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但是，體恤下屬的好總裁未必有個體恤兒媳的好爸爸……
這麼說可能有點偏激，其實江樂顏並不討厭他爸，只是有些害怕、還有些無措。
六年前的那次見面，談不上有多愉快，只能說勉強還算是相處融洽，但這種融洽更像是既然兒子喜歡那做父母的也不能太過干涉只能勉強接受了。
當時她和成律只不過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未來如何她完全沒考慮過，所以面對他爸的勉強接受她倒是欣然接受了。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們是夫妻了，如果繼續保持這種狀態導致婚姻受阻，成律一定會削她的吧。
於是，這一次她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表現，儘力扭轉他爸對她的印象，可結果……
接機過程很順利，他們並沒有讓他爸等，但他爸的面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嚴峻，見到她也只是淡淡地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直至抵達機場停車場，他才終於開口，「你好像是叫江樂顏是吧？」
本就空曠的停車場就像個天然麥克風一樣，將他語氣里的威儀放得無限大。
她努力說服自己不要緊張，把他當成普通長輩那樣，堆著笑臉討好道：「嗯，您叫我樂顏就可以。」
可是他爸完全不吃這套，「江樂顏，你是不是覺得嫁進我們家很委屈？」
「沒…沒有啊……」是非常委屈！連個結婚戒指都指著她送，婚紗照更是別想，婚禮想必也不會有，就算是她也有一顆憧憬浪漫婚紗的少女心啊！
「那你為什麼打扮得那麼低調？很怕被人認出來嗎？」成祖堯不悅地擰起劍眉，銳利目光由上至下反覆將她審視了好幾遍。他的兒媳婦不可能這麼素凈！起碼來點珠光寶氣吧！
「我……」實不相瞞，她今天特意想走端莊素雅路線的，難道搞錯了？他爸其實喜歡浮誇型的？
當然了，想要低調的想法她也是有的，畢竟這裡是人來人往的機場，萬一引來圍觀、招致場面混亂，很麻煩。
好在，成律似乎能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及時伸出手，搭著她的肩，順勢把她代入懷中，輕拍了幾下，以示安慰，「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現在的身份，你想剛下飛機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圍觀？」
「你明白我到底什麼意思。」成祖堯不為所動地道。
「……」什麼意思？江樂顏茫然地用眼神詢問成律。
捕捉到她的反應后，成祖堯臉色變得更凝重了，冷聲問：「你們還打算玩多久隱婚？」
「…………」好直接！江樂顏覺得，他爸不是回來團圓的，是興師問罪的！
「…………」好無聊！成律覺得，他爸鐵定是玩high了。
那晚的那通電話，他多少坦白了一些事，比如江樂顏其實是被他騙著結婚的，各種不情願，對於公開婚訊似乎也有些排斥。換言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而他爸，顯然擅自把自己當成他的同志了，並且迅速地代入角色……這明擺著是想逼她公開，他是挺喜聞樂見的，但眼看江樂顏那張都快要抽筋的臉……
成律終究還是沒忍心，白了他爸一眼，「一定要在這裡談這種問題嗎？」
「……」喲，還挺會心疼老婆啊，可是人家還不願意公開承認是你老婆啊哈哈哈哈哈！好不容易，成祖堯才忍住沒把這話說出口，唯有眉梢跳躍了幾下，「先回去吧。」
「回去？」江樂顏幡然回神，很快就把剛才不太愉快的氣氛拋到了腦後，立刻緊追其後，「大叔，您不餓嗎？我們先去吃飯吧？您想吃什麼？」
急促高跟鞋聲飄入耳膜，成祖堯放慢了腳步，微微蹙眉，「你是不是該改口了？」
「……爸？」這稱呼飄出口的時候，她有點臉紅。
「嗯。」他滿意了，笑意按捺不住地從嘴角溢出，「還是回家吃吧。」
「可是……」
「中秋當然應該在家吃飯才有氣氛。」
「但是……」
成祖堯兀自加快了腳步，完全不理會她的欲言又止。
見狀，成律抬手揉了揉她的頭，微笑道：「他只是擔心在外面吃飯太招搖，怕會給你帶來麻煩。」
「不是……」不是這個問題啊！
「對了。」成律打斷了她的話音，笑意加深，「剛才就想說了，你今天很漂亮。」
「…………」完了完了！她的臉是不是燒起來了？！
認識那麼久，這還是成律第一次誇她漂亮啊，並且語氣聽起來還挺真切，她有些得意忘形也是正常的吧。
以至於，她就這樣忘了從剛才開始就很在意的那個關鍵問題——
回家吃飯誰做啊？他們不會以為她有一手好廚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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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樂顏多慮了……
她以為大部分家庭都像肖子涵家一樣遵循著「君子遠庖廚」的家訓，何況成律他爸那種看起來就很傳統的氣質，她想當然地覺得這方面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成律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那之後他爸也一直沒有再婚，進廚房對於他們家的男人來說是生存必備技能。
只不過，成律一直沒有在她面前展現過這種技能而已。
今天她總算有幸見識到了……
那刀工、那翻炒手法、那風騷走位……他們家確定是做電子產品不是餐飲連鎖嗎？！
基本上，江樂顏站在旁邊完全插不上手，只有幫忙遞油鹽醬醋的份，再後來……
來了個她意想不到的客人——隋塵。
更確切地說，是兩個客人，緊隨其後的還有太子。
太子的出現雖然也是她意料之外的，但好歹他不會讓氣氛變得詭異。
相較之下，隋塵就不同了……
呃……其實好像也沒什麼不同？江樂顏很快就發現，就只有她覺得他的出現很詭異，其他人都很平靜，包括隋塵自己，一進屋就習慣性地鑽進廚房，接手了她先前的活。
就這樣，她被趕出來了，美其名曰是讓她陪太子聊聊天。
別鬧，她哪有心思聊天？
江樂顏直挺挺地端坐在飯廳里，嚴陣以待，滿腦子都想著……
「欸，他們兄弟倆不會打起來吧？」她用手肘撞了撞身旁正吃著零食看著電視一派悠閑的太子，老這麼提心弔膽也不是一回事，這傢伙至少比她更了解他們兄弟倆的情況。
「打起來？」太子不解地看向她，「為什麼？」
「唔……」怎麼說呢，原因很複雜啊，總之之前在日本見面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氣氛就很劍拔弩張啊。
在她支吾時，太子擅自做出了解讀，「為了杜言言？」
「……」看過來了！廚房裡有三道目光齊刷刷地朝著他們看過來了啊！
幸好，只是淡淡一瞥，他們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起剛才的事。
江樂顏暗暗鬆了口氣，埋怨地瞪了眼太子，「你的嗓門怎麼比居委會阿姨還要大！」
「有什麼關係。」太子不以為然地哼了聲，「瞎子都看得出來啊，他們兄弟倆感情好著呢。」
「那可能是我瞎了吧……」還真沒看出來！
打從隋塵進門起就沒跟成律說過話，連眼神都沒對上過，陌生人也不過如此。
這叫感情好？她讀書少，別騙她。
「你懂什麼，兄弟之間都這樣，哪像你們女人這麼膩歪。」
「是…是這樣嗎……」仔細想想，她身邊朋友基本都是獨生子女，似乎也真沒見過人家的兄弟都是怎麼相處的，但總歸覺得冷淡了點，距離感情好還差得很遠吧。
「隋塵算得上是成律帶大的，從小就愛粘著他哥，像個跟屁蟲似的可煩了。」
「……」我覺得你沒資格這樣說別人哦。
「成律決定跟我一塊去日本留學的時候，那小子還哭了呢，搞得像死了哥一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看見我也像是看到了殺哥仇人，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
哭…哭了？真的假的？！
一想到隋塵哭起來的樣子……
「噗哈哈哈哈哈哈……」抱歉，她沒能忍住，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好好笑。被太子瞪了之後，她才有所收斂，「然…然後呢……」
「然後就這樣了唄，大學那幾年成律幾乎沒回過家，他們兄弟倆了不起就偶爾通通電話，關係多少有些疏遠。再說都長大了，誰還跟以前似的整天兄友弟恭的呀，於是那小子就被忽視了唄，頭也不回地在青春叛逆期的道路上撒著歡狂奔，至今還沒奔爽呢……反正，我覺得隋塵就一兄控，幹什麼都是為了讓他哥多看他幾眼，就看個幾眼也爽的，和杜言言之間的那些破事差不多就這麼個意思，過是過分了點，但那點程度成律懶得在意，打不起來的。」
「……」總覺得他不像是在描述隋塵和成律的關係，更像是他和成律，只要把「杜言言」替換成「湯倩」，這個故事就能無縫隙嫁接了。
「說起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太子狐疑打量著她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就問了一句吧？之後都是你自己在說啊。」→_→
「是嗎？」太子認真回想了下，「才不是！你問了『然後』我才說的！」
「……」神經病，那你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啊，都說完了還嘰歪個什麼勁。
「你是不是想從我這兒套取成律的情報？」
「我又不是商業間諜，要他的情報幹什麼？」
「當一個女人喜歡上一個男人的時候那簡直堪比商業間諜。」說著，他端著曖昧笑意湊近江樂顏，「直說吧，你是不是想勾引我們家小律，我知道他的軟肋在哪哦，想知道嗎？叫聲爺啊。」
「我勾引他？！」江樂顏失控地叫了起來，又一次感覺到廚房裡掃來了側目，她沉了沉氣，壓低聲音，「爺，他的軟肋在哪？」
「……嘖，你果然喜歡成律啊。」
「沒有。」
「那要知道他的軟肋幹什麼？」
「純屬好奇。」
「是么？」太子顯然不相信，沖著她直挑眉，「那你今天為什麼會在這裡？」
「……哈？」這貨簡直賊喊抓賊吧？他才是啊，中秋為什麼還要跑來別人家蹭飯？
「從剛才開始我就想問了，那位肖少爺不是打算今天帶你回家見父母的嗎？」
「你……」江樂顏驀然一震，臉色微白，「你怎麼會知道……」
「沒聽說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嗎？你們倆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在我的地盤上聊那種事，還怕我知道？」
「那成律……」也知道嗎？太子一定會告訴他的吧？
——砰。
她來不及問出口，一份水果盤重重地摔在了她面前，隨之一起襲來的還有一股她認為完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獨特氣味。
「吃榴槤。」成律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哪來的榴槤？！」她驚恐地瞪著面前那盆榴槤，滿滿一大盆啊！
「隋塵買的。」
聞言，廚房裡的隋塵抬了抬眸，推卸起責任，「我哥讓我買的。」
她狐疑地看向成律，「你……不是很討厭榴槤嗎？」
「我討厭的不是榴槤，是肖子涵。」
「……」
他彎身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嘴角笑意加深，「說起來，我一直就很想問，肖子涵為什麼要叫臭榴槤？」
「你為什麼會知道……」不應該會知道的啊！
這隻不過是小時候同學之間開玩笑取的綽號，因為他愛吃榴槤，又因為他小時候很懶，經常洗完頭也不弄乾就直接睡了，每天早上起來髮型總是亂蓬蓬的到處飛翹，看起來就像一顆榴槤，所以大家就這麼叫了。但自從高中之後，這個綽號就逐漸成為了歷史，還會這麼叫他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再後來，他出道了，恨不得把所有黑歷史都抹殺掉，於是連她都不怎麼叫了。
她相信，整個娛樂圈，她應該是唯一知道肖子涵曾有過「臭榴槤」這種外號的人，所以成律絕對不可能是聽說的。
「你以前說夢話的時候經常叫。」成律笑著替她解了惑。
「有…有嗎……」不可能的吧？明明那時候她都已經不這麼叫肖子涵了。
「嗯。」他點了點頭，「起初我以為你只是想吃榴槤了，但結果，買回來之後你卻說你最討厭榴槤了，這玩意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噁心的水果，是令人髮指的存在，應該被人道毀滅才對。」
「>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