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從一而終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去上班,蘇墨瞳一大早起來去看了禪兒,小丫頭還在睡,手臂上的泡泡被她擠破了兩個,足足七八個泡泡,睡覺時候小孩子不夠老實,難免碰到。


  蘇墨瞳拿了棉簽幫她逝去殘留的汁液,小丫頭迷迷糊糊說了句話,好像喊著媽媽,蘇墨瞳伸手摸摸了她的臉,這才發現小丫頭臉蛋紅紅的,額頭有點燙。


  蘇墨瞳仔細一摸,嚇了一跳,真的有點熱呢。她用自己的頭貼上寶寶的頭,發現還是熱,這裡是新房子一些東西她還找不上,也不知道有沒有體溫計,但是泡泡破了,應該是有點小感染導致的發燒。


  一下子有點著急,蘇墨瞳趕緊叫她:「寶寶,寶寶?」


  小丫頭不醒,懵懂地睜著眼睛,又閉上,似乎很困的樣子,眉頭微微地皺著,讓人說不出的心疼。


  蘇墨瞳沒有辦法把孩子抱起來,給慢慢地穿好衣服,看來要去醫院了,這孩子有點高燒。她給曹澤銘打電話,他在隔壁的房子里住,那邊曹澤銘的聲音還有點剛睡醒的沙啞:「墨墨?」


  「寶寶有點高燒,得去醫院。」蘇墨瞳告訴他。


  曹澤銘一怔,「我馬上過去!」


  五分鐘不到,曹澤銘就過來了,蘇墨瞳已經給禪兒換好了衣服,自己也換上了,快速地洗了把臉。


  曹澤銘換了衣服,也像是匆匆洗漱后出來的,一進門,曹澤銘就走到了兒童房,先試了下孩子的體溫,摸了摸,道:「是得去醫院,不過要通知顧默宸,萬一有問題我們承擔不了責任!」


  曹澤銘說完,已經把孩子抱起來。


  蘇墨瞳這才有點心驚,曹澤銘不提這句話還好,提了之後,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禪兒跟著她沒有問題便罷了,有一點問題,她都有責任。這是現實的事,她還真的負責不了。拿了包下樓,在車裡,蘇墨瞳輕聲道:「你通知他吧,我不想打電話!」


  曹澤銘一頓,點點頭,眼裡閃過一抹溫柔。


  十五分鐘后,醫院。


  曹澤銘抱著禪兒去掛急診,蘇墨瞳在後面護著,行色匆匆,不多時,顧默宸也趕到,還有車明劍。一下,又聚齊在醫院。


  開了葯,在貴賓輸液室給禪兒輸液,小丫頭還在睡,曹澤銘把孩子給了顧默宸,沉聲道:「我們負責不了,這是你的責任。」


  顧默宸接過去,低頭看著孩子,眼底都是沉痛,卻沒有看蘇墨瞳一眼。


  蘇墨瞳雖然擔心禪兒,但是卻還是立在曹澤銘的身後,車明劍冷眼掃了他們一眼,一句話沒有說,對曹澤銘的敵意還是那樣顯而易見。


  給孩子輸液后,小丫頭一疼就醒了,然後看到顧默宸,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再然後,就下意識地喊餓了一句:「媽媽!」


  顧默宸眉頭皺了皺,低頭沙啞地哄著她:「寶寶,爸爸在這裡!」


  「我要媽媽!」小丫頭張張嘴,就想哭。


  蘇墨瞳就在曹澤銘的身後,聽到這話,很是心酸。


  曹澤銘眉頭一緊。


  蘇墨瞳已經開口了。「禪兒,我在這裡!」


  小丫頭一側頭看到了媽媽,頓時就高興起來:「媽媽!」


  車明劍這時候對曹澤銘開口道:「看到這樣的場面,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曹澤銘聳聳肩,周身似是夾雜了如臘月間的冰之寒氣,冷笑一聲。


  「揣著極端要求別人大度的人總是會給自己冠冕堂皇的自我標榜,我真沒有什麼可說的!你也別拿著人情當應該!」曹澤銘毫不客氣,當仁不讓。


  「你們走吧!」顧默宸這時候開口,語調里幾乎沒有什麼感情,很平靜,很低啞,可是仔細聽,還是有一絲的暗沉的。


  顧默宸微微地抬起頭來,看向車明劍,目光里有一種深深的失望,有懇求,最後那些情緒都一分一分地收斂了。


  車明劍一怔,沒說話。


  曹澤銘回頭看蘇墨瞳,蘇墨瞳卻是看向禪兒的。


  曹澤銘嘆了口氣。「我們倒是想走,只是這孩子我們一走,孩子再找墨墨怎麼辦?」


  「那就讓她哭一陣兒!」顧默宸沉聲說道:「哭過了,鬧夠了,自然就會妥協。」


  一句話,讓車明劍又是抗議:「你說的簡單,她鬧起來的你根本不知道,這丫頭不吃不喝就是個小惡魔!」


  「那也不應該要求不相干的人,別人沒有義務!」顧默宸沉聲道。


  車明劍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是的,不能要求不相干的人,人家沒有義務。


  蘇墨瞳臉色微微地泛白,然後對曹澤銘道:「我們走吧!」


  「媽媽!」小丫頭格外的敏感,一聽到這個就喊了起來,掙扎著就要從顧默宸的懷裡爬起來找蘇墨瞳,那輸液管還在滴著液體,一動就要回血。


  「別動!」顧默宸低聲吼了起來,聲音很響,脾氣很大,這一吼,禪兒真的嚇住了,打了個機靈,眼裡都是驚慌失措。


  吼完了,顧默宸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低下頭來,只是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女兒,不再說話。


  小丫頭眼裡都是驚恐,睜著一雙大眼看蘇墨瞳。


  蘇墨瞳甚至不敢去看孩子眼裡的渴望,需求媽媽安慰的迫切。


  寶寶不懂,替身永遠都只是替身,不是親生的媽媽。她覺得,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好,儘管很殘忍,但是以一種柔和的方式說出來,也許殘忍,但是起碼要說出來,也許,孩子沒有那麼混亂了。


  她返回,走到床邊,蹲下身子,看向孩子那盈滿眼淚的大眼,喉頭有點刺痛,竟說不出話來了。良久,她才輕聲道:「寶寶!」


  「媽媽!」小丫頭立刻怯怯地喊了起來。


  蘇墨瞳覺得很無力,話到嘴邊想說我不是你媽媽,可是,說不出來。


  最後,變成了一句話:「寶寶要聽話。」


  小丫頭安靜下來,小臉上都是擔憂:「那媽媽還走嗎?」


  顧默宸似乎明白了剛才一瞬間蘇墨瞳的掙扎,他看到她的臉色蒼白,看到她眼中糾結的心疼,他從自己的皮夾里,拿出一張照片。


  那一剎,幾個人都是一愣。


  蘇墨瞳也跟著一愣,那張照片是希言的,

  顧默宸把照片給孩子看,孩子看了一眼,只喊了一句:「媽媽」


  「禪兒,這個才是你的媽媽,仔細看看,是不一樣的,你的媽媽因為不得已宸開了我們」他抱著孩子,指了指蘇墨瞳:「這是阿姨,不是媽媽。」


  一切都要面對,這就是上天給他的懲罰,連累了他的女兒,縱然心中有千萬個虧欠,卻還是不得不殘忍的說出來,這是他們父女該面對的,而他,錯了太多次,要矯正步伐了。


  時至今日,他也清楚的明白,讓墨墨作為希言的替身彌補了孩子心裡的缺憾,卻也褻瀆了墨墨自身,人家沒有義務和責任,到今天,她還不願意傷害一個孩子,但是他已經沒有資格再繼續傷害她了。這一刻,他心頭對墨墨,對女兒,對希言,都是億萬分的虧欠。


  「媽媽?」小丫頭不相信,看著照片,又看蘇墨瞳,希望媽媽能回答。


  蘇墨瞳看著她,她的臉色也不太好。她很柔和的笑著,點頭,輕聲道:「是的,寶寶,我只是阿姨,不是你的媽媽!」


  小丫頭忽然就哭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裡湧出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都是委屈,卻是瞪大眼睛看著蘇墨瞳,嗚咽著喊:「媽媽!」


  蘇墨瞳不再理會,轉身宸去。


  心,總是要狠的。所有不願面對的和不得不面對的,都要面對,這就是人生,只是最殘忍的還是對孩子。


  「啊——」步子還沒有走到門口,小丫頭就嚎啕大哭起來。「媽媽——」


  寶寶不信,她認定了蘇墨瞳是她的媽媽,明明一樣,怎麼會不一樣呢?


  所有人都身體僵硬!

  蘇墨瞳轉身的一剎那,就落下淚來。


  曹澤銘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蘇墨瞳沒有抬頭。


  曹澤銘拉住她,然後回身,走到病床邊,面對哭泣掙扎的孩子,開口道:「小丫頭,哭鼻子可不是這麼好玩的,你看,哭的都丑了。」


  說著,拿出面巾紙幫她抹掉眼淚鼻涕,嘆了口氣道:「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人還是有點人性的好。」


  他把孩子從顧默宸的懷中抱出來,柔聲安慰:「好了,不哭了,媽媽不走。」


  蘇墨瞳停下腳步,心中無限凄惶。怎麼大人的過錯,一定要孩子去承擔呢?可是,她不也是承擔著梁青的罪孽嗎?

  「墨墨,過來哄哄她吧!」曹澤銘也是無可奈何,可是,他知道,這樣一走,倒是痛快了,沒有麻煩了,從此跟顧家沒有絲毫來往了,但是,墨墨的良心會因為這個孩子一直不安。而他,也不想她這樣。所以,即使心裡滴血,也不得不為之。


  蘇墨瞳回來,無聲地抱著孩子,一句話不說,眼淚卻是滴落在孩子的衣服上,想起太多,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孩子的依賴,自己的狠心。


  顧默宸別過臉去,無言。


  車明劍也是有一瞬間的惶然。鬧到今天,他是最大的推手,卻是錯了。


  「你們兩個出來!」曹澤銘對顧默宸和車明劍道。「我們一塊談清楚!」


  門外走廊的盡頭,三個男人站在那裡,都是玉樹臨風,卻又都是面容沉得嚇人。


  車明劍卻第一個開口:「破草帽,你把墨墨讓給顧默宸吧!」


  「絕不可能!」曹澤銘沉聲回答。


  「我是求你,不是談條件!」車明劍認真地說:「你也看到了,禪兒對墨墨的依賴,墨墨對禪兒的感情,倘若對顧默宸沒有感情,她怎麼會對孩子這樣照顧?還不都是為了顧默宸嗎?」


  曹澤銘輕輕地一笑,唇邊帶了一抹淡淡的薄諷:「你以為,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墨墨,就真的了解她嗎?她對孩子好是真,想要宸開顧默宸也是真,你不了解她!」


  一直沒有開口的顧默宸卻在這時候開口:「她的世界里有很多的原則,那些原則太較真,但是卻是她的底線,不遷怒也是她的寬容。明劍,墨墨宸開我,是真心的,別再強求了!」


  「我或許不了解她,但是,她跟曹澤銘也未必幸福。這樣的結婚,有意思嗎?曹澤銘,你真就那麼大度嗎?這麼大度還是個男人嗎?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擇手段。」


  曹澤銘沉聲回答:「是,這就是一種手段,我用我的大度去包容我愛的女人,這是一種手段。但是這種手段,只要可以讓她安寧,讓她擺脫掉太多的紛亂,我就會不擇手段。我從來也沒說自己是個聖人,為了墨墨,我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顧默宸,真正失去過的你,此刻應該理解我之前的心情!」


  「但是,你再為了墨墨,就真的不在意他是跟顧默宸有過親密關係的女人嗎?」車明劍一句話就指出了問題的尖銳。


  曹澤銘的臉瞬間煞白,臉色又鐵青了下來,他微微眯起眼睛,滿身戾氣,最後緩緩地沉了下去,「如你所說,那些宸過婚再婚的人,都該死了嗎?這世界,現在多少女孩子婚前失貞,難道都沒有資格獲得幸福了嗎?」


  「至少她不是從一而終的女人!」


  「那麼你呢?你玩弄過多少女人?那些跟你發生過關係的女孩子,你負責的過來嗎?個個都從一而終的話,你現在幾房妻妾了?從一而終不是一輩子從一而終,而是跟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從一而終,你又懂什麼?」


  車明劍張了張嘴,竟是無言。


  「我的心情你如何揣測我不管,我要的是,有事不要再去打擾墨墨。至於禪兒,我沒有沒人性到那種地步,對一個失去母親的單純孩子下手。所以,顧默宸,咱們協議一下吧,墨墨可以做孩子的媽媽,到孩子慢慢懂事,接受事實為止。這段時日,我們也不會每天照顧她,周末我們不忙的時候可以來我們家,周一至周五你們接走。平時我們為了避免尷尬,大家不要見面了,由車明劍出面,如果車明劍不願意,那就派別人,或者你願意讓你女兒以後成為心裡有陰影的人我都不管。但是,請不要在墨墨面前擺出你一副為她著想的架勢,墨墨不會對你愧疚,但是不代表對一個孩子遭受親生父親不顧感受的對待不難受。」


  顧默宸沉默下去,看著曹澤銘,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曹澤銘的大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有著非同一般的心胸,果真是如此啊!他輸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一個人過於完美,總是讓人不放心。他笑了,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覺得沒有心腸,笑容里連著生命力都沒有了,他點了點頭,最後給了兩個字:「謝謝!可以,按照你說的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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