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冤家路窄
趙可欣的婚禮是西式婚禮。
這倒不是馮小剛的要求,而是趙可欣的——她是時髦一族,什麼都愛嘗個新鮮,打著迎合馮小剛多年在國外生活習慣的旗號,滿足了一回自己的虛榮心。大約這才是女孩子們心中最理想的婚禮,卻未免不合老輩人的心慣。可蘇宛看小剛媽媽的笑容,那是從心底里發出的笑,溫暖快樂。看來錢確實要花了不少,但趙馮本人及雙方家庭都皆大歡喜。
門當戶對、有共同語言、好溝通,這是趙可欣對自己和小剛以及雙方家人之間的評價。雙方父母不能說不傳統,但為了兒女的幸福都主動地讓了步。
蘇宛也不能不承認,可欣的選擇是對的。婚禮本來就該是這樣溫馨的、快樂的、等著迎接祝福的,而不是自己當年的雞飛狗跳、混亂嘈雜。
A市的教堂大概是第一次承辦如此正規隆重的典禮,忙得手忙腳亂。好在馮小剛的外國朋友是基督教徒,適時指點了一二,牧師才沒那樣緊張。可欣與小剛的長輩們看著電視中才能看到的場景,不禁時時笑場,婚禮的場面顯得更加祥和歡樂。
看著趙可欣被自己的父親帶領著交給馮小剛,蘇宛不禁感嘆萬千。態度決定了婚姻的走向,她的婚姻為什麼不長久,大約就是緣於雙方都不重視的原因,婆婆是咬定了一文不出,父親便也沒有親手將女兒交出去,至於她和程明兩人,因為沒有錢,都抱著能省就省的原則,草草就將事情給辦了。
蘇宛的眼睛濕潤了。忽然旁邊有一張拿著紙巾的手遞過來,是歐永浩。
「是不是看到好朋友出嫁,心中有些羨慕?」他笑笑地問,眼神中有異樣的光彩。
蘇宛是過來人,不禁臉上一紅:「大約是個女人都會羨慕可欣的,我為可欣高興,有了這麼好的歸宿。」
「那你也可以早點找一個人將自己嫁出去。」歐永浩開了句玩笑。
蘇宛不禁黯然:「婚姻這樣的事,我是不敢再想的了。」面對一個陌生人,她自然不會多講自己婚姻的不幸,何況又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
歐永浩卻誤會了:「這有什麼不敢想的,你這樣漂亮,追求的人一定很多。之前我還在想,可欣為什麼不請你做伴娘,現在卻明白了,她是怕你搶了她的風頭。」
蘇宛勉強笑了笑:「我哪裡有這樣的福氣?可欣是給我做過伴娘的。」可惜後面的一句話湮滅在人們的歡呼中,新郎開始吻新娘了。
歐永浩聽只到了她的第一句,又見她臉上不自然的神色,卻將她當成了害羞。聖潔的教堂里,一個紅著臉不好意思說話的漂亮女人,大約是個男人都要心動。蘇宛也許沒有年輕女孩子的天真明麗,但她身上那種輕熟嫵媚的韻味又是小姑娘所不俱備的。千帆看盡過後,歐永浩對那些任性的嬌橫的美麗早已不感興趣,反而欣賞蘇宛這種知性美人。在好朋友的婚禮上,他忽然有了考慮自己另一半的衝動。
「蘇宛,你相不相信一見鍾情?」他鼓起勇氣問。
蘇宛心中一痛:「一見鍾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再相信那樣虛無的東西?」她的臉色變了,是那種拒人千里的冷漠,不容親近。
如此冰冷的回答阻擋了歐永浩的熱情,他訕訕地笑笑,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新郎和新娘的身上。
蘇宛卻無法平靜,趁著大家不注意,悄悄離開座位,一個人跑了出去。她不能再坐下去,眼淚已經快要流出來了。而在可欣的婚禮上哭,不吉利也不禮貌。
程明一直自詡對蘇宛一見鍾情的,還說什麼她就是他今生唯一要定的女人,可事實上呢?命運與他們開了一個玩笑。步入婚姻不過短短的三年,就劃上了一個句號,連他們曾經擔心過的七年之癢的邊都沒有碰到,枉為多少個甜蜜的夜晚,兩人還設計了無數橋段,互相調侃。
婚禮結束后,大家都要飯店去。雖然趙可欣洋化,她的父母卻很傳統,晚餐是一定要請的,不然總覺得失了禮。父母完成了小兩口的心愿,小兩口便也對父母曲意順從。今日的婚宴是中西結合,除了與其他人家一樣有中式大餐,還在酒店的大廳里放了一些可以隨意取用的水果、點心、酒水。
蘇宛還承擔著將馮小剛的幾個朋友帶到飯店中去的使命,所以心情雖然不好,還暫時不能回去。一個人獃獃地在草地上坐了很久,直到聽到大家的歡聲笑語才站起來。
蒂娜上車時十分興奮,她搶到了新娘子的花球。對於蘇宛一聲不響出來卻不搶參與搶花球的做法,蒂娜感到很不解:「難道你不嚮往美好的婚姻?」
蘇宛苦笑了一下,慢慢地發動起車子:「等你和瑞克結婚時,我一定去搶你的花球。」
蒂娜幸福地笑了。
在飯店地停車場,蘇宛停好車正在招呼大家下車,一回首卻不禁愣住了,不遠處,程明正拿著公事包和同事過來,西裝革履,分明今天在這裡有接待任務。他還是與之前一樣,意氣奮發,失敗的婚姻看來對他並沒有多少影響。
男人,對感情永遠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蘇宛有些氣憤,傷心忽然暫時退了后。她大聲地招呼著馮小剛的朋友們,神情語氣都很熱情,整個人的狀態也十分輕鬆。
由於聲音很大,程明終於注意到了她。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著腳步,與同事們談笑風聲地從另外一條路上走了。
蘇宛心痛得都要裂開了,只覺得腦子嗡嗡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他已經對自己視若無睹了?
「蘇蘇,你快點將人帶過來,就等你們了!」不遠處,伴郎在向她招手。沒時間為自己傷心,蘇宛連忙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滿桌的山珍海味,蘇宛卻沒有一點胃口。身邊的一切也似乎與她沒有什麼關係,只覺得那些笑聲都是虛無的,心裡幾乎只有一個念頭,程明已經忘記了她,這是不對的,也是她所不甘心的。所以,她必須找個機會去質問一下他,難道短短的這幾天已經忘記了她、忘記了兒子?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離婚後本就應該形同陌路,自己又何必耿耿於懷?
飯吃到一半,蘇宛借口去洗手間,出來到樓下的大廳透口氣。沒想到她剛出來,又遇上了程明。
「蘇蘇……」他先開口喊的她。
她的心一疼,方才想找他理論,真正見到時卻又想要低頭躲開。
「我看你氣色不錯,還認識了一些新朋友,挺好的。」程明忽然冒出了這一句。
這分明話中有話。
蘇宛看著他:「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以前做錯了,難道還不能改?我看你也不錯。」
「我……」程明勉強擠出一絲笑,「你說好就好吧。」
他自然不好意思告訴自己的前妻,這些天由於他老娘的意外而讓他有多狼狽。今天要接待客上,才能如此光鮮,身上穿的襯衫還是今天剛剛上街買的,因為舊的不是髒了沒洗、就是洗得不幹凈,無法穿出來見人。
蘇宛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我要走了,一會兒還要送朋友們回酒店。」
程明咬了一下嘴唇,他本來想說一個做媽媽的人不要丟下孩子在外面玩,又怕說得唐突了讓蘇宛不高興,話到嘴邊卻又變了:「昨天我收拾東西,發現你和寶寶還有一些衣物沒有拿走。現在換季,大概你們要用的,我回頭送到你的住處。」他不敢說讓蘇宛上門去拿,怕媽媽看到她會給她難堪。
「暫時不拿也沒有關係,我媽給我們都買了新的,拿過去寶寶也用不著。反正沒有多久你們就會搬走的,我就不拿來拿去的麻煩了。」蘇宛淡淡地說了一句。
「寶寶還好吧……我想看看他。」程明低聲說。
蘇宛抬頭看了他一眼:「很好。我沒有帶他來,在我媽那兒。可欣今天結婚,我要來幫忙,沒辦法帶著他。而且明天我就要上班了,一個人也帶不過來。」
說完之後,蘇宛就後悔了,何必要與他解釋,這些只是自己的事情,與他程某人無關。
程明心裡一松,剛才與同事是從後門處的電梯上來的,因此不曾看到可欣婚禮的廣告。只看到蘇宛笑容明媚地與幾個年青人在一起,還以為她是扔下孩子與朋友們一起出來玩的。當然寶寶不在,他也有點失望:「周末我可以與你一起回到C市看一看寶寶嗎?順便將寶寶這半年的生活費先給你。」
蘇宛苦笑:「你是他爸爸,如果你想來那就來吧。不過,我可沒有辦法和你一同走,可欣幫我找了輛順風車。她不放心我一個人開車。」
程明這一次是十分失望了,輕輕地「噢」了一聲:「那我自己想辦法。」其實他能想什麼辦法,左不過是坐公交過去。
接下來兩個人似乎都沒有什麼話說,有一點冷場,但又都不想先離開。畢竟這麼多年的感情,都想打聽一下對方的近況,卻又都不好意思先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站著,不發一語。
終於忍不住,程明將自己家裡這些天發生的事稍稍講了一遍。他知道蘇宛聽了一定會取笑他,但他還是想說。自從離婚後單位里沒人同情他,王大姐更是將他數落了個夠。所以他的苦惱沒處去訴,說了只會讓別人看笑話。與其讓別人笑,倒不如讓蘇宛笑,也許她聽了,心裡還會更痛快一些。
蘇宛有些意外,看看程明,他真的瘦了一些,整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中確有幾根根若隱若現的白絲。
她一時衝動,說了一句:「你真不容易。」本來是想說將車子留給他用,但還是咽下了嘴邊的話。對於將房子借給程家母子,家裡人本來就很有微詞,現在再主動將車子借出去,他們准得要生氣。再說,她的車子憑什麼讓程老太白白享用?
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她是不會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