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暮城之光

  這一頓飯，是我從村子里出來之後，吃的最香的一次。但是，卻是最沉默的一次。


  我們幾個人，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就這麼坐在各自對面，默默的吃。


  我第一次吃上赤幽做的飯菜，卻發現，原來，她除以那麼好。這個女子，要是娶回家，一定是最賢惠的。


  多希望以後她能找個好人家嫁了，有一個能疼愛她的男人，對她很好，這是我最大的願望。


  吃完了晚飯，我們全都心照不宣的沉默。大家的氣氛都不太好。


  似乎，今夜的晚餐，就和那牢房裡的斷頭飯一樣，最後的晚餐。


  飯後，我翻上了白雲觀側面的觀景亭的頂上，看著這白雲觀周圍的一切。


  現在，四周和最初見到的一樣，周圍蔥蔥鬱郁，大樹參天。這一切，和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看到的一模一樣。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


  可是，這短短几天，這裡似乎發生了幾個世紀該發生的事情一樣，是如此的漫長，如此的煎熬。


  也似乎，白雲觀經歷了幾個世紀的滄桑，從繁榮，瞬間變成了蒼涼。


  身後山頂蔥蔥一片，山下依舊是一片生機盎然。


  在視野的最遠處，能看到城市的邊緣。那萬家燈火，在漸漸華燈初上。


  雖然我只能看到城市的邊緣一角，可是，這一座城市此刻的寧靜，似乎對我有著特殊的意義。


  要是，這裡一直這麼安然該多好。


  我看著遙遠的城市，在漸漸被黑夜擁抱，也看著城市自己發出的光芒。心中彷彿打碎了五味瓶，那種滋味非常酸澀。


  一想起明日就要告別這座城市，我的心，就割得難受。


  尤其是，一想起自己的肉身早已經消逝，現在的身體不過是臨時的，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再次重生了一樣。


  現在，我尤其珍惜一切。包括珍惜磨難。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發現自己徹底淹沒在了黑暗中。似乎，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黑暗。似乎……這才是我的主色調。


  周圍，莫名的寒冷。這種寒冷，不是那種恐懼中的寒冷，而是，由心底感受到的寒冷。


  我現在多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個夢啊。


  今夜，很黑，沒有月光。我都快忘記今日是幾號。


  這些日子，整個人都在吧奔波和戰鬥中。肉身早就疲倦了。現在這一副新的身子雖然是臨時的，但是，卻感覺到莫名的輕盈。可，同時也能明顯的感覺到，這個身子很陌生。


  我仰頭看著天空。今夜的天空，不但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遠處的城市邊緣，有著一片從人類生活中閃耀出的光芒。


  櫻子說，俗人乃草芥，活著一輩子碌碌無為，和死了么有什麼區別。


  可是，我現在看到的城市之光，讓我感覺，人類明明知道自己活著和死了似乎都不太重要，可是，即便不重要，也要在黑夜點亮光芒，讓自己活在光明裡。


  也許這就是我們俗人對光明的渴望，和對生活的積極嚮往吧。


  活在盼頭裡，是一種幸福。至於有沒有作為，有沒有驚天動地，有沒有被上蒼記住，又如何呢？


  偉大與否不重要。


  重要的是心裡有光。


  看著遠處……我陷入了沉思。甚至陷入了鄉愁之中。


  這一刻，是我這輩子最輕鬆的一刻。沒有枷鎖，沒有任務，沒有敵人，沒有疲憊。


  什麼都沒有。


  這種渾身輕鬆的感覺，很久很久沒有享受到了。


  我不知道，隻身一人，去到東洋，會遇到什麼。我更不知道，那裡的對手會是什麼人。


  一個人，會發生什麼？會遇到誰？


  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


  我甚至在問自己，去了東洋，還能遇到和暖暖一模一樣的女子嗎？

  我還甚至在內心祈禱，祈禱自己以後不要再遇上這樣的女人了。也許，她們不遇上我就不會遭受橫禍吧。


  因為我很清楚，無論我遇上哪個和暖暖一樣的女人，我都會害死她。不管我們會發生多麼刻骨銘心驚天動地的故事。


  可這故事的背後，換來的都是痛心。


  我不管做神馬，都會害她們。


  此刻，我多希望自己以後能隱居山林，好好做個出家人，該多好。從此，遠離俗事，遠離紛爭，遠離一切。


  這樣，就不會再有無辜之人受到傷害了。


  我真是去到哪裡，就把災難帶去哪裡。


  站在涼亭頂，微風不時吹動發梢。新換的白雲子的衣衫，也在隨風不停飄動。我現在第一次感受到了無盡的孤獨。


  這種孤獨，是自己想要隔絕自己的那種孤獨。自己不想和這個世界再有什麼聯繫。自己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也許，我去了東洋也好，這樣，就不會再把災難帶給華夏國國民了。這樣，就能不再掀起浩劫了。


  也只有這樣，九幽城才能徹底沉默，不會再被世俗提起。也不會再有人窺見。


  從此消失，再也無人知曉。


  也許，去東洋是一個好的選擇。新的地方，新的開始。我能心無旁騖的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因為那邊沒有熟人，那邊沒有朋友。我可以不用顧忌太多，我可以放手去干。哪怕我遇上危險，我也能義無反顧往前沖。不需要顧慮太多。


  我現在心中只想著這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浩劫能結束。永遠結束。


  微風中，我就像一個世界的旁觀者，在旁觀著整個世界。似乎，我從未真正屬於這個世界，一直游.走在世界邊緣。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似乎多了一個影子。


  「早點休息吧。」這是赤幽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因為我能感受到，這聲音就在耳邊，她距離我很近很近，近到能挨著肩膀。


  「再看看。也許，以後就看不到這一片土地了。」我說著，把目光繼續放在遠處的城市。


  我曾經多想融入這座城市，可是，我在這裡幾經生死，卻沒能在這座城市裡睡上幾天安穩覺。


  我多想當這座城市裡的一個普通人，可是……我即便今日讓這座城市免除一場劫難，可是還是沒能成為這裡的一份子。


  現在的我，很迷糊，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我為什麼要肩負這些，為什麼要做一個旁觀者。為什麼？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現在還要為了整個華夏國，遠赴東洋，去面對那一切都是未知的生活。


  或許，比在華夏國經歷的這些更加驚險和恐怖。


  可，這一切都無所謂了。無論多兇險，我都願意迎難而上。


  「我在這邊等你。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赤幽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了讓我心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放鬆。


  「謝謝。你以後，做自己，不用再等我。以後遇上好人家就嫁了。」我說著，苦笑起來。繼續補充道：「請柬就不用給我發了。我反正也沒錢給紅包。」


  聽到我這麼打趣，赤幽轉過身，看著我說：「不，你永遠記住，我現在使用的身體，是你給的。是你和鷥鷥給我的。所以，我這個身子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


  聽到她這麼說，我的心，彷彿被人捏住了那最柔.軟的地方。


  這滋味，難以形容。


  「不，她是你的。完完全全是你的。」我沒有轉身，因為我現在害怕看到這張讓我魂牽夢繞的臉。


  她現在的一切，就是暖暖一模一樣的樣子。我生怕自己看多了這張臉，就捨不得離開這裡了。


  所以，我不願轉身。


  「不，我現在是你的，任何時候都是你的。無論我用誰的身體。」赤幽的話，開始激動起來。


  聽到她這番激動。我的心，剛剛才平靜下來，卻又被掀起了漣漪。


  我感受到，她伸出小手保住了我的胳膊。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甩開。而是依舊看著遠處的城市邊緣。


  看著這星星點點的城市燈光。


  就好似我能看懂似得。


  「好聚好散。」我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便是勸說。


  「不。我等你。無論你要去多久。我都等你。」赤幽說著竟然毫無預兆的，便從我身後，抱住了我。


  由於她身高比我矮不少，所以，我感受到後背被柔.軟擠壓得心都酥了。


  我現在才發現，似乎背後離心臟更近。我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心臟下方的地方，同樣有一顆在跳動的心臟在不停蹦跳。並且，節奏很快。


  多久。沒有感受到赤幽的懷抱了？


  我不知道。


  現在，我已經分不清，這是赤幽還是鷥鷥，或者，是暖暖。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刻意的不去想起暖暖。因為，越到後面，經歷越多，就越不願意去想起她。


  就好像，越到後面，越不安。總在害怕某些不願意接受的事情發生。


  這種不安，和那種小局面的不安不一樣。遇上災難的時候，遇上敵人的時候的那種不安，是陡然心跳加速，或者陡然心律不齊。


  可這種對大局不安的感覺，卻是反而感覺心臟在跳的很慢，慢到自己忍不住想要催催自己的心臟跳快一些。


  「也許，我永遠不如她們。可是，我對你的心，不亞於她們任何人。」赤幽說著，把我抱的更緊了。


  我多希望，自己能轉身過去，緊緊的抱著她。可是我卻很清楚，我把她抱得越緊，和她關係越近，對她而言，反而是傷害。


  所以，只有疏遠她，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就在這個時候……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