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口有黃蓮那麼他呢
潘濤的墓。
這是三年多來,我第一次接觸到潘濤的墓。從三年前他在我們家出事,我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已經死了,直到姚毅哲在一個廢棄的廠房那裡找到他的屍體。
當然,這一切我都是聽他說的。當時他的神情很悲傷,他們找到潘濤的時候,面目全非,唯有他手上的尾戒和小時候的燙傷能證明,那個人就是他。
我還質問姚毅哲為什麼不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就下葬了?
他說,如果我看到了,只會給我帶來無盡的懊悔的悲傷。
哪怕是每次想來,我都後悔那天我一個人躲在草堆旁,而害了他,一個年輕的生命。
我有時候真的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像二嬸說的那樣,是個剋星,對我好的人都不得好的下場?
「怎麼了?」
陸承譯幽幽的聲音傳來,將我從沉淪的思緒里拉回。
我茫然地看著他,有些愣神,而後扯了一下嘴角,笑道:「沒事,我要走了。」
垂下眼眸,我轉身就要走,他在身後喊道:「站住。」
我暮然停住,蹙了蹙眉。
「就這樣走了?我是病人。」
其實我不想走,可是,肖源要帶我去潘濤那裡,那是我心裡的一塊石頭,我要親自跟他說對不起。
愧疚壓抑了我三年,現在終於可以說出來,我急切地想要去面對,去了結心裡的那些塵緣。
我轉過身,勉強笑了一下,說:「我有點事。」
「什麼事?」陸承譯靠在床頭,竟然從旁邊的床頭柜上拿起了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煙來。
我一下就皺了眉,上前一把奪過他的煙,不悅道:「你腿上有傷,現在不能抽煙,而且肚子還是空的,更加不適合。」
煙被我放進盒子里,然後裝在了我自己的口袋裡。我還不放心地將床頭櫃的抽屜打開看了一遍,確認沒有香煙了才罷休。
「做飯給我吃。」
陸承譯突然要求。
可是,肖源還在外面等我。
我蹬蹬蹬地從廚房返回來時,手裡拿了些麵包和牛奶,這應該是方管家離開時準備的,正好現在被我用上了。
然而陸承譯卻不滿意:「我要喝粥。」
我緊蹙著眉頭來到他旁邊,將吃的東西放在床頭櫃,而且牛奶已經被我熱過。
「我現在真的有事,等我回來再煮粥給你吃。」
我的話剛落音,肖源的電話又打進來。
手機被陸承譯奪過去,瞥了一眼后往柜子上一扔,似是全身都冒著火。
我趕緊撿起來接聽,告訴他我馬上下去。
「你跟你的這位大師兄感情還真是好。」陸承譯的語氣有些奇怪,「從小到大,對你照顧不少。」
他說的沒錯,從我跟他相識,他就一直很照顧我,於我而言,他就是一直庇護我的大哥。
所以,我很尊重他。
他已經在外面等我很久,我不應該再讓他等了。
「我很快就會回來,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難得他今天沒有將我推到千里之外,這應該是我跟他可能和好的機會,可是,偏偏時機不對。
「很急?」他問。
我點頭道:「是的。」
「什麼事?」
他再次問道。
我差點兒就脫口而出,可是肖源卻再三囑咐我,不能將這件事告訴給任何人。其實我去看潘濤這件事,也屬正常,為什麼就不能讓陸承譯知道?雖然詫異,可在電話里,我卻沒有太多的時間問。
只是肖源的語氣很嚴肅,我不得不按照他說的做,況且他跟我說了,等我到了地方,他會將他知道的都告訴我。
這段時間我跟陸承譯之間幾乎不談及私人的事,有的只是工作,可是當下,他卻不止一次地問起我要去做什麼。
而偏偏地,我又不能說,這種感覺真是讓人難受。
我一直不說話,站在那裡,雙手不停地攪來攪去。
終於,他的面色顯示出不耐煩,眸色又突地一下沉靜,隨之淡然:「去吧。」
我站在那裡又站了一會兒,看著他緊閉著的雙眼,我輕聲呼喊了一聲:「陸承譯……」
可他不再理會,好像睡著了般。
我握了握拳,囑咐道:「麵包你先吃著,我很快回來就給你煮粥吃。」
轉身之際,我的眼淚瞬間淌下。這是陸承譯第一次跟我要粥喝,第一次在我面前示弱,說他自己是病人。
下樓的時候,我特意去跟陸奶奶打了招呼,她比陸承譯要好說話多了,讓我只管去辦事,還說陸承譯是在鬧彆扭,讓我等下來了再哄哄他就好了。
我笑了笑與她告別。
肖源的車子就在外面,可我心裡卻是難以安寧。因為陸奶奶應該也還沒有吃早餐。
心裡有些煩躁。
「怎麼了,心情不好?」
肖源將車子開出去后,就朝一個我沒有去過的方向駛去。
我搖了搖頭:「沒事。」
「你跟陸承譯,現在是什麼關係?」
突然被問及此事,又是出自肖源之口,我一下頓住。
往事浮現,是他在我離開老家初去清城時,跟我說的,離陸承譯遠一點兒,他跟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可是,為什麼越讓我遠離,我卻越想要靠近?
也猛然間,我想起藍馨兒問我的,你是陸少的女人。
那時我的回答是,他是我的上司。
醫院的那晚,陸承譯跟我說,我不再是他的女人。
他的這句話,讓我擺脫了很多困擾,可是卻讓我心情沉重,也更讓我害怕,他不想再靠近我。
現在,肖源直接問我,我跟陸承譯是什麼關係,好似我跟他之前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我心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實回答:「我們現在是同事的關係。」
他看了我一眼,我又補充道:「僅此而已。」
陸承譯寧願找男人給我泄火,也不想碰我。我記得清楚,那一晚我可是真的傷得不輕,然而我卻依然記不住教訓,只要他對我輕聲細語,我就忍不住想要貼在他身上。
肖源沒再說話,我想起一件事,問道:「肖師兄,你是在跟潘若妍談戀愛嗎?」
昨天陸承譯說,她是他的女朋友,而他,沒有否認。
幾乎是沒有任何停頓的,肖源應聲:「不是。」
嗯?我詫異地看向他,他的側臉在冬日的陽光下格外的柔和。跟他在一起,他像大哥哥一樣照顧我,給我溫暖。剛認識他的時候,我還小,特別喜歡粘著他,後來長大了,知道男女有別,漸漸地,就不會粘了。但是他對我,依然笑得那麼溫和。
這樣一個充滿陽光的男人,恐怕沒有女孩子不喜歡的。還在讀書時,我就經常收到那些女孩子給我書信,讓我轉交給他。
……
想起往事,多的是溫暖,如果人不用長大,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煩惱。
只是他說,不是。
我開玩笑道:「肖師兄是不好意思了吧?」
肖源卻是一本正經地跟我說:「我跟她是從小訂的娃娃親,可我不喜歡她。」
這件事倒是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我也覺得娃娃親蠻新奇的,可是,肖源不喜歡她。
「我看潘若妍很喜歡肖師兄呢。」開起玩笑來,我就收不住了,「不如就從了她吧。我看呀,也只有肖師兄你,才能收服她。」
想起昨日的情景,潘若妍真的很聽肖源的話,讓她道歉就道歉。
跟潘若妍相識不深,卻也知道,她是一個倔強的人。如果不是在乎這個男人,又為什麼要聽他的?
肖源扭過頭,看著我,他眼裡的深沉我還是第一次見,我有些不習慣,一下怔在那裡,就聽他說:「我有喜歡的女孩子。」
過了幾秒,我才回過神來,可是不管我怎麼問他,他喜歡的女孩子是誰,我認不認識,他都不再多說一個字了。
這麼好的氣氛,在到達一處墓地時自然地收了起來。
很顯然,這是一處私人墓地,以潘家的條件,準備這樣一處墓地,並不奇怪,而且還有專人看守。
看守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看到我們前來,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笑著對肖源說:「肖先生來啦。」
這樣子,好像很熟絡。
肖源將手裡的酒遞給他,笑道:「大爺,拿去喝吧,我們上去坐會兒。」
老大爺也不客氣地接過,說:「好,那你們去吧,我在下面看著。」
我們往上走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老大爺,他一會兒看看左手的煙,一會兒又看看右手的酒,不禁問道:「你在投其所好?」
肖源挑了挑眉,說道:「如果不買通他,你以為我們能進來?」
我心裡莫名一怔,卻不再言語,跟著他一路上前。
這塊地不大,卻空曠異常,只有一座墓在這裡。越是走近,我心裡就越是沉重。
直到看到墓碑上潘濤的照片和名字,我才終於可以確信,他是真的去世了。
照片的人兒,笑得那麼燦爛,如同他每次見到我時,都會有那樣的笑。
我們見面的次數不多,他的話也不多,然而就是他的笑,我卻格外的記住,那麼深入人心。
我蹲在他的前面,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鼻子一下就泛了酸,跟他說:「對不起潘濤,我到現在才來看你。」
「安然,你很後悔是不是?」肖源突然出聲。
我皺著眉,沉聲說道:「我輩子,我虧欠潘濤的太多,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會彌補。」
「那麼陸承譯呢,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