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化悲憤為吃力

  蘇黎黎沒有跌到地板上,因為她的身邊有聶鴻川,他緊摟住她,看到了她的異樣,聲音慌亂著急,「沫沫,你怎麼了?沫沫……」


  她想對他說沒事,可是她開不了口,嗓子像被一隻手扼住了,連喘息都困難,又如何還能說話?


  她的眼睛一直望著面前的畫,這間畫室有二十多平米,每個牆面,每個畫架上都是一個女人,不同的只是神色和衣著,就像是一部相機拍了同一個人,變換的只是背景還有人的表情。


  該是怎樣的愛一個人,才會把那個人的樣子描摹畫,該是怎樣的刻骨銘心,才會把一個人畫的栩栩如生?


  是的,雖然這個房間里的全是畫,但是對蘇黎黎來說這些畫的人早就活了,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用那雙和她像極的眼睛看著她,質問她,為什麼要憑藉一副皮囊而佔了喬暮白?


  明明這一切不是她的錯,可是面對這些畫,這栩栩如生的人,蘇黎黎如被人甩了耳光,這個房間讓她窒息,讓她再也呆不下去。


  「鴻川,我難受,我胸口悶,」她再也顧不得掩飾,低低弱弱的揪著他的衣服,只想讓他帶自己離開這裡。


  「沫沫你別急,我叫醫生……我先扶你回房!」聶鴻川想扶著她走,可是才走一步,她又差點跌了下去。


  聶鴻川只得將她抱起,開門,去往她的卧室,恰好經過喬暮白的房間,而他像是專門等在那裡,門霍地拉開,三人撞到一起。


  他們這個姿勢,對於喬暮白來說如同針扎一般的刺眼,幾分鐘前,他才警告過她的,可是幾分鐘后,她就又以這種曖昧的姿勢和聶鴻川在一起,她當他喬暮白的話是耳旁風嗎?


  在他們看不到的角度,喬暮白垂著的手緊握成拳頭,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假的不能再假,「辛小姐受傷了嗎?」


  他是故意這麼問的,剛才他可是看到她腿腳好的很,還踢打過他,現在卻要人抱著,不是玩曖昧就是受傷了。


  「哥,沫沫頭暈,你幫忙叫下醫生,」聶鴻川慌亂的都不像他了。


  喬暮白的目光這才落在蘇黎黎的臉上,只見一片蒼白,嘴唇緊抿著,一雙黑眸像是被人掏空的空洞無光,而這雙無底的眸子正看著他,那樣的幽沉,就像是荒山中的枯井,陰森,詭異。


  她這樣的眼神,喬暮白第一次看見,不由的後背一陣發麻,思維也跟著停了下來,應道,「好!」


  「我不要看醫生!」明明沒有氣力,幾乎要死去的人,此刻卻像是被打了雞血,低吼了這樣一聲。


  聶鴻川和喬暮白同時被震住,他們的目光齊齊的看向她,而她只是看著喬暮白,甚至忘記了去在意聶鴻川還在身邊,「我沒病,我很好。」


  她咬牙說出這幾個字,幾乎心脈都倒流了,她就算要死,也不要死在他的面前。


  「沒病就下去吃飯,」喬暮白看出來了她在硬撐,甚至看出了她在和自己賭氣,只是不明白為什麼。


  「哥,沫沫真的不舒服,她的手腳都是冰的,」聶鴻川解釋。


  喬暮白唇角一動,劃過一抹冷笑,「可是辛小姐說她沒事。」


  說完,不再看眼前的人一眼,便抬腿下樓,邊走邊說,「鴻川,我有事給你說。」


  聶鴻川看了眼喬暮白的背影,又看了看蘇黎黎,「你不舒服就直說,幹嘛還不承認,我哥他……」


  「我剛才只是有些頭暈,大概是餓的,現在沒事了,你放我下來去吃飯吧,」蘇黎黎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撕心扯肺的劇痛怎麼能消失的這麼快,在看到喬暮白后,那些痛彷彿瞬間化成了一種奇怪的力量,讓她不痛,只恨了。


  「沫沫…….」聶鴻川對於她從脆弱到強大如此快速的轉變似乎仍也相信。


  「走吧,我想吃你做的西餐,」蘇黎黎從他懷裡下來,就往樓下走。


  剛才還痛的悲春悲秋,這一會又烏雲散盡,她這是極傷極痛之後的超然嗎?


  蘇黎黎走到樓下,坐在了喬暮白對面,只是她並沒有看他,而是拿起餐具便對著桌上的食物大口吃了起來,吃的毫無節制,也毫無形象。


  牛排,她隨意用刀切了幾塊,然後便丟掉刀子,直接用手拿起來吃,吃了幾口又去拿甜品,最後拿起紅酒一灌到底……


  緊隨她下來的聶鴻川看著她的吃相,整個人震住了,「沫沫,你……」


  只是他話沒說完,就被喬暮白一個手勢給打斷,「難得辛小姐胃口如此的好,還是別擾了她的興緻。」


  胃口好?

  蘇黎黎在心底冷笑,她的好胃口可是拜他所賜,如果他知道她是把食物當成他來吃,他還會不會如此誇她?

  喬暮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就那樣坐在,從她開始吃第一口東西,他就一直看著她,她這種吃法,完全把食物當仇恨來吃了。


  她恨誰?恨他嗎?喬暮白有些不明所以。


  聶鴻川的目光在他們中間流轉,雖然他們不曾說一個字,可他卻聽到了言辭激烈的交戈,他現在還站在這裡,他們就這樣如此的交流,視他不存在,那如果他不在,又該是怎樣一番情景?

  心,如同被硫酸潑了一般的燒痛……


  他坐下來,拿起一邊的餐刀,卻在下刀時又停下來,笑問,「哥,你找我什麼事?」


  目光和整顆心都在蘇黎黎身上的喬暮白,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呃?」


  「你不是說有事找我嗎?」聶鴻川又說。


  「哦,」喬暮白終於把目光從蘇黎黎身上移開,然後從餐桌下面拿出一串鑰匙推了過來,「以後出門還是自己開車比較方便,這個給你。」


  「不用的,我……」聶鴻川想拒絕,卻被喬暮白打斷。


  「以後你帶辛小姐出門,總不能騎單車吧?」


  蘇黎黎握著餐具的手收緊,如果不這樣,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拿刀子叉死他,喬暮白真是虛偽的可怕又可恨。


  聶鴻川看了眼蘇黎黎,沒有拿過鑰匙,但也沒有拒絕,只是淡淡說了聲謝謝,然後餐桌上只剩下咀嚼食物的聲音,過於清晰,清晰的讓人尷尬。


  於是,聶鴻川又開了口,「哥,幾年不見,你的畫技又進步了不少。」


  「什麼?」喬暮白不知道他們看過畫了,剛才把蘇黎黎帶進畫室,也是他一時情急,根本忘記了畫室里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影子,其實在蘇黎黎一點點擠佔了他的心后,他早就沒有拿過畫筆了,那個當年的人也被他擱淺。


  看到他的反應,聶鴻川淺淺一笑,笑的薄涼,「我說哥的畫技越來越厲害了,碧盈姐在你的筆下就像是活生生的站在我們面前。」


  「鐺——鐺——」極其清脆的聲響劃破空氣。


  蘇黎黎手中的餐具在她手顫抖的那一剎那掉落,砸到瓷盤上,然後又從瓷盤跌到地上,而她的心更是『錚嚀』了兩聲,像是琴弦斷裂,那迴音震的她胸腔一陣陣的疼。


  她化悲憤為吃力的心情剎那全無,她覺得自己可以化愛為恨,她以為極痛之後就不會再痛,可是當再次聽到那個字名字,哪怕只是一個名字,她還是控制不住的心痛了。


  痛的,像是被人撕開一般……


  蘇黎黎你真沒出息,如果不是有喬暮白和聶鴻川在場,蘇黎黎真想甩自己兩巴掌。


  「再拿副碗筷……」聶鴻川裝作不知她悲喜的對女傭吩咐,只是他話音剛落,蘇黎黎便站了起來。


  「不用,我吃好了!」說完上樓,急匆匆的,忘記了自己還要在聶鴻川演戲,忘記了要在喬暮白面前維持自尊,她只想逃,因為再多呆一秒,她怕她的心會當著他們的面裂開,粉碎。


  一口氣跑到樓上,剛才狼吞虎咽吃下去的東西,此刻一下子反湧上來,她跑進衛生間狂吐,面對一堆嘔吐物,蘇黎黎多希望付出的感情,和那個人的過往也像是這嘔吐物一般能吐出來多好。


  可是,不能……


  身後有腳步聲急走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聶鴻川焦急的聲音,「沫沫,你沒事吧?」


  聽到關切的聲音,蘇黎黎失控的情緒驟然清醒過來,她連忙抹了把臉,才發現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說好的不哭,結果還是會流淚。


  吐的時候,難受的時候也會流淚,對吧?她自欺欺人的開脫,然後大方的對聶鴻川說,「吐了……」


  只有兩個字,透著點點委屈,好像她真的只是因為吃的不舒服而吐,並不是因為其他,但聶鴻川知道她不是的,她的吐是因為另一個男人。


  聶鴻川的心又狠狠的疼了一下,而他卻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是他們三個人中間最痛苦的那個。


  深呼吸了兩口空氣,他走過來,體貼的抱住她的肩膀,「誰讓你剛才那樣狼吞虎咽,好像有人給你搶似的。」


  蘇黎黎此時才發覺自己剛才的行為幼稚又可笑,她苦笑著掩飾,「還不是你的手藝太好,都把我肚子里的饞蟲給勾出來了。」


  「是嗎?」聶鴻川反問,「沫沫,我發現你最近經常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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