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程大嫂又出事了2
程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聽哥哥在電話那頭講:「你嫂子自殺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你和蘇宛趕緊來吧。」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
顧不得多想,程明急忙打電話告訴蘇宛,又去找領導請假。等他處理完手頭的緊急事務來到辦公室樓下時,蘇樓早已坐在小單車上等著了。
「怎麼回事,嫂子情況好好的,醫生說沒多久都能出院了,怎麼還會自殺?」蘇宛劈頭就問。
不唯是她,就是程明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上周末他們帶著程成去醫院時,嫂子還樂呵呵的,因為她已經能說一兩個字了,雖然還不太清楚。本以為再也不能動彈的手腳恢復得也很快,甚至可以在別人的摻扶下靠著床頭站一會,手上的力量更加喜人,右手已經可以自己拿一點東西了。雖說還不能完全自理,但這已經是個奇迹。醫生說腦幹受傷的人一般都會成為植物人,就算蘇醒過來也是十呆九傻,程大嫂可一點也不呆傻,思維清晰著呢,半身不遂雖逃不掉,不過只要堅持鍛煉就一定能生活自理。
對於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程大嫂來講,這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很難想像,這樣的大嫂為何要去自殺,這是其一;其二,大嫂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是怎麼自殺的?她是能拿得動刀了,還是扯得動繩子。
所以蘇宛肯定,大嫂不是自殺,而是有人從中作梗,脅迫她這樣做的!
聽著妻子的分析,程明知道她將懷疑的對象又定為自己的母親,只得苦笑:「你就是推理小說看得多了。想這麼多做什麼,到現場看看就知道啦!」
夫妻倆人一路爭論不休地回到家。
蘇媽媽聽到這個消息也嚇了一大跳,不過她可沒敢多說什麼,只是讓夫妻倆個開車時一定要小心,到那裡程大嫂有事沒事都要早點打個電話回來告訴她,免得她在家裡擔心。
蘇宛的意思要等成成放學了一起過去,卻受到蘇媽媽與程明的一致反對。
程成這幾天正在期末考試,這學期掉下的課程可不少,不能讓孩子再受影響了。等到醫院看過,確定大嫂真有事後再回來接孩子也不晚。
蘇宛能說什麼?她本就是一個沒什麼主見的人,從小聽父母,學校聽老師,出外聽朋友,現在聽老公。
走到半路,蘇宛讓程明打電話問一下大哥,嫂子住在哪個醫院。
程明覺得多餘:「什麼哪個醫院?一定是縣人民醫院,還會在其他地方。」
「未必吧!」蘇宛說了一句,話外之意十分明白。
程明拗不過她,只好將電話撥了出去。還真讓蘇宛說著了,程大嫂接受搶救的地方是程明老家附近的另外一個小鎮——慶華鎮。這是方圓百里出名的一座古鎮,解放初期由於發現油田,空前的興旺,程明的初中、高中都是在這個地方上的。
「這地方聽著挺耳熟的,你嫂子怎麼跑到那裡去了?」蘇宛故意這樣問,話外之意顯而易見——是程老太太搞的鬼。
程明卻真正明白了——這不是肇事司機的家所在的小鎮么?
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偷眼看看蘇宛,她也正在看他。不用問,她的想法一定與自己是一樣的。
媽到底還是帶著嫂子去找人家要賠償了。這件事程明每去一回醫院,程老太太便要和兒子提一回,說什麼當初他們轉到鎮醫院時,對方答應會將比在縣人醫少用的醫藥費用現金補給他們,現在卻又耍賴,不能就這樣善罷干休,必須帶著程大嫂坐到人家去要錢。
「不爭饅頭爭口氣,他撞了人,不賠錢那還了得。」程老太太鄭鄭有詞。
程明卻只得嘆氣。不錯,人家是撞了人,可該賠的人家才會不賠,不該賠的人家哪會肯掏。
不過,為了媽媽安心照顧大嫂,程明每次都是順著老娘的話音講的,只求暫時安穩住她,不要出什麼亂子。所以,每一次程明都用「等嫂子出院了,一切從長計議」這樣的話來敷衍自己的老娘。
為此蘇宛不止一次責備程明不該這樣對婆婆說,遲早會惹出事來。沒想到一語成讖,老太太果然付諸行動了,而且是瞞著小兩口辦的。
慶華鎮衛生院還算好找,就在他們來的大路邊。一進醫院大門,老遠就看到程老大蹲坐在門邊的石凳子上,沒精打采。
程明沖了過去:「大哥,你怎麼在這裡,為何不在裡面陪著大嫂?」
「媽不讓我在那裡。」程大哥嗡嗡地回了一句,頭垂得更低了,一幅怕人看到的神氣。
蘇宛一開始都沒聽清楚,後來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老大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的樣子,讓程明看了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三歲小孩子呀,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難道自己不知道?這時怎麼可以丟下大嫂不管。大嫂現在怎麼樣了?」
程老大擤了一下鼻子:「還在搶救室。媽說我呆在那裡,肇事方一定不肯付醫藥費,所以將我趕了出來。我又不敢走遠,只能在這兒呆著等你們。」
蘇宛氣極反笑,這是什麼邏輯?妻子瀕於生死關頭,居然因為一點點醫藥費不讓丈夫陪在身邊,還有比這更令人不齒的事么?
程明也氣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愣了一下才問:「那媽呢?」
「正在裡面與人家為醫藥費的事在吵著.」程老大的聲音小得像蚊子一樣。
程明脫口問:「又和誰吵?」問過之後卻又明白了,還能有誰?
蘇宛拉了一下丈夫的袖子:「還問做什麼?進去看看就知道。」反正老太太是逮著誰都要吵的,老大這裡也不會問得出什麼情況。
蘇宛已經拿定主意,如果這一次大嫂自殺的事與老太太無關便罷,若是相關可別怪她不客氣。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她有一種兔死狐悲的難過,同樣的是兒媳,若是有一天她倒下了,只怕老太太也得攔著丈夫救自己吧?這種冷血之人人就不配有兒女、不配別人對她好!
蘇宛暗自嘆了口氣,她是前輩子做了什麼孽了,竟會嫁到這樣的人家,說出去丟人死了!程明當初一直說她媽媽是村裡出了名的忠厚人,忠厚人就是這樣的呀!
程明和蘇宛一起往樓里走,正打算找人打聽一下急救室在哪裡,卻聽到了程老太太那熟悉的罵人聲——抑揚頓挫、餘音不止。
走過去一看,程老太太正與一個素不相識的鄉下老婆子吵得正歡。那老婆子的功力不在老太太之下,一個有來言一個有去,一個比一個罵得狠,一個比一個哭得慘,周圍看熱鬧的人聽得暢快無比。
這是怎麼一回事?
程明正想發問,一個人從旁邊閃了出來,一把死死地拉住他:「小夥子你來的正好,你家也就你們夫婦還是講理的人。來評一評這個理,到底是我們理虧,是你媽你哥做得不對!訛人也不是這樣訛的,實在不行,咱們上法院算了,就算判我死刑我也不後悔。」
蘇宛定睛一看,不是撞人的司機謝大爺還是誰。
程明還算拎得清,趕緊陪了個笑臉:「您別生氣,有什麼話好好說。到底這是怎麼回事?」
「我見過不講理的,就沒見過你媽這樣不講理的!」對方十分委屈。
原來今天上午程老太太和大兒子一聲不響地將兒媳婦運到謝家,人往那裡一丟也不多講,拔腿就走。好在謝家女兒女婿都在家中,這才好說歹說地攔住了程家母子二人。
謝家母女本想問個緣由,沒想到程老太太張口就罵,閉嘴就哭。翻來覆去就說一個意思:謝家老頭撞了人不能就這樣賠一點錢了事,程大嫂本是家裡的頂樑柱,負擔著所有人的生活,這下成了殘廢,沒了收入沒法養活家人不說,反過來還要家人養活。他家沒法過了,現在就將大嫂送到謝家,是死是活由他家決定。
謝家人簡直大吃一驚。
前天程老太太剛找到他家,說是讓謝老頭在保險公司賠償外再付兩千塊錢的誤工費,所有事情就算結了。第二天大家也一起到交警大隊做了手續,保險公司該賠的錢還沒到賬,謝家人就好心地先墊付了。本來的意思是,早點解決早點了事,省得老是件心事。
謝家人正在慶幸呢,沒想到程老太太昨天錢剛到手,今天便又來唱這一出,怎麼還肯放他們走?
強龍難敵地頭蛇,村子里的人當即幫助抓住程家母子,兩戶人家爭論了許久也辯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程老太太見僵持不下,便從隨身攜帶的包中掏出半瓶農藥要喝了自殺。謝家人哪敢見死不救,手忙腳亂地奪下來。為了不讓程老太太再拿到,謝家女兒特地將它放到屋裡的桌子上。
程老太太就在門外呼天喊地地哭,一邊哭一邊罵,怪自己死不了活受罪,又責備程大嫂為何不幹脆去死,活得這樣累不算,還要連累家人。
老太太罵得那樣歡暢,所有人都為她所吸引,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屋裡獨自一個坐在桌邊傷心哭泣的程大嫂,直到一聲巨響,眾人這才發現程大嫂倒在地上,農村瓶子就在她旁邊,嘴角殘留的液體讓大家明白,程大嫂喝葯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這才就近送到慶華鎮衛生院。
謝大爺緊緊拉住程明的手不放,生怕他也像程老大一樣跑了:「小夥子,你是社會走的人,有你媽這樣辦事的嗎?我們又沒有說不賠,醫藥費也沒有欠著,她憑什麼就這樣將人往我屋裡一送,還遞上農藥要死要活?你摸著良心想一想,這車禍可怪得著我?這一次的自殺可怪得著我?我剛剛去繳一下醫藥費,我老伴兒就說你大哥跑了。我不說蠻理,該我們付的我們照付,可也不能這樣硬訛人吶。」
「對不起,大爺,」程明低聲下氣,「我媽年紀大了……」
「不錯,你媽年紀是大了,可我也快六十的人了。」對方委屈無比,一指還在爭吵的兩個老太婆,「你媽就這樣拉著我老婆不放,下了死勁的吵。吵要能解決問題,問題早沒了。」
程明連連點頭,除了對不起、不好意思,再也說不出其他的來。
「誰是李雪萍的家屬?」護士忽然站在走廊里問。
蘇宛一拉程明,兩人走了過去。
「我大嫂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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