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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六回 添妝 來客

  簡沫收到平氏輾轉送進宮去的平安符后,的確心裡安定了不少,但饒是這樣,第三日的午後,她還是忽然提前發作了。


  她宮裡的嬤嬤宮女是一早就把什麼準備都做好了的,太醫與穩婆也隨時待命,明貞帝接到消息后,也第一時間趕到了她宮裡,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明貞帝豈能不重視的


  所以簡沫只是最初慌亂與恐懼了一陣,便漸漸平靜下來,按照太醫和穩婆的吩咐,開始安心生產了。


  只是她到底年紀小了些,又是頭胎,生產起來難免不順,一度甚至熬不過去,穩婆連請示明貞帝是保大還是保小的話都問了出來,明貞帝自然是要保的,妃嬪沒了再納便是,孩子卻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而且如今的他,也委實太需要一個皇子來安文武百官和天下萬民的心了,所以明貞帝說自然是保皇子這話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好在簡沫也不知是不是潛意識裡知道,自己其實誰也指望不上,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唯一能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竟終究熬了過來,將孩子平安生了下來,還是個男孩兒。


  明貞帝大喜過望,不但即刻下了覲簡沫為從一品四妃之一淑妃的旨意,還當場給自己的第一個兒子,賜名為了翮,有期盼他將來能振翅高飛之意。


  不但明貞帝大喜過望,文武百官知道皇上終於有了皇子后,也是喜幸不已,這可是兩代帝王主政十幾載以來的第一位皇子,先前先帝在位十幾年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今上也是好幾年都不曾有過動靜,二人又是一母同胞,都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先太後有什麼隱疾,全部傳給了兩個兒子,所以他們才會齊齊無後了,只這話誰也不敢說出口而已。


  萬幸如今皇上終於有后,大鄴也終於後繼有望了,實在是偌大一個國家,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件大喜事了


  平氏聽說后,因與簡潯感嘆道:「總算咱們的平安符送進去得及時,不然就是皇子聽說很是白胖,沫丫頭必定吃了大苦頭,月子里可得好生養一養才是,否則以後且有她的苦頭吃,只可惜她在宮裡,一個真正的貼心人都沒有。」


  簡潯也為簡沫的母子平安而高興,道:「她如今又升了位份,還是皇長子的生母,就算都知道皇上遲早會再立皇后,廣納妃嬪的,短時間內,她仍是後宮第一人,沒有誰敢慢待她的,母親就只管放心罷。」


  聽宇文修說來,明貞帝當時命令穩婆保皇子時,並沒有避人,在他看來,也的確沒有避人的必要,那就一定會傳到簡沫耳朵里,讓她越發清楚,明貞帝真不是值得託付一生,作為一生依靠的良人,也許她恰巧因此醒悟了呢,只要她醒悟了,自然就知道好生將養身體,好生照顧自己和孩子,再不會為明貞帝所傷了。


  明貞帝隨即又下了恩旨,大赦天下,加開恩科,雖然以如今大鄴到處都民不聊生的情勢來看,大赦不大赦,並沒有任何區別,但皇上願意擺出愛民如子的態度來,還是所有人都樂於看到的。


  所以盛京城一時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一掃之前的荒廢與蕭條。


  只是這歡喜只持續了短短几日,便隨著明貞帝再次頒下的廣選秀女,充掖六宮,綿延皇嗣的旨意,而大打了折扣。


  旨意明文規定,盛京城內凡七品以上人家,女兒在十三歲到十八歲之間,沒有婚約的,一律都須入宮參選。


  可才過去的逆王之亂里,盛京幾乎所有的富貴人家都造了殃,誰家沒有嘗盡生離死別的痛誰家又願意再承受一次骨肉之間生離死別的四五品以下的官員家裡,一時都是愁雲慘淡,明知道女兒送進宮后,出人頭地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跟前番逆王之亂時那樣,慘死了還要背負罵名,誰還願意送進去的


  然聖旨都下了,縱再不願意又能如何,還不是得忍痛將女兒送進去,為沒有早早為女兒定親而悔青了腸子也於事無補。


  但有不願意的,自然就有願意的,家裡越煊赫的,便越願意,誰讓皇上還說了,等中選入宮后,自己親自考察一段時間,極有可能新皇后也將在這一批秀女中產生,那豈不是意味著,他們這些人家的女兒,都有母儀天下的可能性


  做皇后可與做妃嬪不一樣,哪怕如今宮裡已有了皇上甚是愛重,還生了皇長子的淑妃娘娘又如何,不過只是一個妃妾,一個庶子罷了,自家女兒若做了皇后,就是中宮,生下皇子來,也是嫡子,將來前程想也知道會是何等的遠大,自家豈非也能跟著一飛衝天,比如今越發顯赫十倍了

  於是有女兒應選的人家,很快分化成了兩級,一邊是愁雲慘淡,一邊則是歡天喜地,倒無人覲言太后的孝期還未過,明貞帝便大肆選秀,實在有些於禮不合了。


  崇安侯府此番終於沒有女兒應選了,但因著簡沫的關係,對宮裡的事還是頗為關心的,知道這事兒后,平氏與簡潯免不得又生了一回氣。


  平氏是氣明貞帝無情無恥,「好歹沫丫頭才為他生了長子,就算充掖後宮勢在必行,他好歹等沫丫頭出了月子后再說啊,偏他不等她出月子也就罷了,廣納後宮還借的是綿延皇嗣,與皇長子作伴的由頭,倒是把他自己摘乾淨,讓人說不著他好色,不顧禮體了,他可還沒替太后守滿孝期呢,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簡潯則是氣明貞帝明明就是自己好色荒淫,如今卻又要糟蹋毒害那些個無辜的花兒一樣的女孩兒們了,他光害了簡沫,害了王皇后和那些枉死的妃嬪們還不夠嗎


  倒是簡君安勸母女兩個道:「吃的鹹魚抵得渴,路既是沫丫頭自己選的,那就算走得再艱難再辛苦,她也只能自己走下去,誰也幫不了她,至於皇上,是他宇文家自家的江山,他要糟蹋,誰又管得了只是苦了百姓和邊關的將士們,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過上國泰民安,邊關安定的日子了。」


  簡潯聞言,沒有說話,心裡某個自知道簡沫腹中這一胎極有可能是男胎后,便一直隱隱存在的念頭,至此便越發強烈了,反正大鄴江山也後繼有人了,明貞帝就算現下死了,想來也對時局造不成太大的影響,如今的大鄴已經夠糟糕了,難道還能比現在更糟糕嗎

  不過茲事體大,還是得商量過宇文修,聽了他的打算后,慢慢兒的從長計議才成,「弒君」可從來不是什麼好名聲,哪怕那個君荒淫無道也是一樣,尤其宇文修還同姓宇文,又是明貞帝提拔到如今地位的,若不慎走漏了風聲,他還要添上一條「忘恩負義」的罪名,註定只能被人口誅筆伐了。


  還有前世明貞帝被宇文修活活餓死後,繼位的那位小皇帝,是誰家的孩子呢光有簡沫的孩子還不夠,還得多一重保險才是,偏她當時幾乎沒關注過,竟致這麼久了,都想不起來,看來得凝神再仔細想想了。


  不管明貞帝如何任性妄為,外面局勢又如何,大家的日子該怎麼過的,還得怎麼過。


  平氏為簡沫感嘆完,也就暫時將這事兒丟開,投入到了月底簡潯出閣的百般忙碌中,侯府也開始處處張燈結綵,各處都換了紅色。


  簡潯屋裡就更不必說了,紅帳紅褥紅毯子,入目所及全是紅色,她屋裡的屏風上,甚至還讓瑞雨瓊雪給貼了好些紅紙剪的鴛鴦,辦喜事的氣氛撲面而來。


  如此進了六月下旬,親朋們開始登門添妝賀喜了,簡潯因平氏凡事都不叫她操心了,越發的清閑,除了偶爾會陪一下客人以外,其他時間都是窩在房間里,或是看書睡覺,或是由著瑞雨瓊雪給自己臉上身上抹一些香膏精油之類,用平氏的話來說,就是務必要讓她做一個最漂亮、最完美的新娘子。


  簡潯前世今生以來,正式成親還是第一次,嫁的又是自己選的人,心裡難免會有些激動與期待,還有點小小的緊張,便也把其他事暫時都拋到了腦後去,只安安靜靜的享受自己作為閨閣女兒,最後一段安閑的時光,等嫁了人後,宇文修再是捨不得委屈自己,怕也不可能有如今這樣的時光了,做女兒家與做媳婦子,原便是兩個不同的人生階段。


  到了六月二十六日,簡潯鋪嫁妝的前一日,來添妝賀喜的人越發多了。


  崇安侯畢竟還在,以前他那些舊部的家眷,或是景仰他為人的文武官員的家眷們,遇上這樣的喜事,自然要上門捧個場的,何況簡潯嫁的還是如今的天子近臣,金吾衛指揮使,人們就更是要上趕著來捧場了,睿郡王府那邊門第更高輕易進不了門,崇安侯府的大門卻是好進得多的。


  平氏管家老了的人,娘家又顯赫,打小兒就是看慣的,自然知道此番來賀喜的人,好些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來者是客,也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道理,少不得都款待一番,忙得簡直不可開交。


  好在簡家族裡公推了兩個能幹的妯娌來幫襯她,平二太太也帶著兒媳,自告奮勇過來幫忙,才算是都圓滿的應付了下來。


  簡家既人丁不旺,自然親戚也少,平家作為外家,便越發該把人場替崇安侯府捧起來才是,所以這次從平西侯到平夫人,都給足了平氏和崇安侯府臉面,不但早早送了賀禮來,平夫人還親自過來,給簡潯添了一份不菲的妝,又說定婚禮當日,闔家都要過來吃喜酒,還讓平鼐平雋兄弟跟著簡君安簡義里裡外外的幫忙。


  惟獨平大太太,終究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兒,將平雋至今不願意娶親的賬,都算到了簡潯頭上,簡潯大喜的日子,她自然不肯來捧場的,便只推說病了,讓平三太太將她的添妝帶了來。


  弄得平二太太又暗自嗤笑了她一回,就這肚量,還當宗婦呢,也就只佔著命好這一條了幫襯起平氏來,也越發的盡心了。


  讓平氏輕鬆了不少,不過她最發愁的本來也不是這些事,事情說到底只有那麼多,一條條的做過去,總能做完的。


  她發愁的,是簡潯竟沒個閨中好友,可以在她出嫁前這最後一兩日,陪著她的,簡家家族裡與她同齡的、能說到一塊兒去的幾乎沒有不說,其他人家的也沒有,便是平家,與簡潯同齡的,也早都出了嫁,剩下的都才七八歲歲,一團孩氣的是她們陪簡潯,還是簡潯哄她們呢偏唯一一個要好的宇文倩,又還戴著孝,且是大姑姐,也沒有不回娘家,反過來陪著弟媳婦的道理。


  所以簡潯屋裡這會兒喜慶歸喜慶,卻實稱不上熱鬧,縱時有添妝的人來,也不過就坐下吃一杯茶,說一會兒話就告辭了,弄得平氏心裡十分不得勁兒,覺得委屈了簡潯,知道的說她愛清凈,所以與人往來得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為人處世是多麼的欠缺,所以才一個閨中好友都沒有呢。


  哪怕簡潯一個勁兒的說自己不委屈,平氏依然滿心的意難平。


  高朋滿座,熱鬧喧闐中,平氏正暗暗懊惱著人丁單薄果然不是好事,一到要用人的時候就只能抓瞎,就有婆子找了來屈膝稟道:「外面來了位太太,帶了位姑娘,說是先頭夫人的姐姐,大小姐的姨母,知道大小姐成親,特意來賀喜添妝的。」


  先頭夫人的姐姐


  可京城居,大不易,段家與兩位姨太太的夫家,不是早就搬離盛京,前些年還偶有年禮節禮的送到,這幾年卻是音訊全無了嗎,如今卻忽剌剌的上門來了,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平氏作為繼室,這事兒少不得都要處理好才成,想了想,遂叫人去請了簡潯來,母女兩個到隱蔽處,平氏方把事情大略說了一遍,末了道:「我從來沒見過姐姐家的親眷,偏你父親這會兒外院也是忙得不行,且男女有別,好多事也不方便,所以只能請了你來,與我一塊兒去門上瞧瞧,若真是姨太太帶著表小姐賀喜來了,我正發愁沒個可以陪你的小姐妹呢,倒是把難題給解了。」


  簡潯聽得自己的姨母帶著表姐或是表妹賀喜來了,也有些驚訝,她心裡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也許他們都已不在了也未可知,各處都兵荒馬亂的,人命真的很脆弱,很不堪一擊。


  不過人既來了,她也不可能見都不見一面去,那也太對不起九泉之下的親娘了,於是笑著應了一句:「讓母親費心了,我這就隨了母親一塊兒瞧瞧去。」


  母女兩個便一道去了二門的門廳,見到了自稱是簡潯三姨母的婦人,和她的女兒。


  平氏自是不認得的,笑著說了一句:「請太太恕我不認得您,等我們大小姐確認了您的身份,我再與您賠不是。」看向了簡潯。


  簡潯卻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婦人的確是自己的三姨母,她雖只在小時候見過她,但她小時候便已是成人的心性了,自然不會忘記,就是三姨母老了許多,憔悴得都快不能看了,身上的衣裳也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多年前的款式和布料,頭上也只簪了三二根素釵,顯然她如今的日子過得很不如意。


  她那個女兒的衣著打扮也沒好到哪裡去,還縮手縮腳的,一看就知沒有受過良好的教養,唯一的可取之處,也就是生得還算秀美。


  也就不怪門上專門迎客引客的婆子沒有直接引她們母女進去了,不認得,不敢隨便放生人進府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只怕更多還是見二人太寒酸,心裡難免瞧不上,可又怕回頭得罪了自己,這才會悄悄兒去回了平氏,請平氏定奪的。


  簡潯打量自己的三姨母時,對方已紅著眼圈先與她打起招呼來,聲音早跟以往不同了:「這是潯姐兒罷我是你三姨母啊,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還跟二姐姐出落得一個模子印出來一般,只可惜二姐姐早早去了,不然這會兒得多高興。」


  又忙拉了自己旁邊的姑娘,「這是你表妹純馨,純馨,快,快見過你表姐,她大喜的日子,你很該好生與她道賀一番才是。」


  簡潯已搶在那純馨表妹,她記得三姨母的夫家是姓劉的,那自己的表妹全名就是劉純馨了,倒是個好名字,簡潯搶在劉純馨之前福了下去:「三姨母,請恕我多年不曾見您,一時沒能認出來,下人們換了幾批,更是認不出來了。」


  又給劉純馨還了禮:「表妹不必客氣。」行禮的姿勢比劉純馨優美了不知道多少倍,渾身那種雍容優雅,寵辱不驚的氣度,更是甩了劉純馨不知道多少條街,讓她的臉一下子紅得能滴出血來,深深低下了頭去。


  劉姨媽已含淚笑道:「我記得我還是二姐姐去世那年,見過潯姐兒你,然後我們全家便隨公公外放了,當時你也不過幾歲罷了,卻至今還記得我,我總算是沒白來這一趟。」


  平氏在一旁忙笑道:「既真是姨太太,那快請屋裡坐去。」又給劉姨媽見禮,「方才多有怠慢,還請姨太太千萬不要怪罪。」


  看母女兩個的衣妝舉止,便知道如今他們家的日子很不好過,只怕還得先讓二人去梳洗一番,換件衣裳,才好去廳里見客坐席,就是這話委實得罪人,她要怎麼啟齒呢


  思忖間,聽得簡潯的聲音:「母親,那麼多客人,您已經忙不過來了,且三姨母與表妹與客人們只怕相熟的不多,倒不如先隨了我回我屋裡去,讓三姨母和表妹梳洗歇息一番,我們娘兒們先說說體己話兒,回頭您閑了,再把她們介紹給客人們去。」


  想也知道這事兒平氏作繼室的,管起來著實為難,那她索性接過來,既能為平氏解圍分憂,她待她是真不差了,八十八抬嫁妝,抬抬都滿得手插不進去,比好些人家號稱的一百二十抬還強些,除了公中的,她自己還貼了不少體己因此進去替她置辦,叫簡潯怎能不念她的情


  又能圓了劉姨媽母女的臉面,別說她們就這個樣子去廳里見客坐席了,就算是換過衣妝后再去,那種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也不是一套好衣裳好首飾就能掩了去的,還是別去自取其辱了。


  平氏聞言,心下著實鬆了一口氣,卻仍笑著將簡潯和劉氏母女一直送到簡潯院里后,才向劉姨媽告了罪,復回了前面去繼續款待客人。


  「三姨母屋裡請。」餘下簡潯待平氏走遠了,方笑著請了劉姨母母女進屋,怕她們拘束,想著何媽媽是段家出來的老人,還讓其他服侍的都退下,只留了何媽媽在屋裡服侍。


  待何媽媽上了茶后,簡潯方問起劉姨媽來:「三姨母與表妹這是從哪裡來不是說姨父家已舉家回鄉了嗎,怎麼如今又上京來了,姨父與家裡其他人可都還好罷,沒有隨姨母表妹一起來嗎,那這會子在哪裡」


  接連幾個問題,問得劉姨媽又紅了眼圈,抽泣一聲道:「是好幾年前就因守孝回鄉了,本來你姨父家就不是京城人士,公爹又外放了幾年,去世后可不得落葉歸根嗎偏好容易守完了公爹的孝,婆婆又一病沒了,我們便又守了三年孝,等出了孝你姨夫想進京春闈時,老家開始亂了,不但土匪強盜橫行,連當兵的也魚肉鄉里我們雖知道路上必不安全,還是咬牙上了路,想著好歹二姐夫和你在盛京,進京后彼此也能有個照應,可誰知道」


  話沒說完,已是哽咽得說不下去,弄得劉純馨也跟著哭起來。


  她進了簡潯的屋子,見得裡面的擺設便是自家還沒敗落時,也遠遠及不上,裡面好些擺設,她別說叫上名字來了,生平竟是連見都沒見過,只覺說不出的好看,說不出的富貴本就緊張、自慚形穢得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放,又見母親哭起來,可不只能跟著哭了。


  還是簡潯與何媽媽溫言勸了一通,劉姨媽才漸漸平靜下來,繼續說起來:「誰知道上京途中,你姨父竟一病沒了,你兩個表哥一個表姐也與我們走散了,我和你表妹還是由兩個老家人護著,經歷千辛萬苦,才終於抵達了盛京,可還沒進京,盛京也開始亂了,我們根本進不來,只能在就近一個小山莊里落了腳,日日為生計而操勞,還是近來聽說你要出閣了,不親自上門賀一賀,委實心裡過意不去,這才會輾轉來了,好在總算順利見到你了。」


  簡潯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開始劉姨媽一家就是打的進京投奔自家的主意,如今家破人亡,骨肉分離,只剩她們母女兩個艱難度日,便是今日能找來,也不知費了多少心力,自然往後只能越發靠著自家了。


  說來養活她們母女,再給劉純馨尋一門過得去的親事,陪送千兒八百兩的嫁妝,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簡潯只要一想到這麼多年來,姨母也好舅舅也罷,都當沒自己這個人一般,連前些年都還在盛京時,也不曾上門看過她,更別提接她去小住什麼的了,又委實意難平不過罷了,就當是看母親的面子,拉她們一把罷,總歸不費她什麼事兒,只是要她付出多少感情,卻是再不能夠的。


  劉姨媽也知道早年自家不厚道,不但她不厚道,兄姐也是一樣,攏共二姐姐就留下一個女兒,再是侯府千金,沒娘的孩子日子又能好過到哪裡去

  可他們因著自家的清高,因著平氏身份高貴,更因著與簡潯實在沒有多少感情,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姐姐哥哥都沒出頭,我出頭個什麼勁兒之類,以致說來都是親舅舅親姨媽,真正的骨肉至親,卻從來不曾照看過她還是如今落了難,才終於找上了門來,她真覺得沒臉透了。


  只是再沒臉也得把以前的清高拋下,不然母女兩個就得繼續現下苦不堪言,一日不替人縫縫補補,就一日得斷炊,更不知道女兒的未來在哪裡,自己將來又要靠哪一個,時不時還要受當地那些村民擠兌騷擾的日子,況劉姨媽私心裡還一直不肯接受兒子們可能已不在了的事實,不然早尋她們來了,一直堅信他們還活著,只要能安排了人去找他們,總能找到,那就更離不開崇安侯的幫助了。


  所以輾轉聽得盛京危機已解除了,簡潯不日就要出閣,嫁的還是宗室顯貴的消息后,劉姨媽才會一咬牙,把母女兩個僅剩的一身好衣裳穿了,所有的家當也帶了,再重金請了村裡唯一的牛車,一路送了她們母女進京,到了崇安侯府門前。


  說是來賀喜的,打的主意卻是自此便不走了,只依傍著侯府過活,連女兒的終身也得指著侯府了,反正侯府如今拔根毫毛,也比她們的腰粗,想來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簡潯的面子,也不會拒了她們。


  只終究不是什麼光彩事,劉姨媽說到最後,哪怕並未明白將話說出來,也禁不住紅了臉,心裡一片愴然,她也是書香門第家的小姐,夫家也是世代詩書傳家,如今卻行起這上門打秋風的勾當了,也真是有夠難堪的

  念頭閃過,忽聽得簡潯道:「那三姨母知道舅舅家與大姨母家,如今都如何了嗎」


  劉姨媽家落得如今這般慘狀,與他們家情況差不多的舅舅家和大姨母程家,只怕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然她還未必會來投奔他們家。


  果然劉姨媽滿臉的黯然:「早前也曾去過信給他們的,只一直沒收到回信,后又打聽得他們兩家所在的地方,也遭了匪禍,怕是所以這幾年才一直沒有年禮節禮送進京來,你出閣他們也沒有一言半語呢,實在是有心也無力。」


  說著,自袖裡摸出個赤金絞絲的鐲子來,「這鐲子是三姨母給你的添妝,還是當年我剛進門時,你三姨夫攢了幾個月月錢,才給我打的,你別嫌棄粗陋,三姨母如今,實是只有這個能力了,你留著賞人玩兒罷。」


  簡潯見那鐲子金子都有些發黑了,知道很久很炸過,極有可能是劉姨媽最後的家當,更是最後的念想了,劉純馨素日必定也是十分想要的,這會兒眼裡的艷羨與悵然都快要掩不住了。


  倒是微微有些感動,把這鐲子當了,怎麼也能得個十兩八兩的,她母女兩個過一年還是沒問題的,如今卻給了她做添妝,雖有舍芝麻換西瓜的嫌疑,也不是絲毫真情意都沒有。


  因忙笑道:「三姨母說的這是什麼話,您給我的鐲子,我自然要留著自己戴的,怎麼可能給別人,倒是您和表妹打早便起來趕路,必定早累了,且隨何媽媽去梳洗一番,換件衣裳,用了午膳歇息一下罷,回頭你們歇息好了,我們再慢慢說話兒不遲。也別再回那個小山村了,待我出了閣,家裡人就更少了,就是要熱熱鬧鬧的才好,若你們在府里住不慣,我也有陪嫁的莊子宅子,想出去住也使得,總之既是骨肉至親,自不會委屈了三姨母和表妹。」


  劉姨媽等的可不正是這句話嗎,臉上立刻浮上喜色來,自己是長輩,不好向簡潯道謝,便讓劉純馨給簡潯行了禮道了謝,才隨何媽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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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佳若飛雪的攻妻不備之夫貴難擋男強女強,他是她撿來的護衛,賜名阿貴,一根筋的以為,她就是自己這輩子的守護對象。他步步為營,小心算計,只為了想要偷走她的一顆心。作者人品靠譜,故事好看,大家放心跳坑吧。


  感謝7月18日壽司晴親的3顆鑽石,王世子zz親的51朵鮮花,還有7月17日凡雲玲親的5朵鮮花,昨天感謝掉了,不好意思,么么噠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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