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他在原地,她卻走…
木子欣接到麥西的電話,她剛下飛機,隨著問小天來到中國上海,而看到接機的人,她幾乎都忘記了麥西在說什麼,其實麥西也沒說什麼重要的事,無非就是大罵了顧雲哲。
「麥子,我再打給你!」木子欣掛掉電話,而她的手機還沒有收起,身子就被蘇美蓮抱住。
「你這個丫頭也真是沒有良心,我都養了你那麼多年,你都不管我死活,」蘇美蓮說著抹起了眼淚,她對木子欣的一通報怨,讓木子欣第一次沒有厭惡和虛假感。
木子欣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瘦了,雖然妝容依然俏麗,可神色里的那份憔悴,還是那些脂粉無法掩飾的!
「你不要這樣,她的身體剛好!」問小天似乎很介意母親的動作,他試圖拉開蘇美蓮,他小心其實也是應該的,木子欣現在的情況,只有他最清楚,臨來時,醫生囑咐的話,他都記在心底。
「我就是想這個丫頭了,她狠心,我可狠不下來,雖然那天打你罵你,可我也是氣極了……子欣,不要生小媽的氣,好不好?」今天的蘇美蓮有些怪怪的,樣子帶著諂媚。
木子欣挑了挑唇角,最終沒有張開口,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該對這個女人說什麼?
怪她?恨她?似乎都沒那個必要了,她活著的這一輩子,也是挺悲哀的,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男人從來沒有愛過她,而她自以為一輩子愛著的男人,最終愛的人也不是她。
「走吧!」問小天攬住木子欣的肩膀,帶著她走出機場,蘇美蓮就那樣被撂在了身後,她對他們來說,彷彿是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走了幾步,木子欣有些不忍,抬眸看著身邊冷酷的男人,「幹嘛對她這樣冷淡?她是你媽咪!」
「沒有,你想的多了,」問小天沒有回頭,只是攬著她繼續上前走,一輛黑色的車子早已等在出口,司機下車恭敬的打開車門,「少爺、小姐!」
蘇美蓮好久才跟了出來,她知道兒子恨自己,可她並不介意,現在問小天已經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不論他給自己什麼臉色,她都會繼續堅持下去。
在問小天關門的時候,木子欣擋住,對站在車門旁邊的蘇美蓮開口,「小媽,上車吧!」
與問小天相比,木子欣的態度倒是變化很大,想想從前她和蘇美蓮向來都是一見面就眼紅的那種,現在她居然對蘇美蓮尊敬起來。
蘇美蓮看了眼問小天,他並沒有任何錶情,她又看向木子欣,眼神里竟有感激的成份,「子欣,小媽這些年沒白疼你!」
「你覺得你做過的事,很值得炫耀嗎?」問小天的一句話,堵回了蘇美蓮,而木子欣面對他們母子,沒有多話,目光移向窗外,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後,她才發現所謂的愛恨與生死相比,都太不值得一提。
她又想起了在醫院外面看的那個身影,心裡的疑惑如盪開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放大。
「去醫院,」車子在準備駛向回家的路時,問小天突然讓司機改變了方向。
「去看堅叔嗎?」木子欣問了聲。
「嗯!」問小天的手支在下巴上,似在思忖著什麼,在木子欣想移開目光,不想打擾他的時候,聽到他又說了句,「堅叔對我的感情,不是誰可以理解的。」
他說這句話是故意的,他應該是說給蘇美蓮聽的,蘇美蓮從後視鏡里看著問小天,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木子欣想,被兒子這樣冷落,她內心深處也應該是痛苦的。
堅叔的情況已經穩定,現在人也清醒過來,看到問小天和木子欣,他還很開心的和他們開玩笑,說要快點好起來,喝他們的喜酒。
一句話提醒了木子欣,有些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只能讓更多的人受傷。
從醫院裡出來,他們回到了問南天的別墅,而問南天早已讓人安排了豐盛的晚宴來接待她們。
「義父!」問小天上前和他擁抱,彷彿他們是親生的父子,沒有一點隔閡,跟在後面的蘇美蓮看著這一幕,眼圈早已泛紅。
她這輩子欠兒子的那份父愛,永遠也補不回來了,好在他幸運的遇到了問南天,他竟對她的康兒如親生兒子一般。在蘇美蓮被接來的時候,她給問南天下跪了,只求他能好好疼她的兒子,彌補他一直缺失的情感。
一頓晚餐吃的格外溫馨,偶爾的空氣僵直也是因為蘇美蓮給問小天夾菜,而他更多的是沉默,然後將她夾的菜堆到一邊,木子欣看得出來,問南天也看出來了。
晚餐結束,問南天讓女傭給木子欣收拾了客房,然後把問小天叫到他的書房。
「等我,很快的!」問小天臨走前,還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他每次要離開她,都會這樣,這個動作不曾改變,可是她在承受他的吻時,感覺卻不再一樣。
木子欣看過這樣一句話,我轉彎是為了遇見你,卻忘記了你也會轉彎!
問小天轉彎了,而她也轉彎了,他和她終究再也回不到過去。
不知問小天父子談些什麼,好像很久,木子欣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便無聊的走出客房,遇到女傭,隨口問了句,問小天的房間在哪裡?她想第一時間對他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一直擔心,問小天和問南天的談話,包括他們的婚事,她怕再晚說一步,就又造成了傷害。
他的房間設計還是沿用以前的格調,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牆壁,就連地毯也是純白色的,她說他有潔癖,以前她一進他的房間,就會搞破壞,現在她明白了,他之所以喜歡白色,那是因為他的心一直缺少一塊乾淨的地方,所以才會在生活中,刻意去講究那些細節。
他的行李箱躺在床邊,似和她一樣等待著他的歸來,剛才回來的時候,他似乎特意囑咐過,不要動他的行李,木子欣笑了下,他還和從前一樣,不許別人動他的東西。
還記得他和小媽剛搬進他們家的時候,她每次都會去他的房間搗亂,起初她是想嚇走他,後來她就喜歡上了逗他的那種感覺,他明明很生氣,卻不發火,只是看著她,似乎想用目光將她射殺一般。
突然,她的惡作劇心情又上來了,她想再弄亂一次他的東西,想看看他還會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
打開他的行李箱,只有幾件襯衣和衣服,還有給她從醫院帶回來的葯,木子欣看都沒看,就將葯扔到地毯上,她討厭死了那種氣味。
當看到他的衣服也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她突然笑了,好像時光一下子倒流,她又回到了那個調皮的年齡。
發獃的時候,聽到走廊有他的腳步聲傳來,木子欣看了眼自己的傑作,吐了吐舌頭,想躲起來,可左看又看這個房間明明很大,卻沒有可藏身之處,無奈之際,她看到了他的行李箱,眼睛一轉,她的鬼主意又上來了,將行李箱拖到床的另一邊撐開,她的小身子被完全罩在裡面。
問小天推開門時,這一幕讓他呆住,但瞬間就笑了,敢在他的房間如此放肆的人只有她。
環顧了下四周,他並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問小天邁著步子,在房間轉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他的行李箱上。
木子欣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顆心竟不由的揪緊,彷彿做了壞事馬上要被抓到一樣,撐著箱子的小手,不由的緊了些,最後拽住了行李箱的內袋,順便連裡面的東西也緊緊的攥住。
「小丫頭,現在的我,可不會再像十幾年前那樣任你欺負了,」隔著行李箱,他的聲音飄入她的耳里。
「說吧,打算怎麼懲罰自己,最好把十幾年前的帳也一起算了,」問小天繼續說,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她能感覺到他並沒有生氣,甚至透過他的聲音,她彷彿還能看到他嘴角噙著的笑意。
「我數三聲,如果你不出來……那懲罰的後果會加倍……」
「和以前不一樣了,沒意思!」木子欣推開行李箱,只是手裡還握著從行李箱里拽出來的東西。
問小天卻在看到她手裡的東西時,表情瞬間閃過一絲不自然,「你……」
「我反正不會接受你的懲罰,還以為你還會和從前那樣,用目光刺殺我呢!」木子欣說著,嘴角揚起,她一想到他那時的眼神,那笑就會不由自主。
回憶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種不用付息的財富,可以永遠儲蓄,也不擔心會透支。
問小天並沒有看到她的異樣,所以也沒有急著要奪下她手裡的東西,而是挨著她坐到床邊,望著窗外的月光,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就那樣坐著。
「我們的婚事取消,好不好?」還是木子欣率先打破了沉默,然後收回目光,頭半低了下來,彷彿她說這句話很理虧。
問小天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握住她的,「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不會食言的!」
「那都是小時候說過的話,怎麼能當真?」木子欣笑了下,樣子有些調皮,也有些無奈。
最純真的時光已經走遠了,連同一起擄遠的,還有他們再也不回去的青春。
他站在原地,而她卻走遠了。
「十八歲那天說過的話,不是小時候,十八歲代表一個男人成年了,他說出的話便是承諾……我最恨背信棄義的人,所以我不會放手,」他那樣堅決,那樣的篤定,讓她有些愣住。
半天,她突然笑了,「你十八歲那年,我還純的如一張白紙,所以那時你怎麼塗抹,都會是一種美麗的風景……現在那張紙被別人用水彩弄髒了,你再塗抹只能讓糟糕的風景更加糟糕。」
「呵!」他抬頭看著她,突然沖她笑,「小時候國文考試都不及格的丫頭,現在說起話來,倒有了大家的風範!」
確實如此,她上學時,一提起寫作文,腦袋就暈,而現在竟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其實和某些人有關係。
她想起了顧雲哲,就是那樣不經意的,就想到了他,心,碎碎念念的疼開,原來有些東西,並不是刻意就能迴避的。
有時候人的成熟就是這麼簡單,經過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之後,自以來不能實現和接受的,最終都承載了下來。
「我是認真的,」末了,她這樣回了他一句。
「我也是認真的,」他亦是這樣回答,只不過他又補充,「剛才我和義父已經商量過了,婚禮全部按你喜歡的中式,大紅的囍字,紅色的喜服,鴛鴦的蓋頭,還有……」
「問小天,」她打斷他,他看著她,她也望著他。
「聽到了嗎?現在我都習慣了叫你問小天,就說明曾經的肖泓康已經不見了……連同肖泓康一起消失的,還有他和木子欣的那些回憶……有些東西雖然很好,可經歷了一次,就算不是她想的那種,可先入為主的思想,還是佔據了她的整顆心……」
「問小天和肖泓康只是個名字代號,我永遠是我,」他扳過她的肩膀,目光定定的看著她,他的堅定彷彿不可撼動。
「可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你還想繼續走以前的路,那至少也要有人願意陪你繼續往下走才可以……我累了,想換條路走……」木子欣拿開他的手,才發現自己手裡多出的東西。
「就像是這張紙,撕開了,就再也回不到原樣,」她嗞的就將那張紙撕開,「你不覺得我和你就如這張紙嗎?」
問小天只是看著她,突然,他發現自以為了解她的自己,現在對她是前所未有的陌生,陌生的彷彿從來不認識她一樣。
有那麼一秒鐘的幻覺,他都覺得眼前的女孩,不是他認識的木子欣。
「所以,不要強求了,我們做兄妹,做朋友都一樣,愛情和夫妻是講緣份的……說實在的,我累了,不想再踏進去,至少現在不想,」她撐著他的肩膀,起身。
沖他晃了晃被撕開的紙,她露出可愛的笑,那笑帶著如釋重負的輕鬆,「我負責給你粘起來!」
她從他的床頭櫃里取出膠棒,而當她將兩張撕裂的紙平鋪開來時,上面的內容,讓她的手裡的膠棒跌落,目光緊盯著那紙面,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