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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畫、拍賣

  一把拉著痴傻的小蝶走上台,歡喜的看著台下的看客們有些瘋狂的爭搶著初凝的綉牌。走到初凝旁邊,細細的捏了嗓子,用自認為甜美的嗓音說道:「各位大爺公子們,今個兒,是咱初凝丫頭出唱三年正的大好日子。為了讓大爺公子們盡興,咱家特地安排了這與平地出唱不一樣的畫舞。您可真地有福氣,只有咱胭脂湖,咱家初凝,才有這畫舞一說呀!」一席話,說的是滴水不漏,渾然不似剛才那惱人的老鴇模樣。小蝶看了看台下那些滿意至極的看客們,心下不由的佩服起容媽媽的臉皮。本是初凝自己的主意,反到被她一席話攬去了全部的功勞。


  汪筱沁心下卻沒得想法與容媽媽分解,台下看客們的反應她也沒得心思去管,半掩在紗巾後面的眸子總是若有若無的瞟向對面二樓的閣間。剛才黑暗之中,她無法看清對面閣間里到底是誰在搗亂,此刻光線正好,她自然是在意到底是誰與自己為難。正想仔細看個清楚,卻被容媽媽一把拉住手,只一轉身,就見得容媽媽那厭人的豬肝一般的臉色正笑的比花還要燦爛。


  「今個可不只是定綉牌的好日子,更有一件東西要予得各位大爺公子們所得。正是初凝的此幅……白鳥圖。」容媽媽看了看畫,中間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琢磨到底是什麼圖合適,而後便說了什麼白鳥圖。汪筱沁頓覺無力,容媽媽呀容媽媽,難道就因為中間那隻鳥是白的,所以你才來了句白鳥圖?也沒得心思去解釋,就兀自扯了一個不甘不願的牽強笑容,對著台下的看客們點了點頭。


  頓時,台下的看客們再次騷動起來。一個身著華服的浮氣書生起身搖扇道:「非也非也,初凝小姐妙筆生花,此非白鳥圖,而乃百鳥朝鳳是也。」聽到書生故意裝弄的語氣,台下的看客們頓時嗤聲一片,「窮書生湊什麼熱鬧,你能出多少錢。大爺我出八百兩銀子買了這畫。」一個肥胖的中年男子堆在椅子中說道。


  那書生搖了搖扇子說道:「那小生就出得一千兩~」隨即挑了一雙惹人煩厭的猥褻目光看向初凝。


  容媽媽頓時歡喜的一顆心都要蹦出來,果然她沒看錯,這初凝絕對是自己的搖錢樹啊。


  那書生剛想得意的一笑,就聽得有其他人加了更高的價碼。被迫抬到五千兩之後,書生只得泄氣的坐了下去。沒想到初凝小姐的綉牌沒爭到就算了,連畫也沒爭到。然而泄氣的不只他一個,當畫的加碼被抬到八千兩的時候,一個神秘的黑衣人走到台上給容媽媽低言幾句,容媽媽臉色立刻大變。最終,那畫,被那個上台來的神秘黑衣人用八千兩的價錢買走。


  下台後,小蝶攙著有些虛弱的汪筱沁,有些好奇的探頭想要看看那黑衣人到底是誰的時候,汪筱沁拉住她搖了搖頭。小蝶一愣,懂事的點點頭,就要攙著汪筱沁回舫。跟歡喜的容媽媽道了聲禮,小蝶就扶了汪筱沁走了下去。走到一個四周無人的廊內,汪筱沁突地拉住了小蝶,用手指了指嘴巴。小蝶立刻伶俐的會意,跑了回去拿了一張紙一隻筆出來。汪筱沁寫了句:「小蝶,你知道那簫聲怎麼回事么?怎地不是我安排的那簫。」


  小蝶似乎也是很迷茫,抬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啊,只不過聽容媽媽說你安排的那個樂師突然病了,情急之下她只能臨時找了個。」


  是因為臨時找的,所以不太嫻熟嗎?不應該吧,那簫聲,分明就是故意來與自己為難。想到這裡,汪筱沁又寫道:「帶我去台對面二樓閣間。」


  小蝶一愣,雖似有些擔心汪筱沁的身體,但看得她堅持的模樣,也只得遂了小姐的意思,帶著她去了二樓。


  剛到門口,二人就聽得半掩著木簾的閣間內有些異樣的聲音。一愣神,小蝶就已經衝上去掀開帘子,大聲叫道:「你的簫吹的真……」一個爛字硬是被噎了進去,小蝶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不敢置信的一幕。


  汪筱沁疑惑的看著擋住自己視線的小蝶,將傻掉的她拉開,一入眼,便也立刻有些痴愣。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正將一個手裡拿著簫不停反抗的女子壓在身下。


  而房間內糾纏不清的二人,也同時抬起了頭,看向了門口的不速之客。


  「煜白?」汪筱沁喃喃道,到了喉嚨里的聲音,儼然又變成了嘶啞不清的氣息。而下一秒,那熟悉的面具,就隨著周圍光線的愈漸黑暗而消失不見。


  在昏過去的那一剎那,汪筱沁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感激這月下思。最起碼,她不用再忍受,這讓人無法言語的一幕。


  「爹,你怎麼這麼……」似乎是小墨的聲音,乾淨而熟悉。


  「就是就是,你怎麼能這麼做呢!看把小姐氣的……」小蝶這丫頭,怎麼還是這麼刁鑽的口氣。


  「那個……你們不要在責怪公子了……是翡仞的錯。」陌生女子的聲音,好聽的幾乎要壓過初凝幾許。


  陌生的女子?迷茫的意識似乎終於有了著陸點,汪筱沁心裡突地浮現出煜白壓著一個陌生女子的身影。頓時,如同被什麼給打中頭一般,劇烈的疼痛使得汪筱沁不得不從黑暗之中無奈的醒轉。


  幽幽睜開眼睛,一入眸,便是小墨水色眸里凝著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擔心。有些牽強的想要扯出個微弱的笑容來,沒想到,卻是入骨的疼痛與酥麻。


  「她醒了她醒了!」小墨歡喜的說道,似也忘記了什麼顧及一般,一把抓住了汪筱沁冰冷的手,擔心無比的問道:「哪裡不舒服?」


  有些驚訝小墨赤骨的關心與擔憂,汪筱沁微微搖了搖頭。一錯眼,便看見小墨身後兀自站著的修長身影。有些苦澀的麻痹感再次湧上喉嚨,紊亂的氣息讓她不由的輕輕咳了起來。


  小蝶一聽得這,一把撥開前面礙事的幾個人,拿了浸了熱水的軟巾貼在了汪筱沁的額頭上。一邊耐心的從旁邊換了幾次熱水,一邊有些惱怒的說道:「礙事的人都快走吧,我家小姐可經不起你們這些貴人如此折騰。」


  小墨立刻不依,青澀的眉型擰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依舊是十七八歲少年人的樣落,水色的眸子里微烊的說道:「我才不礙事!你個笨丫頭才是礙手礙腳的!讓我來照顧她肯定比你強一百倍!」


  汪筱沁有些無奈的看著二人又拌起嘴來,剛想勸解,就見得煜白走上前來。剛睜開的眼睛,不由得暗自閉了下來。


  「我知你在生氣。」依舊清和的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沒來由的怨氣被這句話給澆滅一般,只得又躲藏進黑暗的角落。


  而爭吵中的小墨和小蝶也自覺的閉了嘴,不再言語,轉身做起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小蝶端了水出去,順便拉著旁邊擰眉生氣的「木頭」走了出去,省得在這裡煞了風景。臨出去的時候,小蝶還不忘記惡狠狠的瞪了旁邊沒眼色的女子一眼,看女子似乎連看都未看自己一眼,更是將滿心的惱怒兜頭潑向正在專心看小姐的小墨身上。


  汪筱沁搖搖頭,依舊不想睜開眼睛。腦海里剛才那惱人的一幕,揮之不去。明明知道,煜白不過是自己生命中可有可無的一個過客,可是,可是,心裡為何還是會揪在一起。


  床鋪的邊緣有些陷了下來,汪筱沁知道,那是煜白坐在了自己旁邊。耳朵邊傳來酥麻的微癢,煜白溫暖的指尖挑上耳邊滑下的幾縷凌亂髮絲,細緻的理在她的耳後。溫暖的體溫擦過薄弱的耳垂,酥麻一片。汪筱沁別過頭去,躲開了煜白過於溫柔的動作。


  「你們在幹嗎呀?」女子的聲音不合適宜的響了起來,那被自己壓下的莫名怨氣,頓時又從心口裡泛了上來,刺激的汪筱沁的心口滿滿的疼痛與酸澀。


  「你先出去,我和她有事情要說。」清和的口氣,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親密,那股澀意被掀的波濤洶湧,讓汪筱沁的心口疼的不由咬上了下唇。


  女子似是出去了,木門吱呀一聲響,隨即又被合上。


  「水水,你不信我?」溫柔的語調,幾乎濃烈的要掐出水一般。當汪筱沁還未來的及對那溫柔有所反應,有些陌生的濕潤與熟悉的溫暖鋪天蓋地的湧進了她的心口,堵的她心口的苦澀瞬間化成了乾淨的溫柔與期待。


  他,吻了她。


  雖然,只是點水一般簡單的碰觸,怕是連吻都算不上的舉動,卻輕易撫平了汪筱沁滿心的怨氣。已經被這個世界的一切打磨的有些枯澀的心,似乎有些鬆動,不停的涌著應該叫做歡喜的味道。當她感覺到煜白面具那冰冷的氣息在慢慢離開的時候,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再咬,都要破了。」在那一剎那,汪筱沁盯了面前的男子,看不清面具下男子該有如何的表情,只是突然覺得乾涸的眼眶裡再也裝不下男子的一切。


  她,是喜歡他的吧。當她以為本是乾枯的眼角眉梢突然間濕潤了起來,當她緊澀的喉嚨酸痛的如同被什麼給堵住一般,當她微翹的鼻尖已澀然開始酸楚,當不可遏止的眼淚滑落,她知道,此生,她怕又再次淪陷。


  終於明白為何會在那種艱難境地之下選擇救他,而不是作為一個畫皮不去管這個男人的死活,終於明白為何她聽到他要殺她的時候,為何會那麼難過,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為了救他吃下月夜思也不後悔,也明白為何自己會不顧青荷命令不顧自己要成為人的夢想而一次次為他犧牲,更明白為何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心口會揪在一起疼的喘不過氣來……原來,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早已把這顆心給再次出賣。


  眼角的淚水被溫柔的擦去,煜白的嘴角挑著讓人安心的弧度。


  「別哭啊,我不是有意,不過不想看你傷害自己。」清和的語調一點點蔓延著曖昧的氣息,讓汪筱沁的眼淚再也剪不斷的落下。


  似乎完全不知所措,煜白隱在面具下的眸里也不由的有些鬆動,「水水,別哭了好嗎?看你哭,我也會難過。」


  搖了搖頭,試圖將眼角斷線珠子一般滾落的淚水壓進去,卻變成了喉嚨里愈加難過緊澀的酸楚。眸里那抹黑色如夜一般的男子,模糊一片,讓她以為,他在遠去。恐慌慢慢席捲了她的心口,她不過是一張畫皮,他終究不是屬於自己的愛戀。於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間砸在了她脆弱的防線上,將她僅存的一點點歡喜與期待剝奪的體無完膚。


  終於有了想要的東西,卻是永遠得不到的痛楚。這,難道才是上天給自己的真正懲罰?明明就近在咫尺的距離,卻隔了輪迴宿命,是比遠在天涯還要難熬的不甘與絕望。第一次,汪筱沁有些痛恨自己為何要看的如此清楚。


  煜白有些驚訝的看著躺在床.上不停哭泣的女子,想張口解釋,卻什麼都無法說出。正在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女子突然坐了起來一把抱住了他。


  有些冰冷的眼淚透著胸口的衣服浸了進來,軟軟的化在胸口心臟的位置。那眼淚,明明是冰冷的有些不可思議,不知為何,卻如同火焰一般灼燒的他的心臟隱隱都有些酸澀的感覺。他,在疼嗎?他有些迷惘了。而手,卻不自覺的環住了女子,抱緊了她過於纖細柔弱的身體。好弱的身體,幾乎是一把就能捏住的脆弱身體,為何,會讓他覺得是如此的重要。一時間,他除了抱緊她,竟沒了其他多餘的任何想法。


  慢慢的,懷裡的女子不再哭泣。她只是靠在他懷裡輕輕的抽噎著,髮髻微微鬆開,落了許多髮絲纏在他胸口。淡淡的清香若有若無的繚繞進他的鼻端,讓他竟有些失神。


  沉默了許久,女子已漸平靜,煜白如釋重負一般輕舒一口氣息,既而溫和的低頭說道:「可好些?」


  沒有說話,只是稍稍點點頭,彷彿更加貪戀煜白身體里那另人安心不已的溫度與氣息一般,汪筱沁把臉埋的更深了。


  有些哭笑不得的煜白,張了張口,卻有些苦笑一般說道:「我真不知,你會到那裡去。」


  那你意思就是,我去是礙事了?心裡立刻湧出這句話,剛哭過的嗓子更加乾澀,生疼不已,根本連氣息都有些吞吐。覺察到汪筱沁的反應,煜白只是下意識的抱緊了她,然而卻是被汪筱沁一把掙開。


  有些怔然的煜白僵了手,不知該如何反應。而推開煜白之後,汪筱沁刻意不去看旁邊他會做何反應,轉過頭去,背對著他站了起來走到了木桌邊。提了筆,難揠的咽下一口堵在胸口的悶氣,寫道:「我卻是多事了,對不住。」


  煜白起身也隨著走了過去,沒想到,一入眼,便是汪筱沁秀氣而冷疏的字跡。完全被汪筱沁前前後後有些莫名其妙的舉動給擾亂心智的他,除了挑去一抹無奈的笑容,滿心想解釋的話都消散的無影無蹤。


  得到沉默的答案,汪筱沁心下愈加懊惱。分明是自己的單方面任性,卻不自覺還是賭起了氣。兩個人僵持了很久之後,煜白終於有些猶豫的開了口。


  「水水,其實,我和她並不認識。」


  不認識?誰信啊,都那樣那樣了。汪筱沁根本不理會,甚至連寫字給他的想法都被氣沒了。明顯看出汪筱沁的懷疑,煜白苦笑著接著說道:「我只不過是因為你,才對她那樣的。」


  因為我?什麼爛解釋?你意思是我要求你對人家那樣做了?!被煜白一句話給堵的直接沒得話說的汪筱沁立刻乾脆的拿起筆刷刷寫了幾個字:「是嗎,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沒有,你不用謝我。畢竟,這是我該做的事情。你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幫你一次也是應該。」煜白倒是很乾脆的介面道,平靜的語調幾乎讓汪筱沁頓覺無力。她是怎麼了,怎麼妄圖和古代的人解釋什麼叫做正話反說。


  已經完全沒得話說的汪筱沁只能無奈的笑了笑,隨即寫了句:「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么?」


  煜白接過字條看了一眼,隨即答道:「那女子叫翡仞,你不要和她有什麼過多接觸。」


  我當然不會和她有什麼過多接觸,也不會礙得你們的事情。輕微的冷笑一聲,自己剛才一涌而上的莫名情愫,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想到這裡,汪筱沁扶了眉,連提筆寫字的力氣都覺得弱了三分。


  「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她寫道。


  「可是你現在中了月夜思,不能自己一個人。」


  「我說我累了。」已經不容拒絕的口氣,落在紙上,筆跡都是決然而乾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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