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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回鄉路上

  ……


  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裡似乎經過了很多不曾去過的地方,見過許多各式各樣的人,接著走馬觀花一般,作為旁觀人經歷了他們的故事,時間流轉得時而快速,時而緩慢,每個場景似是逼真又似是夢幻。


  從夢的深淵裡,傳來了人世間里紛繁複雜的感情,有喜悅有酸澀,應接不暇,它們把身體團團圍住,接著裹緊緩緩令人窒息,將最真實的情感傳遞至心底……


  歷歷在目。


  一陣顛簸將莫南從深淵中拉扯了上來。


  入眼的不再是寬闊的天花板,而是狹窄的空間,震動的感覺從腦後酥酥麻麻地傳遞過來,莫南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身處於馬車內。


  正當他的意識開始回歸,顛簸的感覺就戛然而止,是趕車的人停了下來。


  「?」


  遮擋的帘子被從外掀開,露出的是一張熟悉的臉。看到醒來的莫南,季歸然先是一愣,然後開口:「醒了?」


  「恩……」


  「我看見了客棧。」


  「客棧?」


  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來,莫南忽的想起來,他們離開滄縣已經有些時日了。


  那日,與老道士交談過後,他們跟完成任務被解放一樣,一切水到渠成地發展著,直到現在,他們已經在回程的路上。


  莫南還記得那天,來敲門的是蘇離燕,他見著季歸然與她在門外談話了一會,等他回來后,自己便從他手中接過了一些葯,並被要求吞了下去。


  聽說是緋婆讓轉交給自己的葯,隔著吃進肚皮里的距離,莫南隱隱約約還感受到了幾分莫名的歉意。


  他想象了一下,那種可怕的女人露出歉意的表情……那真的是受之不起。


  不過好在葯還是沒毒的,吃下去后隨著一日日過去,外貌也慢慢得變了回去。莫南抓起自己的幾縷頭髮,看著那黑白相間的發色,神色漸漸變得複雜。


  照這樣下去,估計等自己回到家,模樣也會恢復得差不多了吧。他想著。


  見莫南盯著自己的頭髮出神,季歸然思索片刻后,應道:「罷了,不用下來,我去。」


  「去哪?」


  「乾糧沒了。」


  「噢、噢……」


  帘子重新被放下,外頭響起人下車后的走路聲,可以聽見他踩到了一些草枝發出的細微聲響,那漸行漸遠的聲音竟讓莫南有些不安。


  他覺得自己對季歸然的感覺變得怪怪的。


  也許是從到了安國之後開始的,也可能這種感覺一直存在著,只是因那段幽閉的日子,從心底浮現了上來。


  究竟是什麼感覺,莫南也說不出來。以前看見季歸然,只想跟他吵吵架,吵完架看他氣的臉色發青,還覺得挺快活,然而現在,吵架也吵膩了,沒了樂趣。


  可不吵的話,又能做什麼呢?還能跟這人談情說愛不成?


  想到這裡,莫南的嘴角忍不住揚起幾分,憋不住地想笑,光是想想這樣的畫面就……


  就……什麼呢?


  腦海里正想著詞來形容它,忽的一陣輕風吹動了布簾,將外頭自然清新的氣息帶了進來,還有一些別的聲音。


  不遠處的鳥語花香,摻雜著一些鶯鶯燕燕的笑聲,隱約傳入了他的耳里,縈繞不斷。


  莫南的笑容頓時就停留在嘴角,他突然想起那些天自己糾結的情緒,產生了一種疑問,自己為何糾結?


  再想想,當看見蘇離燕與季歸然走的相近之時,自己的感覺又很奇怪……現在也是,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是何情況,心裡像是被放了塊沉甸甸的石頭,還是帶刺的,偶爾戳到心口的時候還有些疼……


  等等,這種感覺……


  莫南驀地一愣,接著臉上產生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頓了好一會,恍如過去了幾炷香的時間。


  「……不是吧?!」話音剛落,他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來自安國清爽的風,拂過他的臉頰,令其愈發變得漲紅。


  ……


  此處還是位於安國境內,本來這裡不可能出現客棧這類地方,二人一路上也從未見著過。不過估算一下,此地離安業二國的交界也不遠了,出現客棧,似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只是這裡說到底還是安國,比起平常所見的客棧經營,更像是農戶的人家聚集在一起的閑聊之地。


  季歸然一跨入客棧的門檻,就明白自己吸引了一片探究的目光。


  這樣被人盯著,是個人都會不大舒服,何況對於季歸然來講。好在季歸然早已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他沒有太在意那些打量的視線,徑直走向櫃檯處,對著小二詢問起來。


  只是旁人細碎的探討聲,還是隱隱約約地傳入他的耳里。


  「你看見那人了沒?」輕嗑食物,壓低了的聲音,「定不是咱們地的人。」


  「當然了,從沒在這裡見過他,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吧。」


  「你說會不會是虹國來的?」


  「……真滲人吶。」


  明明是壓低了語氣,卻依然聽到了一些。季歸然的眉頭微微皺起,知曉在這裡開口講話也沒有什麼用,便不動聲色地繼續聽他們講下去。


  「我想應該不會,」另一人的聲音高了一些,「你們這把老骨頭活得都傻了,咱們這裡過去不久就是業國,怎麼可能會是虹國來的呢?」


  「也對,都說虹國治安差,住在那的百姓個個都是能打能抗的,一般人去那生活都受不了。你看這小伙,文質彬彬一表人才的樣,恐怕不會是去過那種地方的人。」


  「恐怕也不會是我們這種干粗活的人咯。」


  幾句話語過後,幾個人不約而同地輕笑幾聲,似是調侃。


  「……」殊不知季歸然手背上的青筋已跳了幾下。


  心頭的煩躁還未消去,只聽又有人開口道:「哎,話別說的如此絕對,這世道有句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千萬不能以貌取人,你們是忘了我們這安國曾經傳聞過的事?」


  「何事?」


  些許好奇被勾了上來,季歸然深鎖的眉頭舒展下來,又挑了挑,聽他們繼續說著。


  「就是,那個姑娘家的事兒啊,傳好久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是不是那位我們這裡的姑娘,結果跟一個虹國男人跑了的事情?」


  說到來勁的話題,他們也不管不顧季歸然聽見與否,提高了聲調開始討論起來。


  「可不就是說這事么,聽說當年鬧得還挺大,那姑娘非得要嫁給他,而她爹娘卻一口否定,就是不同意這門婚事。」


  「想想也是自然的吧,對方可是虹國來的,咱們這裡的人嫁過去,可免不了吃些苦頭。」


  「是個人都是這麼想,而那姑娘卻鬼迷心竅了似的,也不知道那虹國的男人有什麼好,定是中了什麼邪才會這樣,居然背著爹娘與那男子私奔了。」


  「唉,說不準是真中了邪呢?那姑娘體格虛弱,從小患病,也不知道這些年過去,這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一人插嘴進來說道:「關於這傳聞,我聽說後來啊,她給家中送了信,而她爹娘卻看都不看一眼,便把信紙丟了出去,別人撿過來看了,上面是寫著她過得很好,現居於業國,不必挂念云云……」


  「後來呢?」


  「後來啊……好像來自異地的信,再也沒有來過了。」


  「聽著真是難過。」


  「你們還記得那個姑娘的名字?」


  「太久了……記不清了,我只記得姓雲……」


  「我也記得,姓氏是雲,叫雲……什麼來著,雲……」


  「……悅?」


  「對,對的,還有一個字。」


  「好像有點想起來了……」


  「……叫雲霜悅。」


  ……


  「你要的東西。」


  直到客棧的小二將一包袱的東西放置於櫃檯之上,才將季歸然的注意力拉回一些,他抬眸往前方看去,恍惚片刻,然後才拿過包裹。


  出門時,耳邊的碎碎念依舊沒有停息下來。


  「不說倒好,一說起來,我倒真好奇了,那個姑娘為什麼後來再無音訊?」


  「哎,說你傻,你還不信,還真不知道結局么?」


  「結局是……?」


  「我想,那姑娘早就被折騰到過世了吧……」


  季歸然邁出客棧的步子停了下來,有一種情緒促使著他收回腳步,接著他回眸與那些談話的人對視。


  「……」


  後者猝不及防地收到最初議論者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因為尷尬,還是因為季歸然的氣場太強,總之皆噤了聲。


  「不必挂念,」他微微揚著唇角說道,「他們過得很好。」


  說罷,他不再多作停留,邁出門后便踱步離去。


  ……


  當莫南收拾好驚悚的心情,結果又看見季歸然帶著詭異的迷之微笑,收好了的心再次魂飛魄散。


  「幹什麼啊大白天嚇人!!」


  對著他驚恐的質問,季歸然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駁回道:「嚇人的難道不是你?」


  「你沒事笑什麼笑!」


  「不許?」


  「也、也不是不行……」


  看著季歸然嘴角微微的笑意,莫南好不容易漲紅消退的臉上,又不自覺地浮上了幾分紅霞。


  「你怎麼了?」


  「我沒事!」莫南否認著,轉口問道,「倒是你說說,你遇上了什麼奇怪的事?」


  「……」


  「嗯?」


  「……聽見了有趣的故事。」


  「什麼故事?」莫南忽的起了好奇心,居然連這種人都覺得有趣,那一定跟天塌了沒有什麼區別。


  只見季歸然只是躍上馬車,將車的帘子放下遮好,利落地說道:「回家的故事。」


  「??」


  又是一路熟悉的鬧騰,千篇一律的單方面對罵,就像是二人剛從家中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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