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別人眼中的他
後來她才發現,原來不是他們倆打不起來,而是血牙的要害上依然纏繞著那根金線,而拿著金線的人是白非白。
謝玉樓的手下阿星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金線在白非白手裡,殺血牙和玩兒似的。
「雙無葉,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血牙對她造不成為威脅以後,洛雅才壯著膽子從地上爬起來,像終於見到了親人一樣往雙無葉那邊撲,然而她剛剛站直身子,還沒來得及動作腦袋就猛然一暈,整個人又不受控制的摔落回了地面上——
身體最柔軟的部位和潮濕堅硬的土地來了個親密接觸,放在往常也就是疼一疼,可她身上有傷,再加上失血過多,這一摔直摔得她眼冒金星,差點暈過去!
「長冥,你怎麼了?」站在雙無葉身後的李長生見狀終於按耐不住,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過去扶住她。
可他剛剛握住她的手臂,手心就感覺到一股冰涼和黏膩。
他立刻低下頭,皺眉看著洛雅鮮血淋漓的右手,忍不住大聲喝問:「你的手是怎麼回事?他傷的?」
說罷,他又看向了謝玉樓。
李長生是個愛笑的人,尤其他還長了一雙桃花眼,所以笑起來的時候就格外的多情好看。
但他現在雙眼微眯,神情冷凝,那表情怎麼看也稱不上是「和善」。
「除了他還能有誰?」雙無葉也皺著眉掃了一眼洛雅的手臂,又調轉目光看向謝玉樓,冷嗤,「想不到這小子比他哥還狠毒,竟然對著弱女子也能下死手!」
「你們怎麼沒死?」但被他們討論的主人翁卻像對方說的不是他似的面無表情,還語氣平靜的問。
「讓你失望了,長冥山裡雖然機關重重,但並不是每一個都會置人於死地。」雙無葉冷笑。
「雙無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洛雅聽得一頭霧水,她看看雙無葉又看看謝玉樓,不解的問:「你們見過?」
「在這之前我並沒有見過他本人,卻早就見識了他絕妙的陣法!」雙無葉說:「天機老人那麼和善的性子,就算在藏寶地設置機關,那也是警告居多,可這小子卻把那一個個靈活的陣法統統改成了死陣!」
洛雅吃驚的看向謝玉樓,想不到他竟然還是個陣法高手。
「既然你沒有見過他,又怎麼知道是他動了陣眼呢?」洛雅疑惑。
「我知道這些事,當然是因為他那個以他為傲的好哥哥啊!」雙無葉呵笑,眼神中頓時含滿了嘲弄。
洛雅聞言呼吸一窒,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依然昏迷著的謝清霜,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是他的哥哥親口告訴我我們是多麼的愚蠢,什麼朋友,什麼患難與共的真情,統統都是笑話!」雙無葉一字一頓的說:「我真後悔當初在謝府里幫了他,幫他的時候我可曾想到,自己救下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雙無葉越說越恨,眼睛都有點發紅了。
「自無疆山一別,我雖在治傷卻時時擔心著你們的安危,一直暗中尋訪著你們的蹤跡。可你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我擔憂、著急,毫無頭緒之間卻有人給我遞來一封信,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那就是前往東海的地圖。」他勾起唇角,語氣是調侃的,眼神卻是冷酷的。
「我有考慮過那封信可能是有心人遞來的,一開始頗為躊躇。因為當時我重傷未愈,暗處還有一個血牙在虎視眈眈,我若當時下山很有可能會死。但想到你也許正在受苦,我還是拜託我哥和我一起來了東海。」
洛雅聽的心亂如麻。
雙無葉說的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謝清霜也從來沒有隱瞞過他想要加害雙無葉的心思。
只是當時發生了太多事,她沒有辦法向雙無葉示警。
「在來時的路上,我遇到了謝清霜和李長生,他們兩個都很狼狽,說你被蔣雲意抓住了,我們就立刻啟程,緊趕慢趕,終於追上了蔣雲意的軍船,後來發生的事你也知道了。」雙無葉閉了閉眼,似乎是在極力壓抑著情緒,「在你和蔣雲意掉入湖中以後,我們又立刻展開搜尋,幫我們找你的人很多,有我曾經的生死兄弟,還有我大哥正義門的門徒……可他們後來都死了,死在了這原本不會要了他們性命的長冥山!」
雙無葉睜開眼睛,問:「你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
像是覺得可笑,他短促的笑了一下,並沒有等洛雅回答又繼續說:「他們相信著我,而我相信著謝清霜,可他們卻被一個為我所信的人引向了死陣——屍骨無存!」
說罷,他低頭看向洛雅,如自語般喃喃:「他怎麼能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將我們困住的時候他還在笑,不但笑,還留下了一句話,那句話至今仍然讓我記憶猶新。他說——『你知道嗎?你很多餘』。」
看著對方失望、痛心、不能置信又憤怒的眼神,洛雅不敢和他對視。
「他就像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我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看著他,就像在謝府經歷的那些事都是假的似的,讓我倍感荒謬。」雙無葉幽幽說道,彷彿自問,「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他中蠱了——」最終,洛雅還是沒能忍住,幫謝清霜解釋道。
「當初我們被血牙抓住,他被血牙傳了邪功並種下殺人蠱,後來又與婆羅門的門徒起了衝突,被對方種下另外一種蠱蟲,他的性格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改變的。雙無葉,我並不是在為他辯解什麼,但如果從一開始他就是騙我們的,那這個人就太可怕了。我不能相信……一個人的演技怎麼能這麼好呢?」
說到最後,她已經不知道是在勸慰雙無葉還是在安慰自己了。
她至今仍然不能相信,謝清霜對她的好,全部都是因為利用。
「小姑娘,你真是天真啊。」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血牙開口了。
「我是傳給了他邪功,也給他種下了殺人蠱,這些我不會否認。但那隻會讓他想要殺人而已,又怎麼能讓他性情大變呢?」
血牙嗤笑,像是在嘲弄她的愚蠢,「所以我之前才會問你,你了解他嗎?你知道和你朝夕相處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世界上沒有哪一種蠱蟲會改變人的性格,你怎麼就不願意承認,他從始至終都在騙你呢?」
洛雅咬住嘴唇,在血牙和雙無葉一句一句誅心的話里沉默。
血牙說的沒錯,哪裡有那麼神奇的蠱蟲,可以輕易改變人的性格呢?
其實她心裡也隱隱有過預感,現在的謝清霜才是真的,而之前的他是假的。
否則,她無法說服自己一個人能在朝夕之間改變那麼多。
「侄女,我若殺了他們,你會怨我嗎?」雙無葉突然問。
「什麼?」洛雅驀然抬首,不敢相信的看向雙無葉。
「他的身上欠了太多條人命,我不會放過他的。」雙無葉說:「我只關心,我若殺了他,你會怪我嗎?」
「我……」洛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儘管謝清霜可能真的不愛她,可在這麼久的相處中她已經投入了太多太多的感情,讓她立刻就做到遺忘那是不可能的。
她可以忘記他,但絕不是現在。
也無法坦然面對他會在她的眼前死去。
至於謝玉樓,他之前想殺她,她有恐懼也有不解,可他是謝清霜的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愛屋及烏的關係,她也沒辦法看著他死。
洛雅攥緊手指,為難的看向雙無葉,小心翼翼的問:「可以不殺他們嗎?」
「我不殺他們,他們將來卻有可能殺我。」雙無葉盯著洛雅,原先看著她充滿溫情的眼睛已經變作冷漠。
洛雅抿了抿唇,知道自己過分了。
謝清霜害死了雙無葉的朋友,害死了白非白的門徒,他殺了那麼多的人……雙無葉怎麼可能放過他呢?
她沒有再說話,可她知道雙無葉在等著她的回答。
不但雙無葉在等,謝玉樓好像也在等著。
他的神情沒有絲毫懼怕,反而充滿了興味。
他像是很期待洛雅的回答,嘴角還微微勾起了笑痕。
洛雅知道他在嘲笑她,在他說了那一番話,在她明知道謝清霜不愛她的情況下她若還為對方求情,連她都會看不起自己。
可親口說讓雙無葉殺了他,她做不到——
而且,謝清霜一直沒有醒來,她的心中還有可恥的期翼——
「求你了。」
最終,她還是沒能說出雙無葉希望聽到的答案。
她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她的心在因為愧疚而攥緊,而眼睛卻因羞愧在流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只感覺心中充滿了難言的痛苦和羞恥。
那些痛苦和羞恥有一部分是為了對她一直很好的雙無葉,但更多的卻是因為即使知道他做了那麼多錯事,還愛著謝清霜的自己。
愛情是不是偉大的她不知道,卻第一次在這矛盾的情愫里感覺到了卑微。
雙無葉靜靜看了她半晌,彎腰在謝玉樓身上點了幾下才收了劍。
「走吧,這裡不是久留之地。」說完這句話他就轉過了身,沒有再看洛雅一眼就徑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