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心如刀割

  這一口鮮血剛好吐在了協議上,雪白雪白的紙張剎那被浸紅一片,紅白相映,這樣的對比是那樣的刺眼,卻是怎麼也抵不過那四個字對她的傷害,如同一把尖刀,狠狠的切在她的心尖上。


  她以為自己這幾天已經足夠痛了,可是到現在這一秒為止,才發現最痛的滋味是什麼?

  這幾天來她放棄,她在鬧脾氣,原來不過是想讓他出現而已,可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他薄情的離婚協議。


  他們才結婚,剛剛蜜月回來,他就要和她離婚,這樣的閃電速度,如同他說娶她一般。


  這是屬於喬暮白的作風,蘇黎黎一點都不意外,只是心好痛,甚至覺得這一剎那,她的世界徹底癱塌了,連同所有的光亮也一瞬間都滅了,只覺得耳邊嗡嗡在響,心更是一滴一滴在流血。


  心如刀割!

  原來真有這種滋味,曾經看過的時候,還覺得杜撰這個詞的人誇張了,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


  那滋味簡直就是真的有人拿把刀,一下一下的割著她的心,每一刀都讓她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可是沒有辦法,只能承受。


  一邊的何明濤似乎被她嚇傻了,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只是獃獃的看著她,直到她開口,他才意識歸位,卻是聽到她說,「協議髒了,今天簽不了!」


  「不,我這裡還有……」何明濤是真傻了,才會說出這句話,可是說完就後悔了。


  他這是在幹什麼?往人的傷口上撒鹽嗎?


  蘇黎黎似乎也有些意外,但短暫的失怔后就笑了,「是怕我不會簽,故意多準備的嗎?」


  其實不是這樣,沒人知道律師都有種習慣,為了預防萬一喜歡將材料備份一份,結果卻讓她誤會了。


  「拿出來吧,我簽!」她並沒有問什麼,甚至沒問為什麼喬暮白要和她離婚。


  在蘇黎黎的心裡,這個婚姻本身就是個兒戲,開始和結束都不需要理由,只要那個人想就可以。


  在他的世界里,她只是個被動的承受者,結婚如此,離婚亦是一樣。


  何明濤呆著不動,看著蘇黎黎此刻臉色蒼白,唇角帶血的樣子,就想到了電視里的女鬼,但是並不害怕,只覺得心疼,他了解整件事的始末,卻不知如何開口解釋,況且在來這裡之前,喬暮白有交待過,不需要對她說明什麼。


  「其實喬先生也是……」不知是現在的她太讓人心疼,還是何明濤看不下去她此刻的絕望,終是忍不住開口,但他根本沒有說完,就被蘇黎黎的動作打斷。


  她竟然一把搶過他的包,粗魯的掏出協議,然後翻到最後一頁簽上了她的名字,瘦瘦弱弱的三個字,像極了現在的她,如同被秋風吹到搖搖欲墜的落葉……


  何明濤看著推到自己面前的協議,知道自己無能回天,只能默默的收起,在起身時說道,「我現在就出去讓他們給你辦手續,送你回家!」


  回家?


  蘇黎黎只覺得諷刺,她的家早在父母去世時就沒有了,可是在她嫁給喬暮白以後,她竟開心的以為自己真的又擁有一個小家,但現在也沒有了。


  她沒有家可回……


  何明濤前腳離開,後腳蘇黎黎就昏了過去,似乎支撐著她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被帶走。


  從醫院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何明濤抱著如同棉花般的女人,一路直達電梯,然後按了門鈴,有個中年婦人來開門,她是這個房子的清潔工。


  當然,何明濤做的這一切都是喬暮白授意的,就連清潔工也是喬暮白提前安排的,將她抱到卧室,放到寬大的床上,何明濤舒了口氣,可是並不覺得輕鬆。


  蘇黎黎的狀況很不好,絕食三天再加上心理煎熬,她發起了高燒,得了肺炎,所以才會那樣吐血,本來她這樣的情況要住院,但是擔心她醒來會鬧,所以只能將她帶了回來。


  這個公寓是喬暮白之前住過的,這次離婚,他把這裡送給了她,另外還送了一些資產,只是對於這些她似乎並不在意,因為在簽字的時候,她甚至沒有看一眼條款,只是木訥的簽了自己的名字。


  蘇黎黎病的挺厲害,軟趴趴的躺在偌大的床上,愈發顯得她嬌小柔弱,就像是太陽底下被曬化的冰淇淋。


  清潔工擰了熱毛巾過來給蘇黎黎擦臉,看著她如同蠟紙一樣的臉色,何明濤都有些看不下去,現在她知道的只是離婚而已,如果再讓她面對喬暮白的婚訊,他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否還能承受得住?

  不過,他只是個律師,能做的只有如此而已!


  何時濤在心裡嘆息一聲,給她拉好被子蓋上,又囑咐清潔工好好照顧她,才從這裡離開。


  樓下,一輛黑色的車子無聲的停在那裡,何明濤認得,直直走了過去,拉開車門看到了坐在那裡如同石像的男人,忍不住說了句,「既然來了,為什麼不上去?」


  喬暮白轉頭看向他,漆黑的眼眸裡布滿了紅血絲,有些猙獰的恐怖,沒人知道在他做了這個決定后,他除了抽煙,就是一直這樣坐著。


  看著這樣的喬暮白,何明濤那些呼之欲出的話最終都咽了回去,他有什麼資格責備這個男人,他不過是個律師而已,況且他知道喬暮白也不好過,於是低低說道,「她傷的最重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那帶血的協議,何明濤沒敢給喬暮白看,他怕縱使男人也會受不了。


  既然喬暮白選擇了這條路,就證明他也是沒有了別的辦法,所以沒必要再增加他的罪惡感。


  或許他和蘇黎黎沒有夫妻之緣,但願那個女人能意識到這一點,不要在痛苦的泥沼里掙扎太久。


  何明濤默默思索了一會,又望了眼樓上的窗口,拉開了車門離開。


  蘇黎黎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天一夜,她望著窗外黑乎乎的天,有種死過一回的感覺。


  空氣中飄來食物的香氣,她當即就想起了蜜月時,喬暮白系著圍裙在廚房裡做飯的樣子,她撐著無力的身子下床,赤著腳向著廚房而去——


  那一剎那,她才發覺自己好想他,好想,好想……


  可是在看到廚房裡陌生女人的身影時,她只覺得希望猶如折了翅膀的風箏,從雲端直直而落,她啞著嗓子,問那個女人,「你,你是誰?」


  女人看著她醒來,淡淡的一笑,透著和藹,「小姐,我是照顧你的阿姨,你叫我蔡姐就行,你睡了這麼久,餓了吧?我給你盛粥……」


  蔡姐?阿姨?

  蘇黎黎只覺得頭痛的厲害,再看四周,全都是陌生的……


  「這是哪裡?」


  蔡姐看著她,微微笑著,「這是你的家啊!」


  「我的家?」蘇黎黎覺得自己這一病,大腦也跟著病了,可是她真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個家。


  蔡姐看著她嘴唇乾裂,遞過一杯水來,蘇黎黎用了很大力氣才端住水杯,目光打量著這個女人,又問道,「對不起,我真不記得你……」


  「你當然不記得我,我是喬先生請來照顧你的……」蔡姐溫和的解釋,而聽到她口中的喬先生時,蘇黎黎只覺得記憶里空白一片地方忽的有東西涌了出來。


  再然後,她手一抖,杯子帶著水跌落,發出分崩離析的聲響……


  喬暮白……


  是他!


  這個房子也是他的嗎?


  可是他們已經離婚了,蘇黎黎怎麼也忘不掉『離婚協議』那四個字,那就像是插入她心臟的一把刀,每每想起,疼的她連呼吸都不能。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蔡姐被她嚇到,甚至顧不得收拾摔碎的杯子。


  蘇黎黎腦子裡混亂如麻,眼神獃滯的望著眼前的女人,只覺得這樣的關懷太過虛偽,「走,你走!」她忽的低吼。


  蔡姐被她吼的莫明其妙,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說,「小姐你病著呢,趕緊回床上躺著,我去打電話……」


  打電話給誰?喬暮白嗎?


  現在他還有什麼資格來過問她?

  蘇黎黎走過去,一把奪下電話摔到了地上,「我讓你走,你沒聽到嗎?」


  她不是那種會為難人的女人,也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和一個無辜的人發脾氣,但是一想到自己受到的傷害,她就受不了,此刻的她就像是只渾身帶傷的刺蝟,只想豎起身上的刺攻擊著所有人,似乎這樣,她的痛就會少一些。


  蔡姐被蘇黎黎連推帶搡的推出門外,房門關上的那一剎那,蘇黎黎的身子順著門板滑落下去……


  喬暮白接到蔡姐的電話,大致了解了情況,他知道她的脾氣,外表看起來溫順乖巧,可是骨子裡卻有著自己的倔強。


  這次,他傷她傷的厲害,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奇怪。


  掛掉蔡姐的電話,喬暮白幾乎拿著鑰匙就要奪門而出,可是想想他們現在的關係,最後只能折身回來,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何明濤,讓他去看一下那個女人。


  現在除了何明濤,喬暮白都不知該找誰來看看她,而他亦是知道,她應該想見的人只有自己,只是他們再也沒有可能……


  他和何明濤的電話還沒結束,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他匆匆掛掉電話,簡短的說了『進』字。


  門被推開,一臉笑意的女人娉娉走來,「暮白,我們現在能去選結婚戒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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