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告別 投軍
cpa3004; 是夜,簡潯輾轉反側至三更都過了,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只是很快她便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正盯著自己看,不由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就見自己床前還真有人,饒她睡覺從來屋裡都要留一盞燈,所以屋裡任何時候都不會一片漆黑的,她仍過了片刻,才認出眼前的人竟是宇文修,忙將已到嘴邊的尖叫堪堪咽了回去,一面揉著太陽穴,一面坐起來低聲道:「師兄,你怎麼會忽然出現在我床前你想幹嘛呢」
簡潯倒是不擔心宇文修會對自己不軌,只是大半夜的他忽然出現,她總得先問清楚是什麼原因,他別不是收到她的禮物后,高興得瘋了,這會兒自己正做什麼都不知道罷
宇文修見她一臉剛醒來的嬌慵,頭髮也散亂的披著,叫身上月白的中衣一襯,越發的黑白分明,想起素日在軍營時老兵油子們說的那些葷話,渾身騰地著火一般的同時,簡直移不開眼睛。
狠狠看了幾眼后,才終於強迫自己移開了,聲音有些沙啞的道:「我入夜時分接到急報,羯族前幾日偷襲了我們總兵府轄下的安東衛,如今大戰一觸即發,原本我是打算明兒一早來瞧師妹,再正式向師父師母提出表個態的,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只能趁夜趕來看你一眼了。」
本來只想著看她一眼,再把給她的鳳佩放下,他便離開的,等她醒來,看見他留下的書信,自然什麼都明白了,誰知道她這般敏銳,他才在她床前站定片刻,她便醒了過來。
羯族偷襲了安東衛
簡潯大驚失色,前世貌似沒有這回事不過前世這時候她每日都囿於內宅,連自己的院門都難得出,也少有接觸外人的時候,哪能知道這些事,倒是知道羯族與大鄴正式全面開戰,是在三年後,因為那時候她已進了宮,大鄴也已越發的千瘡百孔,人人都知道國運不行局勢不好了,她自然多少也能聽幾耳朵去。
那麼,至少現在宇文修是絕對安全的,甚至五年後,他也是安然無恙的,薊州是他起家的地方,以後他退羯族敗韃靼平內亂,都是靠的他在薊州累極起來的兵權和人馬,所以當初他向崇安侯提出自己不想去遼東,而是想去薊州時,簡潯還暗暗感嘆過,人的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哪怕中途偶爾會偏離既定的軌道,最後還是會偏回去,直至抵達最後的終點,也就不怪會有那句話「人的命,天註定」了。
這般一想,簡潯心裡的緊張與擔心瞬間散去了大半,正色道:「既然軍情緊急,師兄就該直接出發的,何必再兜一圈來看我,我難道還會怪你不辭而別嗎」
宇文修定定的看著她,道:「我當然知道師妹不會怪我,可不親口告訴師妹,我有多麼的高興與慶幸,我有多麼的感愛師妹肯給我這個機會,我根本不能安心的走。」
說著從袖裡掏出那塊鳳佩,「姐姐說,這是我娘親留給我未來媳婦的,我自己也有一塊,如今已戴在脖子上了,現在我把這一塊送給師妹,再說一次我之前說過的話,我一定會照顧師妹一生一世,不讓你受任何委屈,一定會至死都忠誠於你的」
簡潯方才先是驚嚇,再是驚恐,竟忘記害羞這回事了,這會兒經宇文修這麼一說,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與他的關係,如今已算與以前大不一樣了,臉立時燒了起來,再沒法兒與他對視,遂盯了自己被褥上的合歡花,有些不自然的道:「我自然信得過師兄,會等著你平安凱旋的,你且安心的去罷。」
頓了頓,到底沒忍住補充了一句:「記得時常給我寫信,別再跟以前似的,只有東西沒有信,縱有,也只乾巴巴的寥寥數語。」
宇文修本就捨不得離開,這會兒難得與她獨處,還是這樣夜深人靜,可以任意一訴衷腸的時候,就越發捨不得了。
可又怎麼可能不離開,且不說軍令如山,只說他還想趁如今年輕多累積一些軍功,早日升上四品甚至更高的位子,他便半點功夫也再耽誤不得,不然他憑什麼給師妹最好的生活,憑什麼不讓她受任何委屈就這會兒功夫,還是他忙裡偷閒硬擠出來的,還不知道秦三英周四平們現下在外面等得何等著急,接下來他們除了吃飯如廁,也休想再下馬歇息了。
只得放下鳳佩,說了幾句:「我會給你寫信的,絕對跟以前的再不一樣。那我就先走了,你快睡罷,省得明兒沒精神。」然後依依不捨看了簡潯一眼,才一狠心轉身跳窗而去了。
餘下簡潯確定他走遠了,才掀被下床,將他放在床前矮几上的玉佩拿了,慢慢笑了起來
次日簡潯去見平氏時,便戴上了宇文修送她的鳳佩,還有意露出來讓平氏看見了。
平氏少不得要問她哪來的,簡潯便言簡意賅說了說:「師兄昨夜連夜送來的,羯族偷襲了他們總兵府轄下的安東衛,他連夜趕回薊州去了。」
雖只短短几句話,也足夠平氏明白她的選擇了,又是替她高興,又是替平雋遺憾,道:「可惜你父親昨兒就回京去了,不過打發個人回去告訴他,也不費什麼事兒,就是不知道睿郡王如今怎麼樣了,你父親可已打發人送過藥材補品上門不曾」
關鍵睿郡王知道自己兒子與他們女兒的事了嗎,若暫時不知道還罷,若知道了,這禮物可就真是輕不得也重不得了。
簡潯聞言,方想起昨夜自己竟忘記問宇文修這個了,不過當時時間緊急,她顧不上問也是人之常情,再說睿郡王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么,她憑什麼關心他
因說道:「師兄既能連夜離開,可見王爺已無大礙了,至於藥材補品,以往咱們家怎麼送,如今仍怎麼送即可,畢竟,如今一切都還言之過早。」
平氏點點頭:「也是,總沒有咱們上趕他們的理,不過朝廷不是向來都宣稱羯族只是蠻夷烏合之眾嗎,大鄴一個總兵府近十萬兵馬,竟還這麼多年都奈何他們不得也不知道朝廷這次會怎麼應對了。」
簡潯暗暗冷笑,大鄴如今腐朽衰敗得只差剩最後一口氣了,皇室和朝廷還一心以天朝上國自居,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哪來的優越感說羯族是蠻夷烏合之眾,豈不知這樣的烏合之眾多了,也是會要命的,就跟一堆螞蟻,最後卻能要了一頭大象的命是一樣的道理,難怪前世宇文修雖當了攝政王,一樣得通宵達旦的批閱奏摺處理政事,都是在為如今好逸惡勞的皇室和朝廷補篩子
不過簡潯知道自己縱再生氣,也是鞭長莫及,改變不了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過自己的日子,然後默默的為宇文修祈禱罷了。
這樣過了幾日,平雋來見簡潯了,在後花園表兄妹彼此見過禮,讓服侍之人都遠遠的退開后,平雋開門見山說起簡潯托他辦的事來:「成了庄王已經起了疑,在悄悄兒的查證了,不出意外,應當很快就能查出事情的真相,與太後生分了,屆時庄王忙於與太后明爭暗鬥,自然也就無暇再煩表妹了,表妹放心罷」
簡潯一看平雋的臉色,就知道他應當是帶來了好消息,這會兒一聽,果然如此,立時笑了起來,道:「我就知道表哥出馬,再沒有辦不成的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激表哥才好了,就是不知道表哥是怎麼把消息傳到庄王耳朵里去的他如今雖分了府,聽說卻仍十日里有九日都住在宮裡,表哥一定費了不少功夫罷」
平雋已知道宇文修早已離開盛京了,心情大好,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表妹就別管了,只需要知道庄王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無心再管其他事即可,我的人仍暗中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等有了最新進展,我再第一時間告訴表妹。」
庄王的確泰半時間都住在宮裡,可正是因為住在宮裡,反倒會更相信自己「無意」聽到的話,宮牆深深,外面的人怎麼可能知道裡面的事,還是那樣的秘辛真讓他在外面聽見了,才是落於刻意,讓他想不動疑都難了。
但在宮裡聽見就不一樣了,當年的事太后就算做得再隱秘,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怎麼可能真神不知人不覺既然有人知道,心裡藏了那樣一個大秘密,正常人都會悄悄兒與自己最要好的人說,那自然就有可能「一傳十十傳百」的傳到庄王耳朵里去,簡潯的目的自然也就達成至少一半了。
得虧平家興盛這麼多年,不但在宮外有自己秘密的消息渠道,在宮裡也是一樣,不然平雋辦起事來,還真沒法兒這般方便。
再說庄王,忽一日帶著自己的貼身太監在御花園行走時,竟無意聽得有人議論他,並且議論的內容還滑天下之大稽,說他不是太后親生的,他的貼身太監當場就要揪出那背後胡說八道的宮人。
他自己卻想到一些事,鬼使神差的阻止了自己的貼身太監,只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且由那些宮人去罷,只要上頭的主子們都不在意,宮人們議論個三五日的,自然也就沒興緻再議論下去了。
但等回到自己宮裡后,庄王卻是陷入了沉思。
母后待他自然打小兒都是極好的,可從他有記憶起,母后便從來沒抱過他,沒有親自哄他睡過覺,他生病時也從沒親自給他餵過葯餵過飯,不像對待皇兄,母後會抱他,會親自哄他睡覺,會給他喂葯喂飯。
庄王以前只當是皇兄身體不好,母后難免在這些上面多疼他一些,所以雖偶爾會泛酸,卻從不覺得有異,反正母后也在其他方面補償他了,譬如他不想做功課不想練武時,母后都由著他,他闖了什麼禍,母后也都百般護著他,他想要的人和東西,母后從來都二話不說全部滿足他如今看來,母后哪是真正在疼他,真疼他就該與對皇兄一樣,嚴格要求他,發自內心的心疼他憐惜他才對
想完這些,庄王又想起一件事,有次他去平國公府找五表弟玩兒時,經過大舅母的院子,竟無意聽得大舅母與貼身嬤嬤說:「不過一個小婦養的生的賤種罷了,充什麼龍子鳳孫,沒的白帶壞了我兒子。」
他當時根本沒有多想,只當大舅母是在罵別人,且大舅母一見了他,便立刻熱情的上前噓寒問暖,待他一如既往的溫柔與慈愛,他就更不可能往大舅母也許是在罵他上面想了。
如今看來,大舅母可不正是在罵他嗎,畢竟能時常出入平國公府的龍子鳳孫,除了他還能有誰只可惜他太蠢太遲鈍,竟從來不曾動過疑,那他真的極有可能,的確不是母后親生的了
庄王這才開始後悔之前沒有讓自己的貼身太監將背後胡說八道的宮人揪出來,至少他可以順藤摸瓜,查出流言的源頭來,然後好做進一步的查證。
不過好在既已知道了流言,且流言已流傳了開來,總能打聽到源頭,庄王這才心下稍松,只是流言也不知道已傳到了母后和皇兄的耳朵里不曾,他查證時少不得要加倍小心了。
平雋怕簡潯著急,一得知庄王已開始暗中著手查探當年的事後,便立刻趕了來告訴簡潯,當然,也不乏趁機與簡潯聯絡感情的意思就是了。
所以正事一說完,他便笑道:「小八養了這麼些時日的傷,已是痊癒了,我也已再調教過它,讓它不許再那般爭強好鬥,想來以後它不會再跟小吱動不動就打起來了,表妹看什麼時候讓它回來為好,一來我成日里忙這忙那的,實在顧不上照顧它,二來如今惠安縣主回了王府去,表妹連個說話兒的人都沒有,小八回來了,也好給表妹解解悶兒。」
平雋得知小吱回了簡潯身邊的當日,便想也送小八回去了,想了想,的話實在有限,還得好生再調教一番才是,於是又調教了它一陣子,教它背了好些詩不說,還讓它以後必須日日都對著簡潯誇他,說他的好話,想著時間一長,不愁表妹不能習慣成自然,自然成獨一無二的、誰也無法取代的感情。
只可惜他話音剛落,簡潯已笑道:「我養小吱一個已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表哥不知道,這養愛寵跟養孩子其實沒什麼兩樣,都得管它的吃喝拉撒睡,都得傾注全部的感情,所以小八我實在是無力再養了,表哥還是留著自己養,不然就送給家裡哪位表姐表妹罷,小八那般嘴甜,她們一定會喜歡的。」
平雋臉上的笑就一下子消失不見了,片刻方道:「子羽就那麼好,讓表妹連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都還不能確定,便已連一絲機會都不肯給我,直接便將我徹底否定了嗎除了長相與武藝,我自問哪哪兒都比他強,連武藝我也可以也上戰場去,實戰演練得與他一樣,惟獨長相是父母給的,我沒有辦法改變,就這樣,表妹也不肯給我哪怕一絲機會嗎」
這麼幼稚的話,平雋真不想說的,在他看來,這是只有弱者才會說的話,可這會兒他竟生出了只要表妹願意給他機會,他就算當眾承認自己是弱者又何妨的念頭來,什麼時候開始,他已變得如此卑微了
簡潯心裡比平雋好受不到哪裡去,卻也只能狠下心來,說道:「表哥,這事兒與師兄無關,而是在我心裡,表哥就是表哥,永遠都是表哥,就算沒有師兄也是一樣,所以,對不起。」
表哥就是表哥,永遠都是表哥,對不起表妹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他若再死纏爛打下去,豈不是連基本的風度都要失盡,也會連彼此如今的兄妹情分都要耗盡了
可心裡真的好難過好不甘啊,他畢生有可能唯一動心的女子,難道就這樣錯過嗎
平雋艱難的吞咽了一下,還待再說,冷不防就看見了簡潯頸間的玉佩,以前他從來沒見過的,一看就知道應當是一對兒的玉佩,以他的聰明,如何猜不到這塊玉佩的來源
這回是真連垂死的掙扎都做不到了,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回頭有了消息,再告訴表妹。」踉蹌著走遠了。
簡潯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沉甸甸的,片刻才無聲的苦笑起來,這麼好的平表哥,她前世怎麼就沒遇上呢若前世她還懵懂天真,無知無畏時就遇上了他,豈不是就不用進宮去受盡屈辱與磨難,落個不得善終的下場了
不過這樣一來,她只怕也不會有今生遇上宇文修的機會了罷了,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罷。
又過了兩日,簡君安趁休沐又來了別莊給父親請安,陪伴妻兒,還帶來了有關薊州一帶最新的局勢和戰況。
羯族這次野心巨大,幾乎是舉全族之力來打這一場大戰,來勢洶洶,所以才能一舉攻下安東衛,若他們只知蠻幹也還罷了,薊州總兵府連上最近的另兩個總兵府共計三十萬大軍,還是完全可以將他們殲退的。
可他們除了正面進攻,竟還學會了迂迴作戰,借著大鄴朝廷常年拖欠軍餉的契機,以糖衣炮彈收買得薊州總兵府轄下另兩個衛的將士竟不戰而降,戰況一時於他們大是有利。
於是就在日前,羯族的現任可汗努爾干布,在羯族的都城西京稱帝了,以「欽」為國號,正式結束了大鄴與羯族百餘年以來的君臣主從屬關係。
這下朝廷自上而下才知道慌了,總以為羯族只是邊陲蠻夷,就算素日小打小鬧不斷,終究傷不了大鄴的根動不了大鄴的骨,可現在對方都建國稱帝了,再不引起警覺誓死殲敵,只怕他們很快就要揮兵北上,只取盛京了。
崇安侯不待簡君安把話說完,已是氣得拍了桌子:「那幾個衛的將士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這樣的叛徒,朝廷還在想著他們回頭是岸羯族已經劍指大鄴,野心一覽無餘了,內閣與軍機處不想著儘快調兵遣將去殲敵,還在想著要談判議和,大鄴怎麼凈養了這些個貪生怕死的蠹蟲,偏安一隅的軟蛋,老子要不是早年斷了腿,已上不陣殺不得敵,老子立刻回京進宮,向皇上請命出戰去」
眼見崇安侯氣得臉都黃了,平氏不由悄悄白了簡君安一眼,知道老爺子最是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怎麼偏把這些話往他跟前兒說,回頭把老爺子氣出了個好歹來,他悔青腸子也遲了。
簡君安接收到妻子的眼色,也暗暗後悔,怎麼一時氣憤之餘,就什麼都忘了呢,眼下他們家誰也上不了戰場,誰也沒有在權利的中樞,說這些不過是徒給大家,尤其是給老父親贈添煩惱罷了。
簡潯卻是聽得暗暗冷笑起來,朝廷常年拖欠軍餉,以致兵不兵,將不將的,又怎麼能全怪那幾個叛降了的衛所的將士們,他們連飯都吃不飽了,誰還想得到替朝廷堅守國門,明明就是朝廷對不起他們在先,不是他們對不起朝廷在先好嗎
不過也不能全怪內閣和軍機處,朝廷沒有銀子,他們再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可不只能萬事都一個拖字訣,能維持一日是一日,能混一日是一日了說來說去,還是國運已到了人力再難以挽救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宇文修如今怎麼樣了,他說了要給她寫信的,她卻至今沒收到,也不知是他忙於作戰,實在抽不出空來給她寫信,還是信已在送進京的路上了希望是後者罷,一日沒收到他的信,她心裡就總是惴惴的。
如此進了八月,天氣一日一日涼下來,離中秋也越來越近,薊州前方戰況再緊張,盛京城內再人心惶惶,家還是要回的,中秋也還是要過的,所以八月初,崇安侯便帶著一家老小,回了盛京去。
一路上,尤其是進了城后,免不得能聽見路邊小販們的幾句閑談,說是近來生意越發難做了,外城和城外進京來討生活的外鄉人也是越來越多,還說幾處通往外邦去賣貨販貨的路都徹底斷了,最後用上了一個詞兵荒馬亂。
簡潯一下子想到了何小有一行,他們可都是她得力的手下,這些年下來替她賺了不少銀子,尤其何小有,更是何媽媽的獨子,她只看在何媽媽當年的回頭是岸和這些年對她的悉心照顧上,也得多照拂何小有一些才是,可如今何小有才成親不久,就隨商隊又出去跑貨了,萬一此番回不來了,何媽媽一家的天豈非也要塌了
心裡亂糟糟的回了府,崇安侯府內外看起來倒是與往常並無任何差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句話能流傳千古,就絕不會是空談,任何時候,有了戰亂或是天災,首當其衝的都是最底層的百姓們。
一個多月近兩月不在家,如今總算回來了,大家少不得要休整一番,屋子也要重新布置一番,晚膳便各自在各自房裡用了,用完便都早早熄燈歇下了。
次日起來,簡潯見何媽媽當著自己時,還能勉強做出一副笑模樣來,一旦背了自己,卻是立刻紅了眼圈,如何不知道她是在擔心何小有。
一問之下,果然如此:「小姐,奴婢老兩口兒就這一個兒子,他媳婦也才進門,他當時要出門,奴婢便攔著,說他就算不看我們兩個老的,也他媳婦兒,難道讓人剛進門,便守活寡奴婢失言,是他說要報答小姐的大恩大德,也想趁如今年輕,為父母妻兒掙一個富足的未來,奴婢才忍痛放了他去,誰知道這一去,便極有可能再回不來了。小姐,奴婢也知道奴婢不該為難您,可奴婢實在想不到旁的法子,只能求小姐設法幫忙打探一下他的消息了,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家這輩子縱還不清,下輩子也一定做牛做馬來報。」
何媽媽說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又要跪下給簡潯磕頭。
叫簡潯示意瑞雪攙住了,道:「媽媽不必如此,此事我本就責無旁貸,不止是你們,其他同行的人的家眷們,我也該儘快給他們一個交代才是。媽媽且下去歇著罷,我這就安排,一有了消息,立刻著人告訴你去。」
何媽媽聞言,這才心下稍松,千恩萬謝的退下了。
簡潯想了想,這事兒還得請了平雋幫忙才行,誰讓她是女子,不方便拋頭露面,什麼事都只能靠別人去做,何況那商隊平雋也有份兒,向來更是他在管著,除了他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呢。
想起平雋,就想到了他自那日離開后,便再沒出現過在她面前之事,應當是被她傷了,再不想見到她了罷那這次過後,她得盡量改掉什麼事都第一個想到請他幫忙的毛病,以後也要與他徹底保持距離了。
平雋收到簡潯遞的話兒后,當日便來了崇安侯府見她,倒讓簡潯小小的意外了一下,她還以為,他怎麼也得明兒才過來呢,忙起身給他見禮:「平表哥,你來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實在是人命關天,我不打擾也只能打擾你了。」把自己的擔心大略說了一遍。
平雋給她還了禮,點頭道:「表妹不必客氣,你不找我,我也正好要找你的,商隊的事,我已安排人去打聽接應了,應當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表妹且安心。」
頓了頓,繼續道:「我今兒過來,其實是想告訴表妹另一件事,我已決定投軍了,不日便會開撥出發,之後應當沒時間再過來向表妹辭行了,所以今兒我也算是過來辭行的。至於商隊的事,我已安排下去了,以後我跟前兒的松節會每個月登門向表妹奉一次賬,其他掌柜們也都是信得過的,再有義叔從旁襄助,應當不會給表妹添多少麻煩,不過如今局勢不好,咱們的生意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若哪日堅持不下去了,表妹便酌情給關了罷。」
投軍
簡潯大吃一驚,前世平雋的確也棄筆從戎了,可那時候他已二十歲,真正是功成名就,前途大好了,所以他去了軍中不久,便憑著高起點也做到了千戶,還得了個「儒將」和「計將」的美稱。
如今他倒也算不得默默無聞,問題是,他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國家也還不到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忽然跑去投軍算怎麼一回事呢
讓她怎麼想嘛,她就算再遲鈍再冷血,也做不到當這事兒與自己無關,並不為此背上心理負擔好嗎
簡潯只能強笑著說道:「表哥怎麼忽然想起投軍了,你這樣的大才,去了軍中豈不太浪費了舅舅舅母他們都知道,也同意你的選擇嗎要我說,表哥還是該再仔細考慮一下的。」
平雋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勾唇笑道:「表妹是覺得我是因為你沒有選我,而選了子羽,才會忽然想著去投軍的嗎是,我不否認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大鄴都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了,我一個七尺男兒,不去保疆衛國,卻躲在盛京城裡得過且過,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便表妹沒有拒絕我,我也會這麼選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吐了一口氣,「至於我的父母,他們支持我,尊重我的選擇,當然就最好了,反之,我也自有我的法子達到目的,不過如今他們還不知道,所以表妹可千萬要替我保守秘密,不然我投不了軍,就只能日日過來纏著表妹,纏到表妹改變心意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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