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殺意
而現在的他,卻是一個規則的執行者,他現在是法典的最忠誠的擁護者。
秋言不知道當古准知道自己曾經的樣子,會不會感到悲哀,會不會感到難過。
但是秋言可以知道的是,如果是曾經那個出現在他夢中的白衣人,那麼他必然不會選擇遵從法典,也不會成為一個令人擺布的棋子。
不久之前,秋言還曾懷疑過,那個白衣人,也就是現在的古准,或許是仙都的監視者。
那時的他們,是打算找到白衣人,並且從他的身上得到更多仙都的線索,以便於日後可以更好的攻打仙都。
而此刻站,在白衣人的身邊,秋言的心中也只想尊重白衣人的選擇。
但是這種尊重是建立在,古准真的了解了全貌,也了解自己最後的選擇。
這一路上,秋言不停的說說笑笑,比如什麼樣的食物更好吃,什麼樣的女人更好看,並且沒有什麼男人比古准更招人喜歡。
秋言不停的重複著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而古准卻從來沒有回答過他的問題,也沒有和他交流過。
即使是這樣,秋言還是樂此不疲。
他看見前面的路上,有一個賣傘的商家,便拉著古准一定要上前去看看。
古准實在不是一個愛爭辯的性子,所以也跟著秋言走上前去。
只見秋言拿起一把黑色的傘,傘面上紋著細碎的紋路,仔細看去,是兩條交纏在一起的龍。
「客人您的眼光可真好。」商人看到秋言拿起這把傘,就知道他對這傘上的圖案感興趣。
於是不住口的誇道,「喜歡這傘的可都是大富大貴之人。」
秋言看了看一旁的古准,古準的面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的眼中卻寫著不要被騙四個字。
秋言看到古准眼中的神色,明明已經很好的理解古准所傳達的意思,卻假裝自己並沒有看懂。
秋言問道,「老闆,你這傘多少錢啊?」
那老闆夢到秋言想買這把傘,樂開了花,他說,「客人,你和這傘有緣,我算你便宜一點,十個銀幣好了。」
秋言聽到十個銀幣的時候,就知道這個老闆把自己當成一隻大肥羊了,但是他難得看到古准面上有別的神情,便痛快的拿出十個銀幣,買下了這把傘。
果然,秋言買下這把傘之後,古準的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神色。
秋言看著古准眼中的情緒,不由得笑了起來,「你真有意思,不古准你明明知道,這傘不值那麼多的錢,為什麼不告訴我?」
古准聽到秋言的問話,又見到他臉上,那令人憎惡的笑容,突然驚愕的發現自己有些氣悶。
而這種感情,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出現在他的身上。
於是古准說,「像你這樣精明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把傘的真實價值呢?」
秋言聽到古准和自己吵架,姑且稱之為吵架吧,畢竟古准平日連回自己的話都不會。
秋言的心裡高興極了,他在想,或許五日之後自己就要有這個慶余大陸上最強的人,做朋友了。
於是秋言說,「不管多少錢都買不到,你和我說一句話啊,所以我覺得值了!」
聽到秋言的回答,古准便知道,自己還是掉進了他的陷阱之中,還是中計了。
對於秋言這個人,對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理會他,不管他做什麼,自己保持沉默就好了。
古准這樣想著,卻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將越來越多的心思用在了秋言的身上。
只不過這種心思是如何不中計,但這樣的想法,也有了和秋言一較高下的念頭。
而這樣的他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過了。
在不知不覺之中,這個叫秋言的男人,似乎輕而易舉的走進了他的心裡。
又似乎很快就要順利的將他,從自己心裡的牢籠拯救出來。
秋言見到古准又不與他講話了,便無奈的說道,「古准,我把這把綉著雙龍戲珠的黑傘送給你,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秋言說這話的聲音和形態像極了一個小姑娘在撒嬌,然而一個大男人做出這副模樣,卻讓古准渾身都感到惡寒。
他立刻搖頭拒絕這把傘,並且在秋言故作傷心之前,表示自己並沒有生氣,只是不知道說什麼。
得到古准回應的秋言高興極了,他又開始了興奮解說的模式。
這身穿同樣黑色的衣袍的兩人,在王都的大街上,顯得如此的和諧。
當兩個人走出了王都的大街后,秋言便提議去周邊走一走,他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帶古准去看一看自己剛來到這個位面時候,所看到的場景。
那場景,他至今難忘。
那些冷漠的,不會思考的人們,每天過著安排好的生活,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
「你贊同甄琳的話。」突然,古准說道。
這一路上,古准都很少開口說話,就算是要表達,也是在秋言喋喋不休的講述某一件事情后,他才會說一句「是」或者「不是」。
而像這樣主動提出某個觀點的事情,卻很少發生。
當這種偶然事件發生的時候,秋言像是還沒有做好準備一樣,他猶豫著,好像變了一個人。
秋言想了想應該怎樣措辭,可是在古準的目光又一次看過來的時候,秋言放棄了。
「是的。」不論之前想了多少辭藻,秋言還是用最簡單的方式,表達出了自己的意願。
在說完這兩個字的時候,秋言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簡明扼要,他試圖去彌補,於是說道,「古准,你不要誤會,我只是站在曾經的你的立場上,覺得如果是你,也會認同的。」
古准聽到秋言提到的「曾經的自己」幾個字,不由得冷笑了一下,他看著秋言,目光之中竟是探尋之色,「你何時認識我的?」
「我…我不認識你,不,我是做了一場夢。」秋言下意識的解釋,卻似乎怎麼樣都說不明白,秋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項冷靜的自己,在面對古準的時候,會慌亂不堪。
而古准卻沒有懷疑秋言話里的真實性,他說,「什麼樣的夢」
秋言見到古準的態度,心理也安定不少,他認真的說道,「是一段記憶,我看到了一段很久以前的記憶,但是那個記憶應該不是我的。」
古准聽到這裡,看了秋言一眼,那目光之中顯露出一個意思,那就是繼續說下去。
秋言自然也看懂了古準的眼神中的含義,他沒有讓自己趕快閉嘴,而是讓自己繼續說下去。
「那段記憶里,你不喜歡穿黑衣服,你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袍,但是我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因為那個白色衣服的你和現在的你,說話都是一樣的神態。」秋言說著,看了看古準的神色。
古准也回看了秋言一眼,他說,「不要總是看著我,你不是在講夢裡的我嗎?」
因為秋言總是會時不時的看看古准,古准沒有辦法,只好這樣告誡秋言,「你盯著我的目光,會讓我感到不舒服。」
秋言點頭,從善如流的說道,「我不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你了。」
古准知道,即使秋言答應自己,但還是無濟於事,他總是用一種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著自己,就好像自己是個做了惡事的人一樣。
秋言之所以可以跟著古准這麼久,還沒有被趕走,是因為他做事是有度的,秋言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麼樣的程度,在這樣的程度下,古准即使會感到被冒犯,也不會真的和自己計較。
於是秋言繼續說道,「在那個夢裡,你說不能夠推行法典,你認為法典是不完備的。」
「哦?」古准問道,「我是這樣說的嗎?」
古準的話里,竟然久違的帶著一絲殺機,這一絲殺機讓秋言抖了一下。
秋言心想,或許正是因為「法典」兩個字,觸動了古准思想深處最核心的點,所以才會有這樣的事情。
就像是一個陣法,某個點是觸發生門,又有某個點是觸發機關或者死門。
而「法典」兩個字,便是出發死門的關鍵詞。
「這不是我說的,我只是轉述了你曾經說的話。」秋言連忙解釋道,他可不希望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冤死在古準的手底下。
而古准似乎也很快的就剋制了這種心底的殺意,他點點頭,示意秋言繼續說下去。
秋言見到古准這副模樣,不由感慨古準的自制力的強大,他雖然不知道法典是如何控制古準的行事的。
但是剛剛那種明明白白的殺意,卻是讓秋言看的清楚,那並非是古准發出的殺意,或者說,並非是古准主觀上願意發出的殺意。
這是一種本能反應,就像是古准被什麼東西控制了一樣,自己一說到法典兩個字,那種控制力便強行催動。
所以如果自己不停的挑戰那種控制古準的力量,而古準則是對抗這種力量,那麼會不會就此撕裂一個縫隙,將曾經的古准放出來呢?
秋言這般想著,便深深的看了古准一眼。
「如果有一個念頭,總是對你說,要殺了我,你會怎麼做?」秋言突然問。
「你不跟著我,應該就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出現。」古准冷漠的說道,說著他想起了先前突然生出的念頭。
古准也產生一些質疑的念頭,這麼漫長的歲月,他不是沒有想過,他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可是每次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就只能感到無邊無際的寂寞,他並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甚至於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出生在這個大陸上。
古准看著秋言,似乎是在秋言出現的那一刻,他的記憶似乎鬆動了,有什麼熟悉的內容,呼之欲出。
而這些他本該很清晰,很熟悉,也很親切的記憶,此時卻並不能很好的回想起來。
古准不是沒有迷茫和痛苦過,只是這種痛苦在這漫長的,似乎沒有盡頭的歲月中,不斷地蔓延著,讓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感知到痛苦。
也許是因為痛苦從未停止過,所以他已經習慣了。
而當秋言出現的那一刻,古準的心突然痛了起來,這種疼痛不是來自於無盡的孤單,而是一種渴求,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從哪裡來,自己在這個世上是要做什麼,自己和秋言又有什麼樣的關係。
或許正是自己內心的這種鬆動,讓他很痛苦,也讓他感到很真實。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的心底,不斷地對秋言生出一種殺意,而這種殺意在他和秋言接觸的時間越久,就越明顯。
秋言似乎也從古準的話語之中,了解到了古准現在的情況,難道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秋言心想,自己的出現,對於古准來說應該也是一個意外,而按照常理來說,對於規則最可怕的,就是變故,而自己對於古准來說,就是那個變故。
「我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秋言心中暗暗猜測著,但還是安慰著古准。
「我並非是和你說笑。」古准卻一臉嚴肅的說,「我會對你產生殺意,這是真的,你的判斷沒有錯。」
秋言聽到古準的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只好沉默著,聽古准把話說完。
古準的面色卻突然有些悲傷,雖然他的神情並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是秋言卻還是從他的神情之中看到了一抹難過,就像是原本淡然的目光,突然就黯然下來一樣。
「我對曾經是沒有什麼記憶的,我只記得,那是在一片廢墟之中,我突然就醒了過來。」古准淡淡的說道。
不知為什麼,秋言卻從古準的話語之中,聽出了一抹悲涼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