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迷之衝突
莫南面色煞白地半倒在地上,一臉的驚魂未定,直直盯著面前陰沉的季歸然,半天沒反應回來什麼情況。
說實話,季歸然這樣突兀地嚇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莫南至今還沒習慣,再加上這人每次出現,其臉色都不怎麼樣,所以稍不留神就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莫南坐在地上,對著那張如同十八層地獄浮上來的臉緩了好一會神,才顫著牙關開口道,「你、你有病啊?!大早上的裝鬼唬誰呢?!」
季歸然對他的咆哮置若罔聞,提手就將他從地上拎起來,不顧後者吃痛的「哎喲」一聲,把他拽到自己身前。
莫南猛地一陣眩暈,又想張口罵上幾句,抬眸只見季歸然臉色極度陰暗,他雙眼的下方有著濃重的黑圓圈,眉頭似是擰了很久一般,墨綠色的瞳孔里反射著不知是怒意還是什麼其他的情緒,總之就是這麼死死盯著他,盯得莫南都把罵人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他拽著莫南的力道又加重了些,繼而厲聲問道:「你去哪了?」
「……關……」關你屁事這四個字還未說出口,莫南轉念一想不對勁,「喂,這是我要說的吧??」
「回答我!」季歸然強硬地更攥緊了些,恨不得將他的肢體卸下來。
「痛痛痛……你他娘的先給我放開……」莫南都要疼的沒有知覺了,「揉麵糰也不是……嘶……這麼揉的啊!」
季歸然的問題沒得到回應,他正欲雙手並用逼莫南說出來,不料另一隻手剛附上去,前邊的門就從內被打開了。
「哎喲,剛是不是有人在慘叫啊,是你嗎阿莫?」季天澤一邊系著衣帶一邊探出身子來,「什麼情況?你沒事……」
最後一個音節並沒有發出來,他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兩人對峙的場景,哦不,是季歸然單方面對峙的場景。
三個人與第一次見面一樣僵在那裡,歷史總是這般的相似。
「……」不知為何,季天澤感覺自己出現的非常不是時候,他訕訕道,「……恩,你們……繼續,我,我先回去了……」
隨後他利索地帶上門,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你來幹啥的?!沒看見小爺被一瘋子纏著嗎?好歹救我一下啊?!莫南看著緊閉上的門扇。內心一陣絕望,沒想到唯一的救命稻草就這麼拋棄了自己,他無比想把季天澤從裡面挖出來。
很快,雙臂上的痛覺將他的視線拉了回來,他提心弔膽地再次對上季歸然的眼眸,只見裡面的殺氣又翻了一番,彷彿下一秒就能拆了他。
「……你幹嘛這麼恐怖地看我??」莫南有些怕又有些疑惑,「我又沒去哪,見你沒回來,就去他那屋湊合著過了一宿啊。」
季歸然聽聞后,臉上的殺意絲毫未減,他甚至還危險地狹起雙眼,更顯陰森。
莫南見他如此凶神惡煞,不免猜測起季歸然在氣些什麼,他想這人因為自己沒在客房睡就動怒,難不成……
「我是看你許久未歸,才挪了個地……莫非你……」莫南試探性地開口,「你一個人睡覺害怕??」
「……」
「哇不是吧你?!」他以為自己猜中了,大呼小叫道,「行啊季歸然,看不出來!」
季歸然倒像是真的被戳中了一般,惡狠狠地斜了他一眼。
「唉……我……我不知道啊。」莫南被一瞪,老實了不少。他深感內疚,於是向季歸然賠罪道:「這樣吧,今天晚上開始,哥哥就陪著你如何?撫慰撫慰你受傷的小心靈,讓你安安心心睡個好覺……你要是還不滿意呢,我還可以給你唱些小曲,我看季天澤哼的那些就不錯,你聽了肯定……」
「夠了!」季歸然額角的青筋突了又突,他不耐煩地打斷正喋喋不休的莫南,「你有完沒完?」
「哈??」莫南不明白這人又不滿意啥,有點委屈,「我剛明明在關心你,你什麼態度啊?莫名其妙真是……」隨後又弱弱地嘀咕了一句「跟季天澤差的真多。」
然而最後這一句低聲細語就被季歸然聽了去,他直接單手掐住莫南的兩側頷骨,湊近了怒極笑道:「哦?那他是不是還能在床.上乾的你銷魂落魄,欲仙.欲死??」
莫南匪夷所思地注視著季歸然,雖然他所說的與事實完全不搭,但這挑釁的語氣還是讓莫南有些惱羞成怒。
找茬,這人絕對是來找茬的。
他剛想與他進行反駁,忽而,他想起昨夜裡季天澤說的,對付這種胡攪蠻纏不講道理之人,那些最好用的辦法。莫南在自己的臉皮和季歸然的窘態之間衡量再三,決定暫時將臉皮擱置一邊。
於是他也冷笑起來,用儘力氣拍開季歸然制住自己的手,整個人貼了上去,在他耳邊綿綿呢喃道:「是啊,爽.死我了,怎麼?你不服氣?」
下一秒莫南就感覺自己猛地被推開,晃了會再定睛看季歸然,只見他目光如炬地瞪著自己,眸子里儘是染上了血色。
……不會是想打人了吧。
見季歸然嗜血的神色,儼然一副要動手的模樣,莫南有些心慌慌,挑釁歸挑釁,動起手來肯定自己吃虧。他琢磨著是不是說的有些過頭了,令季歸然丟了太多顏面,正想服幾句軟挽回一下,不料眼前的人只是冷冷地盯了自己一會後,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啊哈?莫南有點出乎意料,季歸然居然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了?
他一邊看著季歸然的背影,一邊感嘆著今天是要下紅雨。接而得勝的暗爽一陣陣涌了上來,直道這法子真有效,巴不得再用那麼幾回。
大清早就成功給了季歸然一個下馬威,這個事實讓莫南心情舒暢得不行,連走路的步子都是浮的,就差沒跟院子里的蝴蝶一起飄飄然了。
他念道今日的確是個黃道吉日,定是事事順心,不免憶起自己要乾的正事。說實在的,接二連三新奇的事的發生,讓他幾乎都忘了還有條印蛇要自己去尋,到現在才突然想起來。
莫南至今未看見過印蛇的影子,唯一對它的印象還留在模糊的小時候,只記得是條不怎麼長的白蛇,其餘皆是不甚了解,手頭上的線索寥寥無幾,這樣就去尋找,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是待在原地不動,更是沒有找著它的希望,莫南思考著還是先去村裡巡視一番。
決定好后的他出門前,又回想起,昨日季歸然應當也是出去尋找線索的,可惜自己一氣之下就沒有跟上他,也不知道他找著沒有。
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季歸然拉上再出去,讓他帶路,加上他探路子的經驗,這樣效率能高不少。不過,莫南覺得自己的臉皮還未厚到那種程度,剛惹了他又死皮賴臉地纏著他出門,莫南表示做不到。
不管了,又不是沒了他什麼都做不了。莫南在心裡給自己打著氣,在門口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客房,誇張地做了個鬼臉,之後怕被發現似的,迅速跑了出去。
讓你無理取鬧!等小爺我抓到那蛇再休了你,看你這臭脾氣對誰發去!
屋裡的季歸然隔著門,自然是沒看見他的舉動。他卧在床榻上,緊顰著眉頭沉思著,泛青的眼角透著幾分倦意。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頭一次這麼控制不住濫發的脾氣。拿昨夜來講,莫南不在房間里,他應當是清爽自在才對,哪知夜裡竟是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總覺得旁邊少了些什麼東西,心裡空落落的。
回過神來,他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習慣了那個禍害在身旁鬧騰。
一時間,他腦中思緒紛雜,有點驚詫,有點煩躁,有點嫌棄……還有點危機感。
徹夜未眠的疲倦逐漸襲了上來,外邊陽光燦爛,季歸然卻只想倒頭就睡,好好補個眠。他努力驅散走眼前莫南的影子,合上眼欲進入夢鄉,不料剛放空思緒,那身影又鍥而不捨地擠進他的腦子,他的貼近自己的舉動,在耳邊訴說的呢喃,和那幾句讓自己頭皮發麻的話……
季歸然猛地坐直了身子,額頭冒出的冷汗微微浸濕發梢,烏黑的髮絲貼著臉,他臉上的驚悸又多了幾分。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困意被惶恐掃去了大半,季歸然只覺越來越清醒。繼而他想著既然註定睡不著,不如起來活動活動。
他平靜了下呼吸,然後下了床,綳著一張臉開了客房的門,抬眸在小院里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莫南的身影,猜測著他大概是躲哪扎小人去了。
季歸然也不想看見他,打算著去倒杯茶醒醒腦,正走到客房前欲開門,忽然記起了什麼,及時收回了手,轉身向廚房走去。
廚房內光線有些昏暗,但不妨礙他第一眼就看見正喝著水的季天澤。
季天澤剛含了一口水要往下咽,看見黑著臉進來的季歸然,差點沒忍住噴出來。他咕咚一聲將嘴裡的水吞下去,緊張兮兮地盯著來者,像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似的尷尬起來。
「……早、早啊大兄弟。」季天澤小心翼翼地試著開口。
季歸然淡淡地看著他,全然不知自己臉色有多差,隨口應了聲:「早。」
見季歸然不像是來找他麻煩的樣子,季天澤鬆了口氣,接著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季歸然無視他的目光,徑直走到灶台旁,挑了一隻看上去乾淨正常的茶杯,倒了杯水自顧自喝了起來。
季天澤瞅著他睡眠不足的側顏,心中居然有一種自己是罪魁禍首的錯覺,他不敢兀自猜測季歸然與莫南二人之間的關係,也不知開口問合不合適。
「那什麼……」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你和阿,不對,你和莫南什麼關係啊?」
季歸然聞言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眼神落在灶台旁某個小巧的籃子上,不知是什麼材質編製的籃子中,擺放著一個黑色的物體,表面打磨的很光滑,能反射出外邊明亮的陽光。
他不免有些好奇地伸手觸碰它,物體的質感是堅硬的,隨後季歸然將它拿在手中打量起來,他原本猜想這物是鐵打造的,但它的重量又比鐵塊輕,平滑的表面下方有一處圓形的凹陷,周邊一圈銀色環繞,不明其用意為何。
季天澤沒發現他這細小的舉動,只是見季歸然不回答,只好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你們是朋友嗎?那我咋感覺你們都在吵架,你們一路都這麼過來的?不嫌累?」
季歸然充耳不聞,他來回翻轉手中的物體,發現其背面和正面並不相同,背面還多圈了幾處圓形範圍,頂部有一處凸出來的區域,功能不詳,他試圖用手指去擠壓,按得動的只有正面那處凹陷,還有頂部的凸起,而且按下去也沒什麼反應。
「那麼問題來了,你們既然不是朋友,為什麼還一起走?這麼想不開?你們是要來幹啥?」季天澤問了一連串問題,忽然想到了什麼,「哇你們不會是兄弟吧?完全不像吧啊喂,仔細想想對比一下,我們更像兄弟啊,欸對了,要不要叫你家裡人來認個親,把我領回家,怎麼樣?萬一是真的呢,說不定我就是你流落在外的親生大哥,流浪多年終於認祖歸宗……」
季歸然想無視都無視不下去了,他覺得這人跟莫南一樣聒噪得不行,皺著眉開口:「你很煩,和你有關係?」
「怎麼沒關係??」季天澤無賴狀,不知羞恥道,「萬一我睡了別人老婆怎麼辦?」
「……」季歸然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東西。
「哈哈哈想想也不太可能,就你們倆這種恨不得廝殺個你死我活的模樣,我一定是想多了。話說回來,這個古代也太開放了吧,別的什麼安什麼國的我不清楚,但這裡好像是叫業國吧,唉歷史書上沒見著過啊,哦不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人民思想太開放了吧!!」季天澤渾然不知季歸然又沉下去的臉色,嘰嘰喳喳地講著,「我感覺我說什麼他們都不覺得奇怪啊,甚至我有天說我喜歡男人,他們竟然都接受了!甚至還給我介紹對象!可怕!!」
季歸然就這樣微狹著雙眼聽他講下去。
「雖然我是長的很帥,但也不能這麼風流,更何況……」他不知好歹地繼續說道,「也不知道小莫南有沒有成親……他要喜歡女孩子怎麼辦……我還得把他掰彎一下……嘖……」
「哦對了,跟你講,你不試不知道,」季天澤意味深長地又來了句,似是在回味,「小莫南抱起來有多舒服……」
「咔嚓。」
「……恩?」突如其來的聲音,使季天澤頓時收住了遐想,心中湧上一股強烈的不祥的預感,他向聲音的方向望去,「……」
只見季歸然握緊了手中的物體,手指上骨骼關節清晰可見,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泛著白,青色脈絡還附在上邊,其主人此時神色十分猙獰。
「啊!!!!你!!!!」季天澤被嚇得夠嗆,當然並不是因為季歸然陰沉的臉,而是他手中緊攥的東西。他顫抖著問:「你……你剛是不是……把它……捏壞了?!」
季歸然大大方方地鬆開手,被掰得變形的金屬物體咣當一聲就掉在了檯面上,原本平滑的表面碎的四分五裂,正反面中間的間隔區域被強行顯現出來,裡邊複雜的結構已經扭曲,還掉出零零散散的碎屑狀物體。
「……」季天澤被雷劈了一般,先是石化在原地,爾後才反應過來質問道,「你他媽做了什麼?!」
「抱歉,在下只是看其物甚是新奇,拿來研究一下罷了。」季歸然毫無愧疚之意,甚至臉上還寫著「你活該」三個字。
「啊?!你是不是想說又是不小心啊?!」季天澤明顯看到了那三個字,滿臉的氣急敗壞。
「在下不是故意的。」
「少來!!你丫就是故意的!!」他根本不信,火冒三丈地指著台上的殘骸道,「上次捏壞我玻璃杯的事就算了,你知道這東西值幾個玻璃杯嗎?!啊?!你賠得起嗎?!」
「自當賠償。」季歸然依舊不咸不淡地說著客套話。
「哇我特么還沒說完呢!你有錢任性是吧?!我告訴你,這是今年,哦不,三年前剛出的蘋果限量款,別說是在這,回去也買不到!!你知道我勤工儉學了多久才買下來的嗎?!」
「蘋果?」季歸然聽言,不可思議地盯著那物體,實在想不出來它和蘋果有什麼聯繫。
「不是蘋果!是蘋果!iPhone!iPhone限量款!!啊……算了你根本不知道,」季天澤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欲哭無淚狀,「嗚我的心血啊……」
季歸然見他這般悲痛欲絕,又想開口說點什麼,預料到的季天澤的忙抬手制止:「你憋講話!!給我出去!不要讓我看見你那張暗爽的臉!我會覺得我自己在笑自己!」
「……告辭。」季歸然強忍著上揚的嘴角的,面無表情地說了兩個字,不再多作停留,乾脆地轉身離去。
出門后,他終於壓抑不住心底的笑意,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像是終於出了口堆積了很久的惡氣,心情非常舒暢。
他邊琢磨著接下來應該去村中做些什麼,邊步履矯健地向另一個方向行去。
還在廚房裡的季天澤哭喪著臉,看著灶台上所謂的蘋果的殘骸,他的心也彷彿跟著它碎了一般。
繼而,季天澤咬咬牙,起身衝出門外,對著季歸然遠去的背影大喊一聲。
「慫比!!你個慫比!!慫死吧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