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走過懵懂的歲月
至於其他的……懵懂少女還沒有想到那麼多，畢竟在她的心裡，她寧綰綰又怎麼會和那個從高樓林立奢華無比的B市裡走出來的上流人物扯上關係？
不過一段美好的邂逅，和一段閃著光的回憶罷了。
寧綰綰就這樣哼著歌揚著唇角進了家門。
「你是光你是電你是唯一的……校長？」
寧綰綰呆愣在家門口，直到終於確認現在坐在自家椅子上的的確是學校一年難得見一次的校長和書記大人，她不由退了幾步，惴惴不安地想，該不會是自己在學校惡名傳播，到現在領導們都知道瞭然后要來開除她吧？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腳下一退再退。
沒想到那兩人看見寧綰綰，卻連忙笑著站了起來，校長語氣尤其熱情：「哎呀，這就是寧綰綰同學啊？長得真漂亮，我還聽說寧綰綰在學校品學兼優，老師見了都誇呢。」
寧不語僵著嘴角，擺什麼表情都覺得不對，只是虛著附和：「哪裡哪裡，校長過獎了。」
然後那書記又上前幾步，拉住寧綰綰的手，「寧綰綰同學，你還認識我吧，我是楓葉中學的楊書記，你別愣著，進來坐進來坐。」
寧綰綰面上囧得不行，心中困惑不已，有誰來告訴她，現在這反轉直下的劇情是怎麼回事？然後她反倒像個客人似的被書記拉到一邊板凳上坐下。
書記的語氣很是語重心長，「寧綰綰同學……算了，我就叫你綰綰吧，這真是不好意思，以前也是學校和政府沒注意到你們家的情況，最近聽說了你們家的困難，所以我和校長來看看你們，你別擔心，沒什麼其他的事情。」
「……哦。」寧綰綰看了自家媽媽一眼，媽媽到現在一句話沒說，臉色也不太好。她想了想，擺出一副老成的樣子，「那校長和書記……今天也來看過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早不知道晚不知道，等她寧綰綰都十六歲了才跑來說知道她家困難？這話拿去騙三歲小孩吧。再說了，放眼望去，整個Y城的困難戶也不少，今兒怎麼偏偏就挑到他們家來了？
校長還是很熱情，「寧同學不要急嘛！這不是還有事要商量！」
來了！寧綰綰心想，這些人今天反常舉動的目的來了。
於是她坐正身子，隨時準備著和這些人打一場嘴仗。
「這個……學校最近搞建設，有個好心的社會人士給我們學校投了一大筆錢，當然這也要感謝你——哦不，感謝媒體把我們Y城的困難狀況上了報紙，哈哈，哈哈--那個，有了資金后呢，我們學校現在啊，打算建一個設備齊全的畫室，給孩子們陶冶陶冶情操……」
越聽越不對勁，還陶冶情操？這吝嗇鬼一樣的小破學校還真知道搞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校長的話卻還在繼續。
「……然後，我們聽說寧女士曾經也是名動一時的大畫家，於是就想聘請寧女士來我們學校當美術老師，工資待遇你們放心，都是最好的……」
寧綰綰下意識地又看了看寧靜，發現她的臉色綳著，緊咬著嘴唇，說不上情緒好壞。
這還真是天上掉餡餅了呀？
不可能。
寧綰綰繼續卯足勁了聽，想要知道這回校長打的是什麼鬼主意，又或者聽出什麼其他的弦外之音來。
「……哦，還有，這次我們Y城不是來了個劇組嗎，雖然他們行動比較隱蔽，不準外人圍觀，不過他們最近給學校帶來了個消息，說是劇組需要一批大約十二三歲的孩子，要會畫畫的，走個過場，我一想，我們這小地方不就寧女士辦了個畫室么，所以想找寧女士談一談，借您的學生用用，當然，也會有報酬的，而且報酬很豐厚。」
「……」
直到校長和楊書記走了，寧綰綰都還坐在原地發著呆。
寧靜默不作聲地收拾著之前沒來得及收拾的碗筷，卻因為心不在焉，「嘭」地摔碎了一個瓷碗。
寧綰綰回過神來，「媽！」
一向心細如髮的媽媽居然會失神到打碎飯碗，這是往常從來沒有的事。
寧綰綰趕緊奔過去打掃地上的殘渣，「您別動，我來掃……」掃著掃著，寧綰綰還是忍不住了，問：「媽……您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不然學校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過來幫她們，又是開畫室又是借學生演戲的，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她直起身，看著寧靜陡然紅了的眼睛，再一次低低地說：「媽，我長大了，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家裡好像安靜了很久很久。
直到寧靜哽咽的聲音響起：「……綰綰……是……是你爸爸。」
「他知道你的存在了，然後派人來，給了一筆錢，說是補償，然後叫我們好好生活，學校之所以會幫我們，也可能是因為你爸爸，綰綰……對不起，你爸爸不要我們。」
寧綰綰的掃把落在地上。
寧綰綰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自懂事起，她就明白，在自己的人生里缺失了一個怎樣重要的人物。
但她那麼聰明，又怎麼捨得拿事關那個人的殘忍問題去逼自己的母親回答，哪怕她的母親，永遠也不能給予她獨屬父親的強大安全感，這十六年，寧綰綰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笑得沒心沒肺，宛若她的世界里從來不存在「我的爸爸是誰」這個問題。
寧綰綰一直以為，這個問題不重要。
所以將它鎖起來，用最重的鐵塊將它壓著，沉入心事海底，一晃十多年。
然而現在，她最愛的母親卻在她的面前哭得泣不成聲，說：「綰綰，是你爸爸。」
她也有爸爸嗎？
那又為什麼，十六年，不聞不問。
寧綰綰坐在河邊，晚風吹來，撩起她遮住眉頭的黑髮，表情空白。
她就這樣沉默地喝著啤酒，又是「啪嗒」一聲，又是一罐。
突然，一隻瘦弱卻顯得蒼老無比的手伸過來，摁住她。「綰綰，別喝，太晚，回家。」
這時是晚上九點多，對於這個季節這個城鎮來說並不算是太晚的時候，寧綰綰頓了一會，還是輕輕將那隻手推開，自顧自地喝起來。
然後輕笑，「莫莫，你見過你的爸爸嗎？」
在她身旁蹲著的少年有著一副奇異的面容，且蹲姿詭異難看。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心疼，但是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莫莫是寧綰綰在整個Y城最好的玩伴，她碰上莫莫的時候，莫莫才十一歲，甚至是孤身一個人蜷縮在一個小旅館的廊下角落裡，被鎮上所有的孩子用石頭打，那些小孩們一邊打，還一邊笑：「奧特曼打小怪獸嘍！」
說實話，那時候第一眼看見莫莫的時候，寧綰綰也被小孩的臉嚇了一跳，明明看起來才十多歲的孩子，身材矮小瘦弱，那張臉卻和八十多歲的老頭子沒什麼兩樣，而且腦袋極大，眼睛凹陷，也怪不得鎮上的小孩都叫他小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