的小貓兒,張牙舞爪地要夏晟卿討饒。
夏晟卿輕輕笑了一聲,捉住她的的細腕繞到腰側,捧著夏子衿的臉一個俯身便湊近過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溫潤的觸感夾雜著他身上特有的檀香,將夏子衿緊緊包圍,她原本還帶著氣,卻在他這一吻深情后化作繾雋柔情。
「這樣可妥當了?」夏晟卿狡黠一笑,又在她的下唇輕輕啃咬了一口。
寒寒冬風吹雪,擦過發間,落得個霜雪鬢白銀花滿頭,夏子衿既惱得他的無賴樣,又感極了他對自己的一份真心。
之前自己對他那般諸多誤會,甚至是與他鬥氣冷戰,懷疑他的心意,質疑他貪戀權勢,如今想來著實是太過分了些,她若是夏晟卿,也定是覺得好委屈好委屈。
夏子衿擁緊了他,耳畔有風雪摧刮的簌簌聲,另一隻耳里是夏晟卿胸膛之中烈烈的心跳。
「之前都是我不好,誤會你這個誤會你那個,全然不明白你為我的一顆心。晟卿,今後咱們再也不要鬧彆扭了,你不知道那段時日,我也是難受的緊。」
「一面懷疑著你對我的心意,一面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見你的意願,兩廂的掙扎,煎熬著,又偏偏要對你做出冷言冷語的樣子……」
「公主不必說了,那些過去便過去吧。」夏晟卿向她舒顏展笑,聽到她那些日子裡對自己心頭的記掛,很是歡喜。
「如今這宮裡頭越發不太平,日後公主也要記得事事保全自己,我不在公主身邊的時候,公主要小心留意著宮中那些虎視眈眈的人。」
「待這宮中的風波過去,咱們便隱世歸林,再不理這些紛擾俗世,只陪你在山清秀麗的世外桃源里和樂安年,可好?」
夏子衿重重的點了點頭,復而又交待道:「既是危險,你也不許再什麼都瞞著我,像這一次的以身試毒,是斷斷不能夠再做的。」
「太子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善茬,他如今對你有了戒備之心,日後也定會逮著機會就要來折磨你。你若是要對付他,大可以借著皇長子與皇長孫的手段,不要與他硬碰硬,可知?」
夏晟卿難得見到夏子衿的話這樣,三五句離不開要自己小心行事。看來他這次的毒中得也是值得,不但解清了與夏子衿之間的種種誤會,還能惹得她這般心疼自己,說來他倒是要感謝感謝夏天勤了。
「夏天勤的身份是太子儲君,我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個總管奴才,若是我不用這種極端的法子來震懾他,恐怕他日後還要對公主起心思,用戕害公主的性命來威脅我替他辦事。」夏晟卿捏了捏夏子衿的鼻尖,輕聲嘆氣著言道。
復而他瞧見她皺得緊巴巴的眉頭,又忍俊不禁地補充道:「不過既是公主交代,我定會遵守,下一回斷然不讓公主擔心。」
得了他的允諾,夏子衿這才放下心來,回以溫婉一笑,將頭往他懷中埋得更深些。
兩人相擁在這漫天銀霜飛雪的盛景下,任憑這樣寒凍的天氣,二人緊貼在一處的身體也溫暖熱燙,正如兩顆心心相惜而交接在一處的心臟,蘊藏了這世間最純粹與深延的愛意。
這場初雪連連下了九日。
大地從初雪銀裝到被白茫茫的厚重覆蓋,許多戶的人家裡還來不及添熱碳過冬,便被這一場來時過早的寒流凍得縮脖子縮腳。
一時之間,上京城裡頭賣棉被火爐的小販倒是樂得大賺了一把。
自然,被寒冬侵襲的人中並不包括身份尊貴的皇子公主們與宮裡頭大的小小的主子們,此時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宮殿屋舍裡頭,便有一盆點燃正旺的銀碳,以它熱燙的溫度暖著這屋子裡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