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事情敗露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就見嬤嬤端著青花瓷燒陶制的食盞進來,張了張嘴,準備將自己心頭的不安告訴她,又沒什麼可說的。
嬤嬤走到她跟前,將手裡端著的食盞放到一旁的案桌上,裡邊放著一套梅花印的碗碟,碗裡邊盛著羊奶羹,特意放了佐料去腥味,「娘娘,天冷,您喝些奶羹暖暖身子。」
她進來時就望見月靜安憂心忡忡的神情,心底「咯噔」一聲,差點兒以為月靜安知道她私底下做的事情,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月靜安詢問,她不斷打鼓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月靜安咽下嘴巴里的話,暗笑自己疑心重了,許是近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於她神經都衰弱了。她接過羊羹,捻著銀邊白玉勺子舀起一勺湊到嘴巴吹了吹,這才送進嘴巴里。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響起喧囂聲,聽著聲音尖細,似是太監的嗓音,月靜安不由自主的停住手中的動作,狐疑的向外看去,就見守在外頭的婢女推開門,請外邊的人進來。
月靜安看著身著紫色太監服的小公公進來,剛預備說話,他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不好了,殿下近日回去遭了埋伏,現在昏迷不醒,據駙馬府里傳來的消息,若是明兒殿下還醒不來,就挺不過去了。。」
「哐當!」月靜安手裡的玉碗一下子跌落到地上,打了個滾兒,裡邊的奶羹全都摔了出來,散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沾滿灰塵,「你說什麼?」
她扶著自己的額頭,眼前一陣黑,一陣亮,腦袋裡像是有無數只蜜蜂不停地叫著,頭痛欲裂。嬤嬤忙扶住她的肩膀,眼睛不住的眨著,掩飾心底的緊張,「娘娘……」
月靜安全部心思都放在小太監過來回稟的話,捂著胸口,不住的喘氣,連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嬤嬤聲厲色斂的抬起頭來,「你是哪個宮裡的人,竟敢在這裡胡說八道,誰叫你來的?」
這小太監是生面孔,並不是在這宮裡伺候的,難保不是外邊人過來試探,月靜安聽到嬤嬤質問他的話,腦子裡迅速掠過這些念頭,強撐著身子,做出鎮定的樣子來。
「娘娘,奴才是殿下救下來的,這些年,都是幫著殿下在宮裡做事,這腰牌是殿下親自賜給奴才的,娘娘請過目。」他雙手呈上一塊純銀鍍金腰牌,遞到月靜安眼前。
月靜安見她能拿出信物,渾身一顫,顫巍巍的接過,看著上邊的標記,心口好似螞蟻啃噬,「這消息可屬實?」
「奴才所言,句句屬實,若是娘娘不信,大可派人前去駙馬府看看。」小太監見她終於相信自己,方才低下頭,一字一句的保證。
半晌,月靜安才揮手叫他出去,側著身子靠在軟榻上,喘息兩聲,「嬤嬤,你派坤沙首領去看看,若是真的,務必要查出是什麼人所為。」
此前夏盛卿掉落懸崖,月靜安就意識到,她對這個兒子的重視早就超出了她自己心中所想。現在夏盛卿傷上添上,且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嬤嬤聽出她話語里的震怒,垂在身側的手掌一把握緊袖邊,指甲穿透衣裳掐進掌心,鮮血淋漓。月靜安見她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心裡騰起一股子煩躁,「嬤嬤!」
她突然拔高聲音,嬤嬤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起頭,臉上的慌亂尚未來得及收回去,月靜安將她的表情全部收歸眼底,細長的鳳眸立時眯了起來,心底「突」的一跳,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嬤嬤,你可是有事瞞著本宮?」
月靜安嗓音里的寒意,猶如冬日湖水上的碎冰,刮過她的心房,擦下一層血肉來,嬤嬤咬著牙,手掌顫了顫,「砰」的一聲跪在地上,「嬤嬤,老奴有罪。」
不待月靜安有什麼反應,他就低著頭不住磕頭,額頭上都青了,「娘娘,殿下的傷是老奴自作主張所害,還請娘娘責罰。」
「到底怎麼回事?」月靜安目光沉沉的盯著她,尖銳的指甲在桌面上刮過,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嬤嬤心口不住跳動,電光火石間,腦子裡就閃現出各種念頭,她復抬起頭來,「娘娘,老奴原想著要了明珠公主的性命,卻沒想到誤傷了殿下,老奴知錯,還請娘娘責罰。」
月靜安怔在原地,半晌,面上露出個扭曲的表情,用儘力氣,一掌拍在桌面上,「嬤嬤,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背著本宮私自行事,當真以為本宮不會罰你嗎?」
嬤嬤磕的頭破血流,霎時間,老淚縱橫,「娘娘,老奴知錯,娘娘若是要老奴給殿下償命,老奴絕無怨言,只是若此事再來一次,老奴依舊不會改變主意,明珠公主不除,殿下定不會回心轉意。」
「娘娘,老奴的命不值錢,更不值當娘娘您如此生氣,可倘若由著夏子衿迷惑殿下,就真的來不及了。」嬤嬤捶胸頓足,滿臉淚痕。
月靜安看著她這樣子,默默嘆了口氣,「嬤嬤,你……」
嬤嬤說完,也不去看月靜安的表情,閉著眼睛,跪在地上,挺直身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月靜安顫抖著手指著她,嗓子眼裡的話轉了兩圈,就是吐不出口。嬤嬤雖名義上是她的乳母,可實際上,這幾十年的情分,情同母女,她縱然氣嬤嬤不顧夏盛卿的生死,私自行事,可也明白她是擔心夏盛卿。
會導致夏盛卿傷心,恐怕也是嬤嬤無心之失。月靜安咬了咬唇,無力的垂下手掌,「嬤嬤,你起來吧,只是日後莫要再自作主張了。」
嬤嬤驚喜的睜開眼,暗自鬆了口氣,連忙謝恩,站起身,剛準備給月靜安按摩太陽穴,月靜安就起身避開她,疲倦的擺了擺手,「本宮乏了,你先出去吧。」
見月靜安不願意與她多說話,嬤嬤愣了片刻,苦笑一聲,轉身略帶落寞的走出去。
外邊日落星稀,月半三更,馨兒為了方便照顧夏子衿,則搬了小躺椅和被子在屏風外的小間里睡著,而真文則是在門口守著。
以免今日那些刺客捲土重來。榮遇自始至終,不管馨兒怎麼勸說,都不肯離去,非要在夏子衿床榻前守著,眼見著夏盛卿昏迷期間還能準確無誤的找到夏子衿的手,抓著掌心死活都不放開,榮遇的神情情不自禁的暗沉了一些。
夏盛卿睜開眼睛時,望見的就是榮遇試圖觸摸夏子衿額頭的動作,當即輕聲咳嗽一聲,榮遇這才從自己的思緒回過神來,順著咳嗽傳來的方向,目光稍稍往裡移一點,就看到夏盛卿明明虛弱,卻虎視眈眈的眼神。
他禁不住啞然,「千歲爺醒了?你這一睡可是許久。」
榮遇雖然盡量用了輕快的語氣,夏盛卿還是聽出他話語里的悲傷,這一切,都源於,他已經醒了,而夏子衿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此刻身子貼著,夏盛卿握著她的手掌,宛若抓著一塊冰,手掌心很快就被凍的沒了知覺,若非夏子衿還有脈搏,他都要懷疑夏子衿是不是已經死了。
想到這個字,夏盛卿心口就是一痛,連忙將腦子裡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趕走,定定的望著榮遇,「此次,多謝榮世子了。」
見他和夏子衿一樣,縱是故意在這種場合和自己生分,榮遇不由惱怒,唇角勾起一抹挑釁的弧度,然後當著夏盛卿的面,故意伸手貼在夏子衿額頭上,偷偷瞧著夏盛卿這醋罈子就要爆發,才施施然收回手,「子衿已經退燒,只是體溫太低,若是沒法升上來……」
夏盛卿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渾身上下不斷涌動的酸味稍稍散了些,閉上雙眼,壓低嗓音,「世子,在左邊的柜子底下有個匣子,勞煩世子替本王取出來。」
外間的馨兒完全沒注意到兩個人之間的對話,直到榮遇站起身找匣子,她才擦著口水抱著被子坐起來,朦朦朧朧間,就看到個人影走動,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榮世子?」
她看著榮遇打開柜子,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床榻上,見夏子衿依舊毫無動靜的躺著,失望的情緒就止不住的涌了上來。
她穿著鞋子起身,走到夏子衿,就看到夏盛卿正寵溺的望著夏子衿,忙側身行禮,「奴婢見過王爺。」
夏盛卿腹部的傷口已經止血,只是身子虛弱的很,只是看了眼馨兒,就迅速收回目光,視線一如先前,繼續落在夏子衿身上。
看著夏子衿毫無血色的臉蛋兒,夏盛卿禁不住心如刀絞,一想到自己沒能護著她,還害她為自己擋箭,就恨不得甩自己兩耳光。
榮遇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滿臉糾結痛苦的神情,身上的氣息跟著紊亂起來,他一下子扣住夏盛卿的手掌,就察覺到他體內剛剛恢復一絲的內力正順著經脈亂躥。
而此刻,被他抓住手掌,夏盛卿半點兒反應都沒有,還只顧盯著夏子衿,榮遇經不住暗罵一聲,爆喝一聲,「夏盛卿,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