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投機倒把的事情可不能做啊
姜沐主動靠近，「你去過市裡嗎？」。
孫泉搖頭，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學校。
「等著，以後姐姐帶你見見世面。」姜沐笑容燦爛，肆意張揚。
孫泉好似被這個笑容晃到了，看到姜沐似乎並不在意他穿的破舊，開始大著膽子說話。
「這裡是糧油店，我們平時都在這裡買米。」
「前面有雜貨鋪，醬油醋什麼的，我們都去那裡。」
「這是王姨開的美髮廳，剪一次頭髮要五毛錢，可貴了。」
……
暮色降臨，兩人將周邊轉了一圈，孫泉確實對周邊很熟悉，姜沐基本上了解了大致的情況。
回去的時候，買了一大捆紅毛線和一大捆黑毛線，還有兩副針，順帶割了兩斤五花肉。
孫泉看著她眼睛都不眨的就花出去十塊錢，整個人都驚呆了，十塊錢他們家可以用一個月。
姜沐覺得好笑，「伸手。」
「幹什麼？」孫泉不解，不過還是照做，手心通紅，有好幾處凍得紅腫，生了凍瘡。
姜沐放了一顆奶糖，「謝謝你今天陪我。」
看著掌心的白色包裝的奶糖，孫泉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不過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奶奶說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這些小事，不用謝。」
「這糖挺貴的，你自己吃吧。」他看了一眼她手中拎著的五花肉和毛線，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你以後還是不要這樣亂花錢了，上學要花很多錢的，趙姨一個人帶你，很累的。」
被當成亂花錢的孩子，姜沐也沒解釋，直接剝了糖紙，塞進了他的嘴裡，「啰嗦。」
濃濃的奶味襲來，孫泉十五歲的人生里，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糖。爺爺奶奶帶他不容易，生活上學就很困難了，這種糖果他從來都沒吃過。
「吃了我的糖，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姜沐說道。
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重重的點了點頭，拍了拍胸膛，「以後哥哥保護你。」
姜沐眉頭一挑，用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下頜一揚，「叫姐！」
看著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女孩兒，「以後弟弟保護你。」
姜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小屁孩兒還挺固執。
*
晚上，家家戶戶都開始做飯。
趙月搬過來一事，一天時間，棚戶區這邊基本上都知道了。
「聽說沒，趙家那個嫁到京城的閨女回來了，聽說是她生不齣兒子，男人不要她了。」
「可不是，聽說婆家也是個狠心的，竟然一分錢都沒分給她，直接把她趕出去了。」
「我看老趙家還怎麼牛氣？這些年，可沒少顯擺，整天牛哄哄的。這下閨女兒被趕出來，丟死人了！」
「以前回來的時候那個傲氣勁兒，看她以後還有什麼可傲氣的。」
「一個女人家，沒有工作，沒有錢，帶著一個拖油瓶，苦日子都還在後面呢。」
趙月顯然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幸災樂禍和嘲諷，湧進母女倆人的耳朵里。
姜沐有些生氣，在這個年代，離婚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很容易被別人說閑話。
看著正在燉肉的趙月，她把門開了一個小縫兒，紅燒肉的味道順著熱氣飄了老遠。
趙月的廚藝很好，又捨得放油放調料，濃厚的肉香，勾的人直流口水，香飄十里。
住在這一片的，以貧苦人家居多，也有一些條件還可以的，但是，也不是頓頓都能吃到肉的，很多都是過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平日里很少有人家捨得錢。
聞著這肉香，再看到姜沐裝了滿滿一碗出來，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
得了，也別說人家閑話了，人家過的好著呢。
看這肉，色澤鮮亮，肉香醇厚，肯定放了不少的油和糖。
人家過得比他們好得多了。
一個在公共水龍頭準備接水的女人問道，盯著她碗里的紅燒肉問道，「沐沐，你這是要去哪？」
姜沐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去孫奶奶家送點菜，今兒買蜂窩煤，多虧了孫爺爺和孫奶奶幫忙。」
幾人面面相覷，這可一碗肉，怎麼也要兩塊錢了，這人還真是大方，看著姜沐的身影，聽著孫家傳來的驚喜聲，幾個婦女悻悻回家。
聞著空氣里的肉香，再看看自己碗里的紅薯稀飯，蘿蔔鹹菜，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孫家。
孫紅芬看著誘人的紅燒肉，推辭道，「沐沐啊，真的不用，咱們都是鄰居，就是拉一車煤的事情，不用這麼客氣的。」
姜沐直接將碗放到了餐桌上，笑彎了眉眼，「不是客氣，我是有事情請孫奶奶幫忙，孫泉說奶奶針織很厲害，他身上的毛衣都是奶奶親手織的，那奶奶會不會織手套？」
「原來你今天買毛線，是為了織手套？」孫泉恍然大悟。
姜沐笑著點頭。
孫紅芬笑的和藹，「不就是一雙手套嗎，放心，你別看奶奶年紀大了，年輕的時候，奶奶可是國營大紡織廠出身，費不了多少工夫。」
「太好了，我一會兒送線和針過來。」姜沐小跑著回家了，沒給老人拒絕的機會。
孫家很窮，在本就十分貧窮的棚戶區里，是最窮的那一戶。
老兩口年紀大了，帶著孫子，家裡全靠孫爺爺踩著三輪車，收破爛為生，這樣艱難的生活，只能勉強溫飽，別說吃肉了。
「吃吧，小泉，你多吃一點，正長身體呢，多吃長得壯壯的。」孫紅芬給孫子夾了最大的那一塊。
「你奶奶說的沒錯，你多吃一點。」孫爺爺也笑呵呵的給孫子夾了一筷子。
「爺爺奶奶也吃。」孫泉也給兩個老人一人一塊。
肉很香，孫泉都捨不得咽下去，他雙唇吃的油亮油亮的，看著爺爺奶奶不捨得吃，又給兩位老人夾了幾塊。
「爺爺奶奶，以後我會賺很多很多錢，我們一家人天天吃紅燒肉！」
「好好好！」
老人高興的笑著。
十幾平的屋子裡，燈泡是瓦數最低最省電的，燈光暗黃，最窮的一家，卻最是溫馨。
姜沐算好了時間，帶著毛線和針，孫紅芬看著她那亮紅色的毛線，不用上手，就知道這是好貨，上手的時候也就更小心了。
「奶奶，我想學一下，這不快過年了嗎，我想織一副手套送給媽媽。」姜沐有些不好意思。
「好姑娘，有孝心，你是應該好好孝順你媽媽，你媽媽啊，不容易。」孫紅芬很是心疼。
這個不用別人說，姜沐也知道，今天回去的時候，她看到媽媽正在打算盤，肯定是家裡的錢不夠用了。
這樣的情況下，她拎著毛線和肉回家，媽媽都沒說一句，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柔的笑著，這麼好的媽媽，她自然要讓她衣食無憂。
「織手套看上去難，其實非常簡單，你這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孫紅芬笑的和藹。
姜沐也覺得她肯定能學會，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五歲，可事實是，孫紅芬已經織完一隻了，她連兩行都沒有織完。
直到孫月喊姜沐回家睡覺，她依舊沒有完成手掌的部分。
「你還是放過這些毛線吧。」看著幾乎亂成一團的紅毛線，孫泉有些無語。
「奶奶明兒個給你織兩雙，這毛線是好東西，經不起你這麼禍禍。」孫紅芬笑著說道。
姜沐有些難為情，直接把針線都放在這裡，回家去了。
她剛一出門，孫家屋子裡的燈就暗了。
姜沐覺得她忽視了什麼。
「以後晚上不要在你孫奶奶家呆太長時間。」趙月柔聲提醒。
姜沐瞬間會意，電費很貴的。
趙月以為她不高興了，補充道，「不過你可以邀請孫奶奶一家人到家裡做客，以後媽媽不在家，也有人照看你。」
姜沐抱著她的胳膊，依偎上去，「媽，你就放心出門吧，不用擔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以找孫泉玩，你不用擔心。」
趙月摸了摸她的頭，很是欣慰。
*
次日一早，趙月和姜沐吃過早飯之後，趙月出門，姜沫去了孫家。
沒想到，孫奶奶的手頭那麼快，兩雙紅手套已經織好了。
「沐沐，看看你滿意不？」孫紅芬將手套遞了過去。
姜沐直接戴上，軟軟的，很暖和。
手套織的細密，雖然沒有什麼花樣，但是大紅色，喜慶的很，姜沐對接下來的計劃，更有信心了。
「孫奶奶，那種五個指頭分開的，能織出來嗎？」
「就是費點功夫，織還是可以的織的。」
「奶奶，我們做個買賣怎麼樣？」姜沐坐了下來，微笑問道。
孫紅芬年紀大了，有些不太明白她的話，一邊的孫泉問道，「你想做什麼？」
姜沐指著床上那兩大團毛線，「剩下的這些毛線，都織成手套，這種平常的兩毛錢一副；五個指頭分開的，三毛錢一副；上面有花樣的五毛錢一副。」
孫泉瞬間明白了她的打算。
「沐沐啊，這可使不得，你們娘倆不容易，現在不比你們以前了，錢要省著點用。奶奶在家也沒什麼事兒，織個手套不費勁，奶奶不要你的錢。」
孫紅芬還沒有意識到她要做什麼。
「你想賣手套？」到是孫泉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姜沐還沒說話，孫紅芬一聽賣，臉色煞白，抓住她的手勸說，「沐沐，這投機倒把的事情你可不能做啊，這要是被警察抓住了，要怎麼得了。」
看著老人是真的擔心她，姜沐心裡暖洋洋的，她握住老人粗糙的手掌，笑的乖巧，「奶奶，你放心吧，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廣播里都說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是國家鼓勵的政策，不會被抓起來。」
即便是這樣，孫紅芬還是有些不放心，「那讓小泉跟著你一起去，他是男孩子，萬一有什麼事情，還能有個照應。」
「沒錯，我保護你。」孫泉應了下來。
織手套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姜沐不死心的繼續跟著學，但是，事實證明，她可能在這方面真的沒有什麼天賦，連孫泉一個男孩兒都比不過。
他用著家裡的舊針，半天的時間，從不熟練到熟練，最簡單的大拇指和手掌分開的手套，他都成功了三雙。
再看姜沐，好不容易織好了手掌的部分，卻左一個洞，右一個洞，手裡的毛線被她折騰的不像樣子，最後連孫爺爺都看不過去，接了她的針，開始靈活的織了起來。
原來，孫爺爺以前也在紡織廠干過，經驗豐富的很。
姜沐趕在下班的時間點，將織好的手套裝進書包里，跟孫泉做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到了一家電子零件廠。
這是一個丁字路口，街道兩側不算熱鬧，幾家小飯館，報刊亭和雜貨鋪子。
姜沐在路邊選了一塊地方，鋪上一塊淺藍色的長布，將手套放好。
「這能行嗎？會有人買嗎？」孫泉看了看四周，都沒什麼人關注他們，他很是忐忑。
姜沐心裡其實也沒什麼底，雖然她計劃的好好的，但是，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賣東西。
不過，心裡忐忑是一回事兒，面子上還是要繃住的。
姜沐笑的自信，「放心，看你姐的！」
鐵柵欄門被推開，一群群工人從廠子里湧出，有推著自行車的，有步行的，這條街瞬間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