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矛盾又起
兩人的目光碰撞了好一會,雙雙的眼中先是從驚訝變為疑惑,氣氛謎一般地沉默,就當其快要凝固成冰時,他們不約而同地開口。
「你幹嘛?」
「你在做什麼?」
大眼瞪小眼。
接著莫南很快從恍惚中回神過來,他驚得連忙抓起一旁那紅色的衣裳,連同裡衣一起揣進懷裡緊緊擁住,警惕地瞪著季歸然,像是怕他發現了什麼貓膩似的。
然而在季歸然眼裡,眼前這人衣裳盡褪,光滑的脊背裸.露在外,隱約突出的肩胛骨的輪廓令人移不開眼,哪還察覺得到他真正想掩藏的東西。季歸然只想捂住眼睛不看他。
他驅散掉內心裡莫名出現的香艷一詞,皺著眉頭偏開點視線,故作平靜道:「怎麼?莫大少爺喜歡光天化日之下光著身子?」
「呸!」莫南沒好氣地沖他啐了口,「你才喜歡,你不但喜歡,還樂意光著身子去街上丟人現眼。」
毫不客氣地挖苦了季歸然幾句,莫南這才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他眉頭一挑道:「不對啊,我是在屋裡換衣服,哪來的光天化日?倒是你,什麼都不講就進來了吧?好歹敲敲門啊,懂不懂點禮貌?」
季歸然聞言眉頭也是一挑,不甘示弱地駁回道:「我怎會知道有人在裡面做如此隱蔽之事,」他的目光又移到他所藏的東西上,嘴角似笑非笑,「還是說,是在干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
莫南聽著就將懷裡的東西又收緊了些,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他再次沖他呸了口,驅趕道:「去去去,快滾,麻溜的從小爺的眼前消失。」
「哦?」季歸然唇角的嗤笑愈發明顯了些,「我若是不呢?」
「沒得商量。快出去,哪涼快哪呆著去,我可是在干正事,關係到咱們光明的前程,像你這樣無所事……事的……行吧當我沒說,總之我忙著,數三下你趕緊走。」
季歸然不為所動。
「?」莫南疑惑,「三!」
眼前這人依舊沒有要離開意思。
「二!……」念到第二個音的時候,莫南的底氣明顯弱了許多,「大哥你到底要幹嘛,再不走我就趕你……走走走開!!別過來!」
只見季歸然不但不離去,還作勢就要移步靠過來,莫南緊張得魂不守舍,抱著手裡的衣物連連往後退去。
背靠上涼涼的牆面,莫南慌忙把手中的衣物塞到背後。因為這個動作,導致他身前一空,不過他並不在意,比起被看見裸.露的身子,他更介意被季歸然看見那丟人的衣裳。
他總覺得被他瞧見的話,會被笑上很久。
出乎他意料的,季歸然看上去似乎對他手裡的東西不感興趣。
他只是微狹著眼看他,開口:「誰讓你露出身子來的?」
「你眼睛聾了?我自己脫的啊。」
「我是說剛剛。」
「對啊,就是剛剛。」
「……」
這一時間,兩人紛紛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季歸然不耐煩地嘖了聲,眼神在稍微躲閃著,他語氣不善道:「真不知廉恥。」
「???」莫南一頭霧水,「你又瞎鬧什麼?」
「衣服穿上。」
季歸然說完,不容反駁地伸手到他背後,試圖去奪他攥著的衣服。這個舉動令莫南驚慌不已,他死命地攥緊,不讓季歸然得逞。
「哎,別動別動!幹嘛呢,我要叫人了啊,」莫南一邊抗拒他一邊恐嚇,「信不信我喊了!來人啊非禮啊——」
「閉嘴。」
「你這人聽不聽得懂人話啊,放手!」
莫南死死攥著衣物不放鬆,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與其對抗,而他的那點小力道又豈是季歸然的對手,眼看著手頭的東西要被他奪走,他只好不甘地抬眸瞪著他。
季歸然一瞥就瞅見莫南那羞愧的神色,一副什麼見不得人的玩意要被人奪走的模樣,平日里的神采都消散不見,只余緊皺的眉頭來表達不滿,那雙桃花眼裡帶有幾分恨意和抵觸。
然而這樣的神情,並沒有嚇退季歸然,反而像是一劑古怪的葯,令他愈發地想要欺負他,甚至想看見他更加羞辱的樣子。
這個想法使他驚得心頭一顫,驟然間清醒了幾分,接著他鬆開了手中的力道,用深沉的目光與莫南對視。他道:「問你,若進來的不是我,你又要怎樣?」
「??」莫南又被他問得一頭霧水,沒怎麼想就回答,「還能怎樣?讓人出去唄。」
爾後他想到什麼,不悅地補充道:「而且不論是誰進來,都比你好吧。」
他的意思在於指責季歸然的無理取鬧,本以為這人能稍微反省一下。不料季歸然在聽到他的話后,不但不表現點愧疚,反而臉色變得愈發陰沉。
莫南莫名其妙地盯著他面沉如水的神色,滿腦子都是一串串問號。
他正想開口繼續說些什麼,就隱約聽見了一聲輕輕的冷哼,接著季歸然一把放開了他,像是完全不想與他交流下去似的,一語不發地走了出去。
賭氣的關門聲響起,莫南從那門被帶上的聲音里,感受到了幾分熟悉的火氣。
又生氣了。這是他內心的想法。
然後莫南撇撇嘴,心想:怎麼看都是你在無理取鬧,我都還沒發火呢,你有什麼好氣的。
莫南沒有把季歸然生氣的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季歸然的無名業火實在多得令人無法理解,不如就此放置著,反正過一段時間等他氣消了,兩人還是能和平相處。
於是他們該幹嘛就幹嘛,你不理我我就讓你冷靜一會,冷靜好了咱們繼續過著。
就這樣過了一些時日。
莫南的精力和注意力放在了交託於他的事物上。他接受著張嫂的指導,將這個滄縣大典的祭祀舞裝入腦內,並一點點用肢體去表達它。
他之前所說的從小學藝之事,當然是臨時說出來唬人的,關於這種舞蹈的技藝,他壓根就沒接觸過,連欣賞的細胞都不帶有的。
一開始莫南還有些害怕,覺得自己不能勝任,不過好在張嫂也沒有嫌棄他什麼,十分耐心地指導他的同時,還會告訴他一些需注意的地方。
整個祭祀舞的動作並不難,腦袋靈光的莫南很快就學的有模有樣,正當他喜滋滋地有點得意之時,張嫂的話就如同傾盆大雨一般,澆滅了他的小嘚瑟。
「你說什麼??」莫南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差點手裡的劍掉到了地上,「要戳瞎自己的眼?」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張嫂無奈地解釋,「我是說,在整個祭祀舞的過程中,你是看不見任何東西的。」
「可我眼睛……沒毛病呀。」
「會用布蒙住你的雙眼。」
「噢,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個鬼!」莫南一臉不可思議,「看不見的話,走路會撞到牆上的吧。」
那殿堂外的紅牆看上去很是堅硬,希望腦袋撞上去不會太疼。
莫南心疼自己的額頭之時,轉念想起張嫂之前說過的一些話,感到有哪裡不太對勁。
若自己的沒有記錯的話,張嫂好像是有說過這麼一些話。
『……據往年裡呈祭祀舞的人回憶說,緋蛇大人可是一位相當英俊的男子。』
『……那個說法也只存在於過往人的記憶里……』
既然都看不見,又何談記憶一說?
這樣想著,莫南不禁陷入了沉思,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矛盾,可看上去,也不像是張嫂在弄虛作假。
莫南琢磨不出所以然來,正想開口詢問,張嫂先一步用問題打斷了他的思緒。
「說起來,莫公子怎麼最近都不與季公子一起了?」張嫂好奇道。
這個問題點醒了莫南,他這才頓悟過來,似乎有好一陣子沒有理那人了,如果換作以前,大多先是自己不顧他氣消了沒,就死皮賴臉地貼上去,粘著粘著坎就過去了。
這陣子由於自己還有別的要事,就沒空去理睬他,導致兩人好幾天沒有好好講過話。
嘖,這人真是……莫南心裡不斷說著他的壞話。
所以他嘴上沒好氣地應道:「有什麼一起不一起的,我們難道看上去關係很好么。」
「難道不是?」
「……」
堵得莫南不知道從何發話起。
「我看你們倒像是吵了架……」張嫂忽然意識到什麼,「莫非……是因為這個祭祀舞的事嗎?」
「並不。」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就是因為他撞見我換衣服然後被氣走了。莫南其實很想這麼回答她。
張嫂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繼續說道:「那這樣冷著也不是好事,有什麼話還是說開了比較好。你們二人相處這麼久,總能理解彼此的,世人還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呢,更何況你們……」
「呸呸呸,呸呸呸!」
「?」
「啊……沒什麼,那個……我……突然感到有點累了,先回屋歇一會哈。」
莫南找了個理由開溜后,閃身進了屋子。
剛張嫂那番話令他感到尷尬不已,都不知要怎麼接話才好。說到底這裡不是業國,某種事情應該不會被大眾所接受吧。
莫南又記起剛來安國的那天,那位牛背上的牧童說的話,他的聲音清脆悅耳,而他的話語卻令莫南覺得莫名的不舒服,像心中被什麼東西堵塞了一般。
他有些煩躁地將手中的劍與舞扇扔於一旁,隨後往床.上一躺,盯著天花板出神。
目光偶然掃過一邊,捕捉到自己行囊上的一抹亮色。他伸手去拿,接著便從中抽出了那個櫻花的掛墜。
透明球體里的櫻花欲開未開,沒有要凋零的跡象,也沒有完全綻放,彷彿停留在了生命里最動人的時刻。
莫南將它放在上方端詳,邊感嘆道這真是個神奇的玩意,邊整理著腦內紛雜的思緒。
然而下一刻就被開門聲打斷了思考。
似曾相識的兩人的對視,很快他們就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
莫南不知道該看哪,只好繼續看著手中的玩意,用餘光注意著來人的動靜。而季歸然的視線則落在了他拿著的東西上。
「哼。」
接著莫南便聽見他那方向的一聲冷哼,抬眸看去,這人已經轉身出了門。
「……」
「……???」
莫南無語的同時還很疑惑。
半晌后他稍稍回過神來,怒氣蹭蹭蹭爬上腦門。他沖著門地方向不甘示弱地發出更大的一聲。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