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做不到
說著,葉知南頓了頓用舌輕輕舔舐著口腔內壁,用以濕潤自己有些燒灼感的口腔。繼而開口:「反正以我現在的樣子的也出不了醫院,最少也得待上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對我來說不成問題,我等得起。」
司塵聞言望了一眼葉知南,腦海中描摹著她此刻茫然不知世事的純真模樣,像是重回到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天,對上她澄澈如鏡的目光心下不由自主的泛起苦澀,決定還是將他馬上就要動身去英國照顧陸重妹妹的事情咽回肚子里。
只是帶有淡淡笑意的應了一聲:「嗯,來日方長。」
只是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司塵的臉上雖然如春風拂面,可他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那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兒?」葉知南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不像是A市醫院的裝修風格。」
「這是B市。」當司塵回答完葉知南的疑問之後,對方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繼續問下去,反而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咳——」
靳思成輕咳一聲打破屋內的靜寂這才引起屋內幾人的注意,只是司塵和葉景初兩人環顧四周卻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身影,反觀葉知南卻神態自若,似乎憑空消失的只是一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而已。
雖然,病房內目前的這幾人的確算是她「完全不認識」並且還一臉自來熟的「陌生人。」
「媽咪,你見到靳伯伯了嗎?」
葉知南皺了皺眉,雖然心裡莫名的希望小傢伙跟自己能夠親熱一些,但終究還是過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面上帶有幾分不悅:「別再喊我媽咪了,我壓根就不認識你。」
葉景初一愣,幾乎是瞬間便立馬又紅了眼眶,他一向不做無用的哭泣行為,但今天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慌了陣腳,幾乎快流盡了這幾年缺席的眼淚。
他雖然從乾爹和媽咪的對話中隱約得知媽咪已經不記得了之前的許多事情,甚至連他也不認識了,可他完全沒想到葉知南會這樣說。
媽咪她這是,不要他了嗎?
司塵見到葉景初呆愣的站在那裡,一時之間不由得極為心疼。葉知南作為這場棋局上最有殺傷力的棋子,不可避免的被葉家派出去布置設局埋雷,只是卻沒想到是人都有弱點,葉知南這步棋走了許久卻棋差一著。
本來這兩年來能見上孩子面的時候就掰指可數,但如今可倒好,孩子跨越山海大陸來到了她身邊,她卻完全不記得自己的孩子了。
一時之間,房間內又重新陷入死寂當中。直到靳思成突然從床底下探出頭來:「怎麼突然之間靜下來了?」
司塵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沒再說話,而葉知南卻如同完全沒看到一般,任由靳思成對著葉景初擠眉毛弄眼希望獲得些有利信息。但令靳思成沒想到的是,葉景初卻一言不發的直接撲過來抱著他。
「景初?怎麼了這是?」靳思成訝異扭著脖子去看趴在他肩膀上的葉景初,只可惜小傢伙卻直接把臉埋進了他的頸窩裡,沉默的讓靳思成趕到有些反常。
「葉知南,不記得我們沒關係,可你不能不認景初。不管怎麼說他是你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你得對他負責!」司塵沉默良久之後突然開口,很顯然哪怕葉知南拒絕與他們相認,葉景初的歸屬也不容置喙。
「我沒說不會負責。」葉知南悶悶的聲音從喉嚨中傳出,「可你讓我面對一個陌生人還要視若親骨肉疼愛,這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的。」司塵見葉知南已經開始妥協,輕笑一聲,萬分篤定的說,「景初他不是外人,你心裡明白的。」
是啊,雖然她的理智有些無法接受,但女人通常都是感性動物,葉知南想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卻又害怕被帶入一個思維的怪圈。葉知南心裡的確透徹的跟明鏡似的,但那有怎麼樣呢?
就像,你永遠叫不醒一個正在裝睡的人。
「篤篤篤……」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突然不緊不慢的響了起來。
「誰?」被顧北寒折騰的實在神經衰弱的司塵突然警惕性的開口,轉過身去才發現是西裝革履的陸重。
「陸院長,請問有什麼事情?」司塵開了門將對方迎進來,提起微笑開口,即使當下他已經隱約猜測到了陸重此行原因幾何。
「已經下午四點了。」陸重只是瞥了眼腕上的手錶,笑道,「司先生,咱們該走了。」
「這——」司塵猶豫著開口,目前顧北寒還在外面徘徊,他實在放不下這幾人。
「怎麼?」陸重加重語氣,臉上的笑容弧度更加擴大,令人看起來親切卻又難以違逆,「司先生有什麼不方便的不妨開口跟陸某說一聲,我定當竭力相助,但前提是司先生記得自己簽的字。」
陸重這話說的極為隱晦,但葉景初卻下意識的想到了他在門口不經意間聽到的對話——只要你答應下來這張支票就是你的了!
小景初心裡「咯噔」一聲,剛張了張嘴想要阻止司塵,卻措不及防的聽到司塵語氣中略帶請求的說——
「陸院長,我有個不情之請,可能對你來說有些打擾清凈,但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其他好的辦法了。」
然後葉景初看到那個被司塵稱為陸院長的人輕輕頷首,眼神中卻彷彿早已預料到此刻,沒有一絲一毫的好奇或者不悅,只是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一般靜靜的佇立在那裡。
「我想請你幫我在我不在的日子裡幫我照顧一下葉景初。」司塵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將他輕輕拉到陸重的面前。
直到此刻,葉景初才覺得陸重的眸中不再是古井無波,而是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
「原因。」
葉景初聽到那個男人開口問道,只不過卻不像是詢問的語氣,反倒是理所當然的命令下屬彙報情況,而連葉景初都能感受到的,司塵當然也不瞎,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之後又舒展開來:「你知道的,我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無法照顧他,南南現在又這幅樣子,顯然目前連自理能力都沒有。更別說照顧孩子了,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找不到什麼好的人選。」
陸重聞言卻並未開口,只是將目光轉到了靳思成身上,打量一圈之後才開口:「那麼他呢?」
司塵明白對方的意思是指眼前明明還有一個成年男人,何須麻煩他來照顧,但經過這次孩子走丟的事情,他實在無法再將孩子託付給靳思成,但卻又不好當著當事人的面這樣講出來……
正在尷尬的當口,一陣來電鈴聲突兀的在房間內響了起來。
四個成年人一個孩子,再加上肆無忌憚放開嗓音的電話鈴聲,讓屋內的人瞬間覺得這個空間逼仄起來,好像連空氣都因此而停滯不前。
靳思成在一眾目光的注視下看了眼手機的來電顯示,有些艱難的抬起頭來開口道——
「是顧北寒,估計是來問我孩子找到沒有。」
此話一出,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無異於平地驚雷,炸得水花四濺,令眾人心思各異。
「接吧。」司塵看著為難的靳思成,淡淡的開口,「告訴他你也沒有找到孩子。」
是,司塵承認他是有些惡趣味,但相比於此來說,他更想要顧北寒下半生之中永遠都存在這個陰影,永遠都心存愧疚噩夢連連不得善終!
「喂?」靳思成打招呼的話音未落便被顧北寒焦急的聲音掩埋,他開的免提,瞬間整個空間內都充斥著來自顧北寒的忐忑不安。
「你找到孩子了沒有?我繞著幾棟樓轉了一圈卻還是毫無所獲!」
「沒有啊。」靳思成的聲音頓了頓,低頭面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葉景初,後者則是愧疚的往司塵身側縮了縮。
「那怎麼辦,要報警嗎?」顧北寒的心幾乎是一下子提到了喉嚨眼,緊張的問道。
「不用了,我已經報了警了。」這還是靳思成自活了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明目張胆的撒謊,耳根子上不自覺的爬上一抹緋紅。
「哦。」顧北寒低低的應了一聲,「我怕孩子是離開的時候被人販子擄了去了,一想到才那麼小的孩子,難免有些擔憂。」
說罷又自嘲的輕笑一聲:「之前孩子還在電話里跟你說我是人販子,如今卻真的體會到那種擔驚受怕的感覺,也算是我自作孽吧。之前的事,對不起。」
靳思成知道顧北寒是在說之前他帶走孩子不告訴自己具體的位置的蠻橫行為,當時憤憤然恨不得當場將對方大卸八塊,此刻卻張了張嘴。像是滿肚子的墨汁都被用盡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現在自己也正在做著同樣無恥的事情。
而另一邊的顧北寒卻是重重的嘆了口氣,明顯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輕易原諒我的,我也不奢望這些有的沒的,現在只要能夠找到孩子就好了。」
靳思成默然,半晌才從喉嚨中咕嚕出一個字:「嗯。」
靳思成掛斷電話之後陸重突然開口:「孩子我幫你們照顧沒關係,不過你們打算怎麼跟對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