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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靜好 興師

  宇文修既說想喝自己泡的茶,簡潯少不得要滿足他,一回到自己屋裡,便吩咐了瑞雨瓊雪:「取那套水晶茶具到院子里的八角亭里,茶就取前兒才得的雪頂含翠,再備幾樣小點,切些西瓜送過去。」


  待二人領命各自忙活去后,才抱了小吱,去了亭子里。


  宇文修與宇文倩早在裡面坐定了,一瞧得簡潯進來,宇文倩便迎上前要抱小吱:「小吱小吱,快到姐姐這裡來,姐姐帶你去玩兒好不好」


  簡潯把小吱遞給她,笑道:「這會兒正是一日里最熱的時候,倩姐姐抱它上哪兒玩兒去,可別熱壞了自個兒才是。」


  宇文倩不在意的道:「我就帶了它在迴廊里,或是樹叢下玩兒,再熱能熱到哪裡去,不過這天兒也的確熱得邪門兒,我怎麼覺著,往年七月都沒這麼熱呢,不然你讓人給我備個冰碗子就前兒我來時吃的用新鮮蓮子、藕、菱角、雞頭米,再配上核桃仁、松子仁、榛子仁,最後澆上酸梅汁和糖桂花那種,我回去后讓我們家的下人也試著做了,卻怎麼吃都沒你們家的吃著好吃呢。」


  簡潯笑道:「這東西誰家都是差不多的做法,我們家做的就算真比你們家的好吃也有限,你這分明就是隔鍋香嘛,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吃了,青竹,讓廚房備兩個冰碗子來,師兄,你要嗎」


  宇文修鳳眸里全是連宇文倩都少見的溫柔,更別說其他人了,道:「我不吃,你們最好也不要吃,女孩子哪能時常吃冰碗子若實在熱,讓人做了也使得,只別加冰,放井水裡湃了也是一樣。」


  宇文倩聞言,正想說井水湃的能解什麼暑氣,但見宇文修滿眼都是嚴厲與警告,到底只能將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悻悻道:「那就用井水湃了送來罷,女孩子的確不能吃太多冰。」


  她怎麼就忘了她家弟弟是個十足的管家婆,尤其事涉潯妹妹時,更是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呢,不過宇文倩也知道弟弟是為她們好,她自不必說,三書六禮一走完,至多明年,只怕就要嫁去胡家了,屆時身體有寒氣,如何能早日熊夢有兆潯妹妹則剛來潮不久,並不規律,每次還要蔫上幾日,更是不能掉以輕心,如今小心一點,總好過將來後悔。


  簡潯主隨客便,笑著吩咐了青竹一句:「那就用井水湃了送來罷。」打發了她,待稍後瑞雨瓊雪送了茶具來,便開始凈手泡起茶來。


  宇文倩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簡潯動作優美,竟不像是在泡茶,整個人都像是一副動態的畫兒一般了,看得她是移不開眼球,自然也想不起要帶小吱去玩兒了。


  「咳」還是宇文修假意咳嗽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就對上自家弟弟大是不滿的眼神,不是事先說好了,要給我製造與潯妹妹單獨相處機會的嗎,你就是這樣製造的也太沒有眼色了罷

  宇文倩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忙瞪了弟弟一眼,有你這樣重色輕姐的嗎,這麼大熱的天兒呢,趕我曬太陽去不過到底還是站起身來,給簡潯說了一聲:「潯妹妹,我坐得腰酸,且帶小吱逛逛去,回來再喝你泡的茶。」


  帶著小吱自沿著迴廊走遠了。


  宇文修這才繼續欣賞起簡潯的優美手法來,正好就看見她將已三沸的水不疾不徐的注入水晶茶杯里,銀白隱翠的茶葉便如雪般紛紛揚揚的浮了起來,霎時杯中白雲翻滾,雪花翻飛,清雅的幽香也隨著氤氳的水汽,慢慢的沁入了他的鼻尖。


  他不由吸了一口氣,笑道:「真是好茶,不過最要緊的,是師妹你泡得好。」


  簡潯頭也不抬,繼續專註於手上的動作:「茶和水本身不好,我就是手法再好,也是白搭,師兄等它稍微冷一下再嘗,這茶得泡上半刻鐘,才能真正出味兒。」


  宇文修應了,趁機欣賞起她人來,發如鴉青,膚賽初雪,目似秋水,唇若點絳他當然知道潯妹妹漂亮,打小兒便知道,不然也不會崇拜著崇拜著,他的感情便慢慢變了,變得除了崇拜與欣賞,更想佔有,想讓她只對自己一個人笑,只為自己一個人肆意綻放了。


  卻每次再見她時,都會覺得她又更漂亮了幾分,譬如這會兒,也就難怪她什麼都沒做,依然會有一大群的狂蜂浪蝶直往她身上撲了,不行,這次他一定要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接受自己,宣告自己的主權,然後才好名正言順的做某些事。


  「師兄,可以喝茶了。」宇文修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聽得簡潯的聲音,忙回過神來,依言端起了茶杯送至唇邊,淡淡的茶香立刻溢滿了他的口腔,再沁滿他的心脾,他不由笑道:「喝起來比聞起來更好,師妹的茶藝又精進了。」


  簡潯自己也喝了兩口茶,方笑道:「閑著沒事兒時的消遣罷了,對了,師兄這次回來要待一個多月,那有空隨我們一道去山上避暑嗎祖父今年身體一直不大好,母親也是,偏今年夏天擺明了比往年熱得多,他們又不能用冰,萬一把人熱壞了可如何是好所以我就想著,再過幾日,便求了祖父帶我們大傢伙兒上山避暑去,待進了八月,天氣涼下來后,整好回來過中秋。」


  宇文修便沒時間,也要擠出時間來,何況這次回來,給生母辦完法事後,他便沒有其他事了,所以一口就應道:「我隨時都有空的,你決定好時間后,告訴我一聲便是,不過我姐姐那人你也知道,最是愛這些熱鬧的,只怕屆時她也要吵著一塊兒去,不會給師妹添麻煩罷」


  簡潯笑道:「人多才熱鬧,倩姐姐便不去,我還要拉了她去呢,那這事兒就先定下來了,我回頭與母親商量好時間后,再告訴你。」


  頓了頓,說起另一件事來:「師兄名下那些產業,這半年又有不少收益了,上次師兄回來,因是過年期間,你說瑣事繁多,便沒有看過賬目,難得這次師兄有空,我回頭就讓人整理好,送給師兄過目罷。」


  宇文修一開始自然是沒有私產的,先睿郡王妃的嫁妝雖豐厚,卻泰半都掌握在睿郡王手裡,有一小半掌握在宇文倩手裡,待他年歲漸長后,宇文倩本是打算分些產業與他做私產,也好供他日常花銷,光睿郡王每個月送去崇安侯府給他那點月錢,能做什麼大事的

  卻被宇文修給拒絕了,說自己不需要,他自會憑自己的本事,掙來他想要的一切。


  等去了薊州后,他果然很快便累積起了屬於自己的第一筆財富,誰都知道打仗是個高風險高回報的肥差事,所以不到半年,他的財富與私產已很可觀了。


  等到半年後第一次回京探親時,他想也不想便把自己的私產都交到了簡潯手上,明著說是:「我哪來的那個時間打理這些,我姐姐也是瑣事繁多,也就只有師妹你最合適了,還請千萬多費心。」,實則心裡卻是想的,男人掙的銀子,自然該每一文都交到老婆的手上,等潯妹妹把他的一切都先接收了,再接收他這個人,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


  所以簡潯這會兒才會有此一說,當然,她至今不知道宇文修的「深謀遠慮」。


  宇文修聞言,笑道:「你也知道,我半點那方面的天賦都沒有,一看到賬薄便頭暈得不行,還是別給我看了罷,凡事你做主即可,難道我還能不放心你不成,那這世上也沒有其他人能讓我放心了。」


  簡潯就撇了嘴:「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算了,我也懶得再多說了,你不看就不看罷,我只管放開手腳做我想做的,反正回頭虧了銀子也不是我的。」


  宇文修笑得一臉的燦爛:「你只管做你想做的,虧了也不打緊,我再賺回來便是。」


  說得簡潯也笑了起來,還有幾分欣慰,她打小兒有心種下的善因,到如今終於結出她想要的果實來了,這樣的宇文修,比之前世她飄來盪去時每每看到的那個威嚴陰鷙的他大是不同,卻讓她更為安心,哪怕他這輩子不做攝政王了,她也相信他會護住她和他們一家的所以說,孩子果然還是得自己養大的才靠譜啊


  宇文修又與簡潯說了一會兒話,見她忍不住打了好幾次哈欠,知道她是困了,雖捨不得就此與她分開,想著來日方長,到底還是壓下了不舍,起身道:「師妹既害了乏,就回屋歇息一會兒去罷,我陪師祖他老人家說會兒話去,晨間人多,也不曾好生說得。」


  簡潯的確困了,她午後必要小憩一覺是多年下來的習慣了,想著宇文修不是外人,便也不客氣,點頭道:「那師兄自便罷,我就不送你了,晚宴我們再見。」


  宇文修點點頭,適逢宇文倩抱著小吱回來了,遂給宇文倩也說了一聲,便往前面去了。


  餘下簡潯與宇文倩吃了用井水湃好的冰碗子,又走動了片刻,才回了屋裡去歇中覺。


  晚間的晚宴很熱鬧也很平靜,平雋雖已決定以後都以己之長,攻宇文修之短,再不傻乎乎的與他硬碰硬了,卻也不會為展示自己的才學而展示,那跟見人就開屏的花孔雀有什麼分別反倒落了下乘,也失了風骨。


  所以只言笑晏晏的與眾人吃酒說笑,連與宇文修相處起來,至少表面看來都一派的其樂融融,自然一場晚宴下來,賓主俱歡。


  一時宴畢,眼見時辰不早了,宇文倩與宇文修便提出告辭。


  眾人都知道他們打明日起,就得齋戒沐浴為先睿郡王妃辦祭禮做法事了,也不留他們,崇安侯還吩咐了自己的親隨好生送他們回去,叫宇文修給婉拒了:「范大叔他們辛苦了一整日,且不必麻煩了,我們的馬車有王府的徽記,不必擔心宵禁,還有跟車的人,便沒有,也還有我呢,師祖只管放心罷。」


  崇安侯一想也是,便也不再堅持,只讓人送了他們姐弟去二門外上車即可。


  馬車出了崇安侯府,宇文倩立刻急不可耐的問起宇文修來:「怎麼樣,你向潯妹妹表明自己的心跡了嗎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你竟然什麼都沒說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兵貴神速,不知道什麼叫做先下手為強嗎,你那些勝仗都是怎麼打的啊,我嚴重懷疑你的千戶是天上掉下來的」


  宇文修幽黑的眼睛看了姐姐一眼,淡聲道:「今日時機不對,大家都高高興興的,我若忽然向師妹表白了,她若願意接受我還好,她若不願意,一口回絕了我,甚至受到了驚嚇,把事情鬧開了,才真是連回圜的餘地都沒有了,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我才不做。」


  宇文倩一想,可不是嗎,萬一潯妹妹拒絕了弟弟,偏事情又讓簡伯父簡伯母知道了,以後便不再讓弟弟見潯妹妹了又該如何是好那才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白白便宜姓平的孔雀了。


  這才轉嗔為喜起來:「好嘛,你原來是謀定而後動,我誤會你了,向你道歉,不過接下來七八日,我們都不方便再去侯府,你就不怕行平的捷足先登他對潯妹妹的心思,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好嗎」


  宇文修篤定道:「師妹如今待我們明顯一視同仁,我不敢輕舉妄動,他自然也是一樣。師妹先前與我說,過陣子他們要全家去山上避暑,問我們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屆時天寬地廣的,方是良機,只是一點,得設法讓平子清去不了才成,不然有他在一旁壞事,我照樣什麼都別想說什麼都別想做。」


  當然,若平雋真去了,有他在,他也是什麼也休想說、什麼都休想做


  宇文倩想了想,道:「這事兒瞞怕是瞞不過平孔雀的,他臉皮那麼厚,早把侯府當自己的家了,十日里有八日住在侯府,根本瞞不過他,何況侯府上下也沒人有瞞的意思,那便只能從他自己身上下手了不然,我們設法給他下點兒什麼葯唔,瀉藥就挺好,拉得他腿軟腳軟的,自然也就不能去壞你的事了。」


  宇文修皺眉道:「平子清博覽群書,要讓他神不知人不覺的將瀉藥吃下去,談何容易何況得下多大的量,才能讓他一拉就是那麼長時間,人都能拉壞了還是再想其他法子罷,反正還有時間。」


  不然他明兒過來侯府時,再找借口與平子清打上一架,把他腿骨給打折了

  姐弟兩個說著話兒,很快便暢通無阻的回到了睿郡王府。


  馬車在二門處停下,宇文修先撩起帘子要跳下車,就見睿郡王跟前兒的太監崔貴祥早在車下候著了,一見了他便行禮賠笑道:「大爺與縣主回來了,王爺一直等著你們呢。」


  宇文倩在車上聞言,知道弟弟素來不耐煩應酬這些的,忙跟著探出頭來,笑道:「怎麼是崔公公親自來迎我們,可是父王有什麼要緊的事吩咐我們」


  崔貴祥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王爺就是回來后,聽王妃娘娘說了一些話,才讓奴才來迎縣主和大爺的,縣主與大爺這就請罷,王爺已等候多時了。」


  宇文倩聞言,趁就著宇文修的手下車之際,與宇文修對視了一眼,都知道睿郡王妃果然惡人先告狀了,宇文倩立時嘲諷的勾起了唇角,「我還沒與她算賬呢,她先上趕著找不自在來了,既然如此,我豈能不成全她崔公公,且帶路罷。」


  待崔貴祥應聲走到前面后,又低聲與宇文修道:「你待會兒什麼都別說,只管低著頭便是,一切都有姐姐呢,姐姐定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


  宇文修沒有說話,心裡卻在想著,他是得多沒用,才會讓姐姐凡事替自己擋在頭裡以往都是姐姐護著他,如今也是時候該他護著姐姐了。


  姐弟兩個隨著崔貴祥,很快便抵達了睿郡王妃的正房,就見睿郡王與睿郡王妃一左一右坐在當中的榻上,夫妻兩個都寒著一張臉,一見宇文修進來,睿郡王便厲聲喝道:「孽子,還不給本王跪下」


  沒頭沒尾的,宇文修當然不會跪,宇文倩也不會讓他跪,立時擋在了他的前面,笑道:「父王這是怎麼了,好好兒的怎麼忽然發起火兒來,弟弟昨兒才回來,今兒一早又去了侯府,就算要惹您生氣,也得有時間和機會啊,何況就算他真惹您生氣了,您不明說,他也未必就知道自己做錯了,您好歹讓他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他才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啊。」


  睿郡王見宇文修還要姐姐替自己出頭,越發的沒好氣,怒聲道:「倩兒你站到一邊,這兒沒你的事孽子,本王問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待你母妃送去服侍你的人,你不喜歡她服侍你,讓她退下,回頭再安排她做旁的差使便是,為什麼要將她送去給你的親衛們糟踐,讓她不堪受辱投繯自盡,那好歹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這也還罷了,你母妃一片好心,你不知好歹也就罷了,她要傳你問話時,你為什麼抗命不遵,你眼裡還有長輩,還有本王這個父王嗎,翅膀還沒長硬呢,就敢這般囂張了,等明兒你翅膀真長硬了時,你豈不是要狂到天上去了,還不給本王跪下」


  睿郡王妃忙在一旁勸道:「王爺別生氣,再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也不過就是個奴婢罷了,實在犯不著為個奴婢,就傷了您和大爺之間父子的情分。」


  又說宇文修,「大爺,本宮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想著你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給你添人服侍,原是本宮這個做母妃的本分,若是哪裡有不當之處惹你誤會了,本宮在這裡先給你賠個不是,還請你千萬多擔待,本宮真箇一心都是為了你好,絕無旁的意思。」


  都是為了她弟弟好,絕無旁的意思那她攛掇得父王這般興師動眾是在幹什麼


  宇文倩怒極反笑,正要說話,宇文修已先沉聲開了口:「我又沒做錯,為何要跪王妃口口聲聲一心為了我好,難道竟不知道我此番回來,是為我娘親做十五周年的法事祭禮,必須清心寡欲,齋戒沐浴,方是為人子的本分王妃身為繼室,卻這樣不敬原配正室,眼裡還有父王,還有規矩禮法嗎」


  頓了頓,繼續道:「再說我那些親衛,哪一個不是拿命護著我,一直走到今日的,若沒有他們,我指不定早是一捧白骨了,我賞他們個王妃已賞了我的丫頭玩兒怎麼了,難道不是理所應當嗎能服侍我的親衛,同樣是她的福分,她想不開自己上吊死了,是她自己不惜福,難道還要我的親衛為她償命不成,還是在王妃看來,我的親衛,甚至我的命,反倒及不上一個丫頭了為著一個丫頭,便如此的興師動眾,若這便是王妃說的一心為我好,那王妃還是一輩子都別對我好了,我承受不起」


  一席話,說得睿郡王妃一張臉白一陣青一陣的,簡直恨不能立時撲上前去,撕爛了宇文修的嘴,看他還怎麼顛倒黑白鬍說八道。


  她從來只知道宇文倩那個小賤人綿里藏針笑裡藏刀,針針扎人刀刀見血,萬萬沒想到,這個只要回來了,便向來一個字也不會與宇文倩之外的人多說的鬼之子,竟也這般口厲如刀,殺人不見血,她一定不能屈服,一定不能退讓,不然以後這個家只會越發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念頭閃過,睿郡王妃的眼淚已經來了,看向睿郡王妃滿臉委屈的道:「王爺,臣妾絕沒有不敬前頭姐姐的意思,臣妾真的是一片好心,事先哪裡能想到,竟會弄巧成拙將事情鬧成這樣呢還請王爺明鑒,千萬還臣妾一個公道啊。」


  睿郡王一開始惱的固然是宇文修才回來一夜,家裡便鬧出了人命來,這要是傳了出去,他本就不好的名聲,只會更糟,還會連累整個睿郡王府的聲譽。


  更多卻是惱宇文修對睿郡王妃不尊敬,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他的繼母他的長輩,長者賜不敢辭,他就算做不到由衷的尊敬睿郡王妃,好歹把面子情兒做齊活兒了啊,那畢竟是他父親的老婆,是這個家的主母,俗話說打狗看主人不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這樣做,豈不是在向闔府上下宣示,他連他這個父親一樣不放在眼裡嗎


  所以睿郡王才會擺出架勢為睿郡王妃撐腰張目,一個當家主母沒了尊嚴與威信,一個做母親的沒了權威,如何服眾,如何管好一個家,整個家豈不都得漸漸亂了套他其他子女豈不是也要跟著有樣學樣,再不將做父母的放在眼裡了

  倒是沒想到,兒子會那樣做,都有自己的原因,既有原因,那便算得上情有可原了睿郡王的臉色不自覺緩和了不少,先看向睿郡王妃道:「你是一片好心本王知道,但你的確欠考慮了,嬿婉雖已去了十五年了,但她是本王原配正室這個事實,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等明兒法事正式開始后,你也去嬿婉靈前,好生替她念上一日的往生經,就當是為你此番對她的不敬賠不是罷。」


  睿郡王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受了委屈的就是她,王爺不說安慰她,不說替她撐腰張目就算了,還反過來罰她,說什麼她是本王原配正室這個事實,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這不是當眾打她的臉,當眾揭她的短,說她再怎麼著也只是個填房續弦,永遠及不上原配正室嗎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見睿郡王挑著唇,雖看似在笑,笑容卻絲毫不達眼底,聲音也沒什麼溫度:「怎麼著,王妃對本王的話有什麼異議嗎還是王妃不願意給嬿婉念往生經賠不是」


  睿郡王妃到底還是把喉間的血生生咽了下去,含淚強笑道:「臣妾並無異議,也十分願意給姐姐念經,王爺多心了。」


  「那就好。」睿郡王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宇文修,冷聲道:「你母妃雖欠考慮了,你卻錯得更多,長輩賞下去的東西,哪怕只是一針一線,都得好生珍惜,何況是個大活人你把人轉手賞下去就賞下去罷,為什麼你母妃傳你問話時,你還無故不到這一點更可恨現在你馬上給你母妃道歉,再罰半年的月錢,以示懲罰,聽見了嗎」


  睿郡王說完,滿以為宇文修會就坡下驢,就此把事情揭過去,不想他卻一直不說話也不動,就當沒聽見他的話一般,顯然沒聽見是假,不想按他的話給睿郡王妃道歉才是真。


  睿郡王立時又火大起來,狠狠瞪著兒子,怒聲道:「你聾了嗎,沒聽見本王的話」


  宇文修毫不示弱的回視著他,讓他給那個女人道歉,除非他死。


  父子兩個鬥雞似的互瞪了半晌,睿郡王終於又開了口:「本王再說一遍,立刻給你母妃道歉,否則,本王讓你這輩子再踏不出盛京半步,讓你到死都只能是個五品千戶」


  宇文修這才變了顏色,只恨自己如今還不足以與父親抗衡,兼之宇文倩在一旁小聲勸他:「你就當給父王面子,低個頭罷,橫豎也不會少一塊肉。」


  關鍵父王的確已算得上秉公處理,他們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不然讓父王下不來台,事情就不知道得如何收場了。


  宇文修終於還是上前幾步,對著睿郡王妃彎下了身去:「都是我的不是,請王妃見諒」卻僅此一句,半個字也不肯多說,更別提叫睿郡王妃母妃了,打定主意若睿郡王再逼他,他立刻轉身就走,睿郡王想困住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好在睿郡王總算沒有再逼他,只呵呵笑著說了一句:「既然孩子已經知道錯了,王妃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與他一般見識了,明兒還有事要早起呢,都散了罷。」


  將宇文倩與宇文修打發了,方拉了睿郡王妃的手,放柔了聲音:「本王知道你今兒委屈了,這樣罷,本王今晚一定好生補償你,你說好不好」


  聲音越壓越低,再配以情談款敘,總算慢慢哄得睿郡王妃轉悲為喜起來,叫了人備水服侍睿郡王沐浴。


  只是熱水還沒來,唐孺人跟前兒的丫鬟便來了,在外面聲音又尖又利的吵著她家主子肚子痛得厲害,求王爺立時過去瞧瞧,高嬤嬤等人在外面自然要攔的,奈何睿郡王已經聽到了,揚聲叫了後者進來問話,得知唐孺人口口聲聲要見王爺后,立時便撇下睿郡王妃,往唐孺人處去了。


  餘下睿郡王妃又羞憤又惱怒,足足砸了半間屋子的東西后,才頹然的坐到一堆碎片之間,咬牙切齒與高嬤嬤抱怨起來:「說本宮不如那個死鬼也就罷了,誰讓那個死鬼是原配正室,先後有序,本宮不低頭也得低頭,可姓唐的賤人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奴才秧子,如今懷了賤種,便也拿她當鳳凰蛋似的捧著了,就跟誰沒生過孩子似的本宮一定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高嬤嬤見她雙目赤紅,如癲似狂,大是心疼,忙扶了她起來至榻上坐了,低聲勸道:「不過一個奴才秧子罷了,就算讓她生了兒子,也只是個庶子,給二爺造不成半點威脅,何況離生還有這麼幾個月呢,誰就能保證不會出事,誰又能保證那賤種就算生下來了,便一定能養大了娘娘實在犯不著與那賤人一般見識,沒的白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當務之急,還是要想想怎麼對付那個鬼之子才是。」


  睿郡王妃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恨聲道:「我怎麼對付那個鬼之子我還什麼都沒做呢,王爺已先護得什麼似的,你也看見了,我還敢做什麼果然活人永遠都鬥不過死人嗎,明明這麼多年來,給他生兒育女的是我,替他主持中饋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的是我,朝夕陪伴他的還是我,他卻仍心心念念只惦記著那個死鬼,就因為那個鬼之子提了一句那個死鬼,便立時錯的都是我了,可她明明都已死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嬤嬤,我真的好恨,真的好恨啊」


  說到底,唐孺人的恃孕而驕並不足以讓睿郡王妃恨成這樣,那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她真正介意的,還是睿郡王那句她是本王原配正室這個事實,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他心裡到底將她至於何地,她到底在他心裡算什麼啊

  高嬤嬤就不知道該怎麼勸自家娘娘才好了,這一路走來,別人不清楚睿郡王妃對睿郡王的情意,她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不然王爺也不能將她家娘娘給吃得死死的了,王爺是尊貴,可再尊貴也左右不了人心,關鍵還是王妃付出的感情更多,而由來付出感情更多的那一個,都是吃虧的那一個,不是嗎


  睿郡王妃哭了一場,心情總算平復了不少,擦乾眼淚后,她啞聲吩咐起高嬤嬤來:「上次母親替我尋的那個葯,我當時雖然一再的讓你扔掉,不許留下,但我知道,你一定悄悄留下來了的,如今倒是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高嬤嬤聞言,又驚又喜,驚的是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過自家娘娘,枉她還一直以為自己遮掩得很好呢,喜的則是自家娘娘終於還是想通了,若她早些想通,也就不會被逼到如今這個地步了,不過她如今想通了,一切也還來得及。


  因忙說道:「娘娘真的已經想通了嗎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把那葯給王爺吃上,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了,娘娘中途真的不會後悔嗎」


  娘娘以往也不是沒有過恨王爺恨到咬牙切齒,恨到恨不能立時讓他去死的地步,可事後氣一消,王爺再一哄她,她也就立時又與王爺和好如初了,萬一這次她依然如此,可該如何是好

  高嬤嬤實在沒辦法不擔心,因又道:「不然,娘娘還是再考慮考慮平心而論,在那個鬼之子去薊州之前,王爺待娘娘雖不若剛成親那幾年般,時時都蜜裡調油,也算是萬中無一了,說到底,還不是眼見那個鬼之子越來越出息,後院那些個狐媚子又一日比一日不安分,王爺才漸漸與娘娘離了心的,只要咱們解決了那個鬼之子,一切困境自然都迎刃而解了。」


  說得睿郡王妃沉默起來,片刻方苦笑道:「我知道嬤嬤擔心什麼,怕我中途又心軟,功虧一簣,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哪還敢心軟,一旦心軟,我們母子都將萬劫不復,那個鬼之子待我是個什麼態度,你也看見了的,難道我還能指望將來王爺百年後,他能善待我們母子不成他不將我們母子生吞活剝了,就是好的了,我哪還有心軟的資格何況那個鬼之子豈是那麼好解決的,當年他手無縛雞之力,我們尚且未能如願,如今他羽翼已豐,就更別想了,指不定還會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什麼都不剩下,倒不如擒賊先擒王,直搗黃龍一勞永逸他既無情」


  語氣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狠絕起來:「就別怪我無義,我總得為我們母子的將來打算,總得為我們楊家上下幾百口子人打算」


  她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高嬤嬤總算放下心來,低聲道:「那奴婢明兒就開始把那葯給王爺吃起來,一開始奴婢不會下太重的分量,總得半年甚至更久,王爺的身體才會漸漸開始衰敗,等王爺的身體開始衰敗后,奴婢再加重分量,慢慢的王爺會出現幻覺,會覺得世上所有人都想害他,只信任最貼身的人,屆時便是娘娘的機會了,等王爺寫下立二爺為世子的奏摺,待二爺封了世子后,奴婢再下最後一劑葯,管保人不知神不覺,也管保王爺走得沒有任何痛苦,娘娘只管放心罷。」


  高嬤嬤說話時,睿郡王妃一直定定看著頭頂的承塵,滿目的大紅色,讓她沒來由想到了她與睿郡王成親那日,她身上吉服的顏色,那麼的鮮艷與濃烈,那麼的紅火與熱鬧,可都及不上她滿心的火熱與期待。


  她費了那麼多心思,做了那麼多功課,才終於嫁給了自己一眼就傾心的男人,她以為,她一定會與他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只可惜,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以為即便是石頭,也能被自己火熱的心焐熱了,何況本就有血有肉的心罷了,既然始終焐不熱,那打今兒起,便別再焐了罷,不然再這樣下去,她自己先要熱源散盡,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待高嬤嬤把話說完,她沒有停頓的便接了下去:「嬤嬤安排得極周全,若三五個月的就讓王爺身體開始衰敗,那個鬼之子不在乎王爺的死活,宇文倩那個小賤人卻是在乎的,勢必會發現異樣,就算母親再四保證那葯連太醫都查不出來,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等一年半載的,宇文倩嫁出去后,我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高嬤嬤點頭道:「奴婢正是這樣想的,娘娘且別多想,也別難過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原便是王爺對不住您,對您無情在先的,難道都這樣了,您還要對他掏心掏肺下去不成您便不看自己,也還要看二爺了。奴婢這便讓人進來收拾一下,再服侍娘娘沐浴了,就早些歇下罷,一時的不如意算什麼,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的」


  睿郡王妃疲憊的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幸好還有嬤嬤一路陪著我,讓我不至於連個可以說話兒,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我都聽嬤嬤的。」


  ------題外話------


  感謝5月11日1895147親的7朵鮮花,半面淚妝眷卿親的1朵鮮花,么么噠oo~

  今天是5。12汶川地震八周年,一轉眼八年就過去了,大家還記得那個日子嗎就是地震后,瑜才慢慢走上了寫作之路了,也就是說,親們也支持了瑜快八年了,心裡的感激實在無以言表,只能認認真真的對待每一篇文,儘可能的把每一篇文都寫好,以聊表謝意了,oo~

  最後,還是要煞風景的來一句,有月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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