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八回 搬出
宇文倩聞言,凝神想了想,道:「太醫院時常去我們府上請脈的都是王太醫李太醫兩位,旁的我還真不是太清楚,這樣,我待會兒就打發人回去問我父王,請他幫著想法子,太醫院自上而下幾十個太醫,我還不信就找不到一個能治侯爺病的了,便他們不行了,我們也可以張榜遍訪名醫什麼的,大鄴這麼大,能人異士多了去了,就不信再找不出一個跟成宗爺年間枯竹大師一樣,無所不能的得道高人了」
簡潯點點頭:「那就有勞倩姐姐了。」
心裡卻禁不住苦笑,太醫院裡的太醫都是全大鄴醫術最高明的人,閔太醫能做到副院正,顯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都說不妙了,何況崔大夫也是這般說,只怕真是無力回天了,像枯竹大師那樣不世出的得道高僧,大鄴自開國以來,攏共也只出過一個不是嗎
二人正說著,平氏紅著眼圈出來了,見二人竟坐在地上,著實不雅相,想著非常時期,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沒說她們,只道:「兩個丫頭怎麼在這裡說話兒,公爹讓你們進去。」
宇文倩聞言,忙攙了簡潯起來,兩人一道進了屋裡去。
崇安侯見了宇文倩,先就笑道:「昨兒讓倩丫頭瞧笑話兒了,你沒受到驚嚇罷」
宇文倩忙笑道:「您老人家說的什麼話兒,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更是您老的另一個孫女兒,自己家裡的事,有什麼可笑話兒的,何況我家裡那些破事兒,您老只是不知道而已,我也好好兒的,什麼事都沒有,您老不必擔心。」
「那就好。」崇安侯點點頭,看向簡潯,「怎麼眼睛又紅又腫的,是不是才哭鼻子了讓祖父猜猜你為什麼哭啊,除了擔心我,是不是還很後悔很自責,覺得若不是你將計就計收拾陸氏和簡菡,我就不會病倒了素日那麼聰明通透的一個人,怎麼偏在這上頭鑽牛角尖了」
頓了頓,繼續道:「我才不是說了嗎,去年年底我就已經覺得自己身體大不如前,有油盡燈枯之兆了,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徹底的爆發而已,所以,哪怕沒有此番之事,我還是會病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反而是好事,至少如今我知道自己的病因,就會有意識的多注意多防備,知道自己的大限,就能把想做的該做的事都提前做了,不至於忽然倒下,帶著後悔和遺憾而去了,再者說了,沒有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難道讓你日日防著,明知道她們會使壞,也不主動出擊,一次就讓她們痛得再爬不起來不成那不是你的作風,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你就得這樣殺伐決斷,才是我簡琛的孫女兒,我便是哪日去了,也不會擔心你。」
「祖父」簡潯的眼淚再次忍不住落了下來,心裡總算好受了些,既為崇安侯一點也不怪自己,也為他的樂觀與豁達,這些積極的情緒,本就會感染人的不是嗎
崇安侯又道:「再說就算有人該後悔與自責,那個人也不該是你,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把眼淚給我收了,得虧修哥兒這會兒不在,不然得被你這副醜醜的樣子嚇得想退貨了。」
宇文倩忙擺手道:「不會的不會的,潯妹妹這會兒跟平時一樣漂亮,再說就算你真貌若無言,哭起來嚇得人半死,在弟弟心目中,也必定是最漂亮的,他才捨不得退貨呢。」
話說到這個地步,簡潯哪還好意思繼續哭下去,她本來也不是愛哭的人,於是拭了淚,認真道:「那我以後日日陪著祖父,您不是說您眼睛時不時就看不清楚,耳朵也時不時的會聽不見嗎,那我以後就做您的眼睛和耳朵,好不好」
一直到您老人家生命的最後一刻。
崇安侯笑道:「你這麼孝順,我老頭子當然喜聞樂見,只是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日日陪著我個老頭子算怎麼一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來不愛人服侍左右,喜歡清靜慣了的,何況滿屋子的下人,哪用得著你日日陪著我了你還是忙你自己的事去,你父親母親和兩個弟弟也是一樣,以前怎麼過日子,如今還怎麼過,不然我豈不只能拿自己當病人了,我可至今不認為自己是病人。」
正說著,簡君安進來了,聽得這話,忙道:「那怎麼能成,幾個孩子也就罷了,至少我是得日日陪著父親的,我已打發人回去向上峰告假了,等父親能搬動了,我們回京后,我再親自正式去向上峰告假,一直忙這忙那的,已記不得多長時間,沒有好生陪過父親,承歡您膝下了,如今總算有機會了,還請父親千萬不要拒絕我,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見兒子滿臉的認真與堅持,崇安侯翕動了幾次嘴唇,到底只能點頭道:「行罷,你既做了決定,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只等著安享子孫福即可。」
簡君安臉上這才有了笑模樣:「那父親你先歇息一會兒,我回屋換件衣裳便來陪您,您有什麼想吃的沒有,只管告訴平氏,也好讓廚房即刻給您做來,只是一點,油膩的食物您是別想了,只能吃清淡的,不過魚蝦都可以,要不讓廚房給您做個清蒸魚白灼蝦來」
崇安侯一聽,便滿臉的嫌惡:「魚蝦除了刺和殼,還有什麼可吃了,最不耐煩吃這兩樣東西了算了,隨便你們了。」
簡君安點頭道:「那就給父親做一個清蒸魚一個白灼蝦,再搭配幾樣爽口的小菜和米粥罷,閔太醫與崔大夫忙了一夜,必定也早餓了,讓人也給他們送些吃的去。」
這話卻是對平氏說的。
平氏忙一一應了,因崇安侯隨即說自己想去凈房,還想擦洗一下身子,讓大家都先退下,遂帶著簡潯與宇文倩,隨簡君安暫時一道離開了崇安侯的院子。
待出了院門,簡君安方道:「雖說父親說了不用你們侍疾,但你們該盡的孝心還是要盡的,以後我就時時服侍在父親屋裡,晚間也在父親屋裡睡了,夫人你就看著丫頭們給父親熬藥,潯姐兒你就帶了你兩個弟弟,在你祖父精神好時,承歡他膝下,逗他喜歡與開心,都記住了嗎」
平氏與簡潯都應了,宇文倩忙道:「那我呢,簡伯父,我做什麼呀」
不待簡君安說話,簡潯已道:「倩姐姐當然是即日收拾一下回京去,再有兩個多月就是你大婚之日呢,你只安心等著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即可,旁的都不必操心,何況這也不是該你操心的事。」
話音未落,宇文倩已道:「怎麼不該我操心了,我自己的心意且不說,只為著弟弟不在,我就該代他盡孝於侯爺膝下的。」
簡潯想了想,道:「你還是回去問太醫和設法尋找能人異士罷,若真能找到,可比什麼盡孝的法子都強一百倍。」雖然希望很渺茫,卻也不能輕易放棄。
「也是。」宇文倩這才點了頭:「那我明兒一早就回去,早一日回去,便能多一分希望。」
平氏忽然遲疑的向簡君安道:「到底公爹此番之病非同小可,要不要即刻派人回去告訴二叔一聲公爹嘴上雖不說,心裡未必就不想見到他,讓他侍疾床前的,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簡君安不待妻子把話說完,已冷笑道:「告訴他做什麼,讓他再來氣父親嗎若不是因為他,若不是因為他糊塗至極,管教無方,父親怎麼會反正父親也未必想見他,就別告訴他了,只我們一家人服侍父親即可,不然我真怕自己忍不住見他一次揍他一次」
簡潯也道:「還是暫時別告訴二叔了罷,他家裡那一攤子破事兒,哪怕如今陸氏被送走了,二嬸上位了,也還有的鬧呢,鬧來鬧去,別又鬧到了祖父跟前兒,祖父還怎麼養病,要我說,便是明兒祖父能搬動了,也先別回京去,莊子上隔得遠些,有什麼事了,也更容易瞞住祖父。」
簡君安點頭道:「是這話,那咱們都暫時別回京了,等八月底九月初的再回去也不遲,以後若是二房再來人,也一定死命瞞著父親,絕不許再打擾祖父一絲半點」
大家商議了一番,才各自散去,回房梳洗換衣裳的梳洗換衣裳,用早膳的用早膳去了。
到了晚間,果然閔太醫說的崇安侯會慢慢出現中風的癥狀應驗了,他老人家一度手抖得拿不住筷子,嘴巴也不受控制的往一邊歪斜,口水流濕了半邊衣襟。
簡君安看得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只得死命又留了閔太醫一夜,然後改了主意,明日一早一家人便回京去,畢竟閔太醫是有公務在身的,不可能跟崔大夫似的,一直留在莊子上,只為崇安侯一個人看病,等他回了京,偏崇安侯的病情忽然又加重了,一來一回的怎麼也得耽誤幾個時辰,哪裡還來得及
於是次日一早,一家人便踏上了回京的路,因要顧及崇安侯的身體,路上走得極慢,到終於回到侯府時,天已黑透了。
所幸隨行的閔太醫給崇安侯診過脈后,說他的病情暫時十分穩定,又交代了崔大夫一些注意事項后,簡君安方硬塞給了他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千恩萬謝的將他送了出去。
平氏則領著簡潯並賀媽媽等人,草草用過晚膳,便開始歸置屋子,收拾起各自的箱籠,自莊子上帶回來的種種東西來,一直忙到快交三更,才胡亂睡下了。
以致一直到第二日起來,簡潯才想起了古氏,因問留下來看家的何媽媽:「媽媽聽說了二夫人要搬去他們二房的消息了嗎」
也不知道簡君平有沒有陽奉陰違,根本沒打算接古氏出去那她可得幫古氏一把才是,簡菡姐弟幾個過了這麼多年的好日子,還真以為嫡母什麼的,只是個擺設了,至今不知道「庶出」兩個字究竟意味著什麼,也是時候該讓古氏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了
何媽媽吃驚道:「小姐昨夜才回來,回來后便一直忙個不停,怎麼會知道這事兒的昨兒二爺的確打發人回來接二夫人了,說是陸姨娘生病了,去了莊子上靜養,請二夫人出去暫時主持一下府里的中饋,所以二夫人屋裡昨兒一直亂糟糟的在忙著收拾箱籠,聽說最遲明日,就會搬出去了。」
看來簡君平還是把祖父的話放在了心上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想著簡沫如今到底是正經的小主了,不給古氏面子,也得給簡沫面子,畢竟指不定哪日簡沫就得了聖寵,今非昔比了呢
簡潯冷哼一聲,道:「二嬸不是一直病著嗎,如今不病了」
何媽媽道:「聽說病還是沒全好,不過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已好了許多,昨兒還親自指揮下人們收拾了一陣箱籠呢,想來已是沒有大礙了。」
簡潯對古氏的厭惡絕不會比對簡君平陸氏的少,聞言只是說了一句:「那就好,省得她沒有力氣狗咬狗去。」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下午簡潯去給崇安侯請安時,正與簡澤簡沂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逗崇安侯開心,就有小僮兒進來回來:「二夫人給侯爺請安來了。」
屋裡歡快的氣氛立時蕩然無存,簡君安簡直恨不能立時讓人將那小僮兒拉出去打一頓,覷了覷崇安侯的臉色,他正要說話,崇安侯已先道:「她不是就這兩日便要搬出去了嗎,讓她只管回去收拾箱籠罷,離開前也不必過來辭行了,另外再帶給她一句話,都到這個地步了,若她還把日子過不好,就誰也幫不了她,也沒誰有義務再幫她了,我肯看顧她至今,也不過是看沫丫頭可憐罷了,讓她好自為之。」
小僮兒被簡君安殺人一般的目光盯著,差點兒就要哭出來了,他也不想進來討人嫌,是二夫人硬逼他的,說他再不進來,她就要硬闖了,他能怎麼著呢
好在侯爺沒有怪他,因忙應了一句:「是。」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就在古氏還等在蕪廊下,如何媽媽所說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遠遠看去倒是的確精神了許多,當然,也不乏她身上衣裳穿得鮮亮,妝也化得挺濃這個原因,所以,她遠看還行,近看就實在有些不怎麼賞心悅目了。
瞧得小僮兒出來,她先就不耐煩的道:「怎麼樣,公爹願意見我罷偏你個小奴才非要攔著我,若不是我今兒心情好,你就等著挨板子罷」腰一扭,就要繞過小僮兒進去。
卻讓後者攔住了,賠笑道:「侯爺說二夫人必定收拾箱籠都忙不過來了,讓您只管回去忙您的,明兒也不必過來辭行了,還說、還說」把崇安侯的話學了一遍,話還沒說完,已遠遠的跑開了,惟恐古氏惱羞成怒之下,真打他板子。
餘下古氏把崇安侯的話想了一遍,擺明了崇安侯嫌她多事,在變相的敲打她警告她,而且擺明了他以後不肯再庇護她了雖有些惱怒,又有些恐慌,她與簡君平可十年都不曾相見過,夫妻情分早已蕩然無存了,誰知道她搬出去后,他會怎麼對她若兩人再鬧得水火不容,公爹又不肯護著她了,她該往何處容身去
但一想到是簡君平主動提出接她出去的,她又始終占著他正室夫人的位子,哪怕早沒了夫妻情分,大不了買兩個年輕漂亮的丫頭養在她屋裡,給他做通房便是,再加上她女兒如今正經小主的身份,不愁他不給自己體面,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所以陸氏個賤人你且給我等著罷,你以為你躲去了莊子上我就奈何不得你了,別忘了你生的幾個小賤種還在呢,以後還不是我這個嫡母讓他們生他們才能生,我讓他們死,他們就得死了
這般一想,古氏心裡的惱怒與恐慌便都被解氣與躊躇滿志所取代了,向貼身嬤嬤說了一句:「我們走」轉身徑自去了。
等到第二日搬出去時,果然沒再來景明院向崇安侯此行,不過她的箱籠極多,足足裝了七八輛車子,加上她帶出去的下人們,一直喧鬧到交午時,整個二門內外才清凈了下來。
讓崇安侯簡君安等人是想不知道也難,只不過自上而下,沒一個人在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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