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圖
而這個林三公子卻沒有什麼異動,秋言也沒有看到任何的不妥之處。
只聽得這和尚喟嘆一聲,緩緩道,「一切皆有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林梓瑾依言坐下,聽得此語,卻只是淡淡笑了。那抹笑意卻也如泡影一般,轉瞬即逝,他微垂眼眸,道,「大師高論,只可惜我本愚人。」
「我佛慈悲,若施主願意放下,貧僧或許可為施主治傷。」和尚面上真誠,「施主鬱結於心,一切皆由心生。」
林梓瑾合手謝道,「多謝大師,但個中緣由卻非我想放下就能放下。」
拒絕之意溢於言表。
而秋言此刻,卻看到了那本該無所謂的林三公子有些焦急之色,這也更加的印證了秋言的猜測,或許自己一開始就誤解了林三公子。
那林梓筱驟而握拳,想勸說,卻不知如何開口。他求助般的去看大哥,卻看到大哥眼裡來不及收回的沉痛。
往事許許,卻不是他所知那般,林梓筱默默地收回眼神。
崔赫靜靜的坐著,似乎從進門開始他就是局外之人,直到看到林梓筱無力的樣子。
而此時,那女子卻淡淡開口,「林三公子所求的,不過就是治好梓瑾,妾身所求也是如此。」
秋言循聲看去,只見「穆曉曉」面容冷硬,他似乎並不認識這樣的女子,這個穆曉曉只有看起來是小師叔的模樣,而骨子裡卻是另一個人。
「阿彌陀佛。」和尚也是一驚,他沒想到,這個與他分明是同意利益陣營的女人,會突然翻臉。
但縱使這人身份特別,和尚也沒打算就這樣認栽,他對著穆曉曉施禮,面上為難。
「這……如果不是林公子心中鬱結,他的傷勢也不會纏綿不去,若是公子能放下……」
「大師這是在妾身的面子?」這和尚有什麼樣的本事,別人不清楚,穆曉曉可是一清二楚的。
穆曉曉似乎絲毫不把他真切的為難面色看在眼裡,她的情緒從來都因為這樣一張冷硬的麵皮被掩藏的很好。
熟悉他的人一向知道,就算他面前坐著的是必殺之人,她也只會輕輕吐出一個「殺」字。
那和尚看著女人不依不饒,原本打算推脫的念頭頓時弱了不少。
他認識這個女人也有一段時間了,從他來烏鎮小住,他就知道這人絕不是溫和的人。
穆曉曉開口的次數很少,但一旦有什麼要求,整個烏鎮都會動起來。
論武功,穆曉曉雖年輕,但傳聞中,她之所以會在烏鎮養傷,是因為一口氣連斬六大劍客。
不是戰,而是一口氣斬殺。
年紀雖小,但絕對狠戾。
只是,他之所以提出自己可以醫治林梓瑾,絕不是什麼慈悲心腸。他是有求與人,又不希望自己開口失了主動權,這才希望可以誘得林家家主來求自己。
而那時候,自己再稍稍推脫一番,把真正想要的藏在條件里,這樣一來,自己能達到目的不說,也不會泄露什麼弱點出去。
可誰料想,這本一石二鳥的買賣碰上穆曉曉這樣一個擋路石。
林梓筱在一旁看著,心裡也逐漸有了底。他本就經商多年,和那些討價還價的事情接觸多了,自然不會看不出來這和尚要什麼。再者說,這和尚半夜找上門來,不就是打算適時拋出這樣一個條件來讓林家上鉤嗎?他接觸過這和尚,也知道死在他手下的人絕不比他手上的珠子少,他嘴裡的慈悲,實在是諷刺極了。這樣一來,三哥的傷就有希望了,只是不知道他想要什麼。
梓筱不由得去看大哥,既然他知道這一點,大哥就一定不會不知道。
果然,一直沉默的林梓淵早就想清了這一切,以他的為人是絕不會跟著這和尚的路子走,但梓瑾能像從前一樣,這個前提下,一切別的考慮都被滯后了。
秋言看了一眼這個面色沉穩的男人,也來不及想他與林梓瑾的殺母之仇。只聽得他說,「不知有什麼是下官可以幫得到的,請大師明說。」
下官。
官。
這烏鎮再獨特,且還是大晟的土地。
林梓淵雖在明面上不過是戶部尚書和一個沒什麼實權的大學士,但他和朝中半數以上的將軍都有不錯的私交。
而這種私交,完全是脫離朝政的,只因為他是四大家族之首林家的現任家主。若說他想要為難一個和尚,實在太容易不過了。
但這話,他說的客氣,面上一絲逼迫之意都不露,骨子裡卻做起了強買強賣的買賣。
若說林梓淵的威脅,和尚尚可周璇取利。但邊上守著尊自己得罪不起的大神,和尚歲痛惜失了主動權,但也不得不把條件擺上桌面。
「貧僧知道林大人可以隨意出入皇家藏書閣。」和尚此刻已然放棄了慈悲的嘴臉,他嚴肅道,「皇上的藏書閣有一副《孤雁南飛》,貧僧希望半個月內大人可以帶給貧僧。」
說到這,和尚右掌平方在自己心臟處,「小僧願以南昭英祖之名起誓,大人交給小僧畫卷之時,林三公子必然痊癒。」
南昭?秋言的腦海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似乎是林梓瑾已經死去的母親的樣子,難道這個林梓瑾的母親與南昭有關?
林梓淵眉間一跳,他才從六王府查出些端倪,南昭郡主被囚。
這樣的事,如果說和南昭本身無關簡直不可能。而回京路上,怎的這和尚就知道梓瑾的傷勢,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樣。
且所提條件又與南昭有關,並且據他所知,在南昭,英祖堪比神明。
那和尚用的英祖的名義起誓,這便道明了他來自南昭皇室。
試問,有南昭皇室血脈的人,又怎會這樣巧合的出現在大晟,又這般蹊蹺的要與自己交易?
固然自己是戶部尚書,又是文淵閣大學士,是可以隨意出入藏書閣。
但自己也不一定真的就可能相信他的片面之言,況且自己是林家家主,萬一盜畫被查處,那麼一定會查到這烏鎮的蛛絲馬跡。
那時,對林家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
林梓淵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問道,「大師若不表明身份,我自是不知你來自南昭。淵是朝廷命官,大晟與南昭一向是友誼之邦,兩國多有往來。大師既需要慕容先生的《孤雁南飛》圖,又為何不直接與我朝皇帝陛下請求?」
「阿彌陀佛。」和尚似乎也看出林梓淵的顧慮,他頗為猶豫的轉著佛珠,那樣子是在考慮是否應該將自己需要此畫的原因和盤托出。
林梓淵見狀也不打擾他,只是將自己那杯香茗送在唇邊細品。
半晌,和尚嘆氣。
「貧僧可以用我赫連之姓保證,我要此畫只是私事,與南昭無關。」
說著,他將袈裟連同僧衣一起從右肩剝了下去,露出深青色的狼神圖騰。
這是南昭王室的刺青,是王子在出生之時由族中長老刺上去的,一生都不會脫落。
秋言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有什麼用的目的,他也不想過多的去了解,他看了一眼面容熟悉的穆曉曉,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
他必須要快一些搞清楚這個林梓瑾究竟要做什麼,秋言心說,這已經是自己進入殘魂夢境最久的一次了,可自己還不知道這個身體主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而這樁買賣,最終還是在崔赫的肯定后被林梓淵接受,他不是相信崔赫的為人,而是打算將計就計。
他附上條件,只有梓瑾痊癒,他才會將《孤雁》圖交於赫連章。
赫連章竟也沒有懷疑他是否會事後抵賴,一口答應,個中蹊蹺,林梓淵一時間也無法全部顧及。
只有回了京城,他才好將赫連章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只有真的去和御書閣,他方才能一探虛實。
當夜,赫連章在崔赫離開之後便開始為林梓瑾推拿。
據他所說,這樣活絡血脈十日,再由他施以銀針,加以內力相輔,半月內梓瑾體內積毒必清。
到時,只需慢慢調養自然無礙。半個時辰的推拿,林梓瑾便有些忍不得了,他的身體畢竟頗為單薄,又被積毒折磨多年,只是半個時辰的活血已經是他的極限。
和尚凈了手,讓梓瑾去泡準備好的葯浴,囑咐他泡足一炷香時間,之後去林梓淵安排的上房休息。
梓瑾趴在床上,只覺得渾身酸痛難忍,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林梓淵幫他脫去了小衣,之間那本光潔白皙的背部青紫一片,看起來甚是駭人。
林梓淵心疼的揉揉他的腦袋,輕聲道,「還疼不疼?」
方才發生的一切,若不是林梓瑾還能感覺到疼痛,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兄長的聲音含著憐惜,不由得讓他想起兄長照顧自己的半年光景,他搖了下頭,又點點頭。
梓瑾的反應讓林梓淵更加疼惜,他索性將梓瑾打橫抱起,送進浴桶里。溫熱的藥水恰到好處的緩解了梓瑾的疼痛,「兄長,」他勾唇。
「嗯?」林梓淵挽了袖子,用小盆舀水從他的肩上澆下。
「勞煩兄長了。」
同一句話,此時再說,已是不同心境。
而此時,一直潛伏在林梓瑾體內的秋言,也聽到了這身體主人說道。
「道兄,你可看出了,這些人里,包括我在內,孰好孰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