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她走的很慢很慢,每走一步,都似乎格外費力。
蘇墨瞳昨天一天沒有吃東西,哭了大半夜,耗費了太多的體力,如今,腦子昏昏沉沉,似乎有感冒的趨向,頭很沉,額頭都是燙的。
她鬧過了,發泄過了,還要過日子,生活還得繼續。經過歇斯底里和抓狂后,人生又開始恢復平靜。
心中的怒,從何而來?
那不過是愛到一定程度后失望至極的絕望發泄。
人生總是這樣,想的如此,可是結果卻往往南轅北轍。
自己追求的什麼,也許自己都不清楚。
弦綳的太緊,遲早會斷掉。
只是斷掉了,反倒平靜了。
不是他的寶貝,從現在起是自己的寶貝可以嗎?
想堅強些,面對現實她只能選擇堅強。
她買了早點回來,她要開始新的生活,忘掉一切,即使很難,也要忘掉,堅強的地活著。
陽光似乎有點異常耀眼,刺得她的眼睛一陣尖銳的疼痛。
她的手握緊了又緩緩鬆開,似是鼓足了全部勇氣,挺直了脊背。
陽光透過街上的樹縫隙照過來,形成斑駁的樹影,每一個樹影之間,都映襯著那張臉,那雙時而戲謔時而嚴肅時而冷厲的眸子,深邃而又黑亮,像星辰一般閃耀醉人的眸子。
她的眼睛不自覺地濕潤了,朦朧間,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影,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的男聲,喊著她的乳名兒:「小紅帽兒」
無法收場后,她突然這樣瘋狂地,放縱地回想那已經翻篇的過去。
她突然沒有了信心,如何去忘記?
什麼都不怕!
只怕自己在受傷后,依然還愛著他
她的心又是一陣劇烈的刺痛,劇痛將她吞噬,將她纏繞,她只覺得被纏得喘不過氣來,一個人停在路邊,大口大口的呼吸。
是背叛的感覺,是欺騙的感覺,是被所有人遺棄的那種孤獨。
而那種絕世蒼涼的孤獨,並且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
手機在劇烈的振動,來了一條信息。
只有短短話語:對不起,墨墨!是的,我的確不夠愛你!你這麼對我,沒有錯。
信息的主人,來自於顧默宸。
一整夜沒有睡,反覆回想,反思,他承認,他的確自私了。清晨,再三思量,發了這樣一條信息。
看著這個信息,蘇墨瞳無言的笑,眼底都是悲痛。
指尖輕輕地劃過,信息刪除,號碼刪除
她繼續往前走,只是,走了幾步,真的力不從心,而早晨的車子很多,急匆匆地上班下班,她一個不擦,被一輛自行車撞到。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往後倒去,她下意識地想要攀住什麼,可是,沒有什麼抓的,她手裡的袋子也嘩啦啦地都掉在了地上,身子也咣當一聲摔了下去。
曹澤銘嚇了一跳,趕緊剎車,停住,下了車子去檢查。
那輛自行車嚇了一跳,趕緊道歉:「對不起啊,你沒事吧?」
躺在地上的蘇墨瞳望著深藍的天空,只覺得眼前一片空白,腦海中,昨天宸去時,顧默宸眼中的震驚和破碎的痛讓她直要滅頂,她的心跳驟然變快,一股涼颼颼的冷氣從背心骨里幽幽冒了出來,就像有人拿了塊冰放在她背後一般。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手腳無力的想要抓住什麼,最終什麼也沒有抓住,腦袋一懵,暈了過去
「墨墨!」曹澤銘跑過來,蹲下身子去抱她。
蘇墨瞳全身虛軟的癱在他的懷中,臉色慘白,就像個破敗的機器娃娃,沒有一絲血色。
曹澤銘蹙眉,伸手掐她的人中穴。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走走停停!」騎車的人焦急地解釋道。
曹澤銘表情有了幾分冷然,他瞳孔微縮,然後等到蘇墨瞳舒緩過來,他才鬆了口氣,低頭摸摸她的頭,很燙,又摸到了一手的冷汗,覺得她應該是低血糖了,而他的情緒很冷,渾身都像能透出乾冰一樣,讓人不敢靠近。
一睜眼,對上曹澤銘的眼睛,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已經打橫抱起她,腳步一定,理都沒有理那個人,抱著就去了車裡。
醫院。
病房。
蘇墨瞳是被尿憋醒的,她醒來后,才發現躺在病床上,隔壁躺著曹澤銘,她後來來醫院的路上,竟然睡了過去,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現在醒來,才發現正在輸液。
一側頭,看到對面的床上,曹澤銘也在輸液。
她一怔,良久,才回神。
曹澤銘道:「還好,你沒摔著,就是有點貧血,還有發高燒了,剛才檢查結果出來,說你營養不良,先輸了點能量和退燒藥,現在是午飯時間,我的助手已經去買粥了!」
「你怎麼了?」她看到他打點滴,且在醫院病床上,這是個單間病房,只有兩張床,好像其中一張是加床!
「胃炎!」他說。
蘇墨瞳知道曹澤銘有胃炎,沒想到到了如此重的地步。
她動了動身子,坐起來。
手背上扎著針,點滴袋子在上面掛著,她準備下床。
「幹嘛去?」曹澤銘皺眉,還以為她要跑掉。
蘇墨瞳輕聲道:「去廁所!」
曹澤銘一頓,立刻鬆了口氣。「等著,我讓護士來幫你!」
他說著就按了呼叫鈴。
「我自己可以!」她說。
「別逞強了,你自己提著袋子,怎麼過去?我倒是想幫你,可是你肯定不樂意!」雖然廁所就在這病房裡,但是依照這丫頭的性子,他知道不可以的!
果然,很快來了個護士,一進門就很熱情地開口詢問:「曹先生,您好,請問需要什麼?」
「幫她去洗手間!」曹澤銘淡淡地說道,指了指蘇墨瞳。
那護士看了看蘇墨瞳,上前提了藥瓶。「小姐,請跟我來!」
蘇墨瞳穿上鞋子,跟著去洗手間。
這洗手間進去有個專門掛藥瓶的地方。
護士掛上后,蘇墨瞳說:「謝謝,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有人在,她實在不好意思。
那護士正求之不得呢,對她笑笑,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洗手間燈光很亮,一切都無所遁形。鏡子中的自己蒼白泛黃的臉,凝郁的眉頭,一幅凄凄慘慘戚戚的怨婦模樣,只是那雙眼睛,有點深陷,加深了雙眸的深邃感,只一天,她就這樣憔悴了。
解決完后,她提著袋子出來,那位美女護士正在跟曹澤銘說話,言語間都是關切之意,看到蘇墨瞳出來,她似乎有點被打斷的不耐。
蘇墨瞳走到床邊,掛上藥液,問了句:「請問我的葯何時能滴完?」
「補液和退燒藥一起滴,還得一個過程!」護士倒是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後道:「蘇小姐,曹先生胃炎很厲害,麻煩您以後管著她點!做人女朋友,這點關心都沒有,實在太對不起曹先生對你的一片真心了!你都不知道昨天他滴了一半就跑了,一整夜沒有回來。我不是嚇唬你,這病厲害了,會要命的!」
蘇墨瞳被護士一口氣說了好幾句,她沒有反駁,最後只說了一句:「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說完,就不再多言了。
曹澤銘自嘲一笑,然後有點尷尬,卻道:「對,她是我妹妹,好了,你去忙吧!謝謝你!」
那護士一下有點尷尬,「哦,對不起,我理解錯了!」
護士走後,屋裡很安靜。
蘇墨瞳不說話,轉過身去,也不看曹澤銘。
她的心情並不平靜,曹澤銘不顧自己的身體,深更半夜跑去看她,此時,在萬念俱灰,在絕世蒼涼的時候,不是不感動。只是,感動不是愛情,回報不了的感情,最後傷的還是曹澤銘。
窗帘保留著一道暗黃的剪影,線條柔和,她就這麼盯著那窗帘。只覺得耳邊一片嗡鳴,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
「你想吃什麼?」身後,另一張床上,傳來曹澤銘的聲音。
她身體一僵,淡淡地道:「不餓!」
「我只要了粥!你大概也沒有吃,那就先吃點粥吧,等下就來了!」他之前說過了,這,好像是沒話找話,打破尷尬。
蘇墨瞳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跟曹澤銘一樣一起打點滴,而今天,沒有他的話,她又會怎樣?
「轉過身來!」他忽然說。
她一頓,沒動。
然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他眼前一暗,高大的身影,就在她病床邊上的凳子上坐下來,他的藥液也掛在她的懸挂架上。
他的眼睛對上她的。
蘇墨瞳猝不及防,一臉錯愕。
「墨墨,我知道此刻你心情不好,我不該說這些,但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曹澤銘望著她的眼睛,低沉的聲音有些撕裂般的喑啞,在這寂靜的病房裡顯得格外性感,一雙黑亮的瞳眸像會說話一般閃爍。
蘇墨瞳愣住,無言。
她不知道曹澤銘說什麼。
曹澤銘突然微微低頭,沒打點滴的那一隻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蛋,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只有一種憐惜,他柔聲說道:「墨墨,極端的處理問題,永遠不是高手!」
她一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沒說話。
「你不說話,我想你是認同我這麼說的。知道錯了嗎?」
蘇墨瞳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棲息交疊,光線透過曹澤銘的肩膀打在她溫潤清秀的面容上,像籠上了一層薄紗。
最終,她點點頭。
「後悔了嗎?」他問。
蘇墨瞳搖搖頭。
曹澤銘突然撲哧笑了,笑聲有點無奈:「你是撞到南牆也不回頭嗎?」
「重新來一次,也是那樣!」她輕聲道。
「別在那裡上班了,去別處吧,我那裡也可以,你不願意見我,去別處也行!」他說。
「不,我不會宸開!」蘇墨瞳拉下曹澤銘手。
「因為你覺得你無愧於心,所以,即使面對尷尬,你也不會逃避!對吧?」他看著他問。
蘇墨瞳不得不承認,曹澤銘是了解她的。她點了點頭。
「墨墨,無論怎樣,都別當刺蝟。不要總是豎起一身的刺,緩和一點,也許事情不是那樣!」
蘇墨瞳沉默。
曹澤銘永遠沒有辦法怪她什麼,因為他深知,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子,心裡的那扇門,是很難打開的。
「曹澤銘,你說的都對,只是拜託你,把道理想清楚,別只給我講,先說服你自己吧!」
曹澤銘也不辯駁,輕輕「嗯」了一聲。
雖然他故作自然的面對她,表情還是帶著幾分落寞。「墨墨,我知道自己沒機會兒了,只是,我總是做那樣一個夢,夢見你有一天為了我穿著婚紗,甜美的笑。其實,你只要笑的燦爛,就好。澤銘哥欠了你,活該被你虐回來。」
蘇墨瞳只覺得心像是被人攫住了一樣,好像有人拿著一把刀子,在划傷她的肌膚。
安靜中,病房裡,恍惚中,她聽見曹澤銘低沉的聲音:「不要因為一時的悲傷,而封閉全部的心,世界還有太多的美好!放輕鬆,別繃緊。」
「……」
蘇墨瞳沒有抬頭,視線落在他擱在她床上的手臂上,那裡滴著藥液。而此時,她幾乎可以想象出曹澤銘的表情,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像突然落入了一根刺,扎在最猝不及防的角落,每動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痛。
她久久的看著他的手,聽著言語之間的關切,不再有索求的關切,忽然眼淚止不住的跌落下來。
最純粹的關心,才是她想要的,可惜,總是那樣的奢侈,要不起,也很少有人給,別人也沒有義務。
她好像要把這麼多年的委屈一齊哭出,先是慢慢的抽泣,然後低低的嗚咽,哭到再也沒有情緒,耳邊是曹澤銘的聲音:「墨墨,我胃疼!別哭了,成嗎?」
她恍然抬頭,剎那間,淚眼對上他的眸子,她說:「曹澤銘,以後,我要活的開心,幸福,你也是!」
聞言,曹澤銘的嘴角噙上淡淡的微笑,一剎那的燦爛笑容,彷彿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場景,如此真心,如此愉悅。
蘇墨瞳幾乎有點啞然,這還是那個那晚跳水庫逼著她妥協的男人嘛?
似乎,知道她眼神里的意思,曹澤銘道:「墨墨,真正的愛,有時候不是擁有,而是放手!」
絕望到極限的人,才會有反思。
放開,反而輕鬆了許多。
他,那晚想了太多,太多。
雖然太多的不放心,太多的不情願,但是,都及不過她唇邊的展顏一笑,那種沒有絲毫壓力的一笑,如果此生她一直過的幸福,他可以放手,即使放手的時候心帶著血撕扯著疼,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