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紅心福利院(2)
「對不起夜少,我下班以後過來的,準備再過一會兒就回去。」
穆秋葉說了謊,她不敢告訴他家裡突生的變故,因為她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樣的可怕後果。
可她顯然是個蹩腳的演員,連上台之前都不知道整理一下儀容。
就她那雙腫得跟只兔子的紅眼睛,鬼都能看得出來她哭過了。
「為什麼哭?」
夜絕皺眉,好好的一張臉,本來就不出彩,哭成那樣簡直醜死了。
而且,為什麼不論她怎麼被自己羞辱,都死咬著不吭一聲,一背著他的時候,卻動不動就哭鼻子。
「沒有。」
穆秋葉還在做著最後一絲抗爭,她覺得,沒有必要把所有的事都暴露在這個沒認識多久的男人面前。
因為她還想給自己留最後一點自尊,雖然可能早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說謊。」
夜絕的眼睛霧靄朦朧,像被漸起的秋意覆上了一絲水汽,深邃而又清澈。
可能是他眼睛的洞察力太強了,穆秋葉低著頭說了實話,
「抱歉,是心情不好跟家裡吵了架。」
「嗯,下次再撒謊,別怪我不客氣。我討厭被騙。」
夜絕的聲音不大,卻冰得嚇人,直冷到了骨子裡。
「是。」
穆秋葉看出來了,夜絕這個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他似乎不懂什麼叫有趣。
從來都是我行我素,說一不二,不許任何人忤逆他的意思。
「夜總,我們走嘛!」
媚眼如絲的許凝煙從門外一步一扭地走進來。
她借著工作的名義找到皇朝集團來見夜絕,現在被帶到這個地方,夜絕又不許她下車。實在是等急了,才跑下來看看怎麼回事。
「不是讓你在車上坐著嗎?」夜絕偏頭,有些不悅。
「我……這地方太荒涼了,我怕黑,就……你不要生氣。」
就算只見過一面,許凝煙也能很快地摸准這個男人的脾氣。
不是她閱人無數,而是,沒有幾個男人禁得住她這樣可憐兮兮地撒嬌。
果然,夜絕很吃她這一套。
「嗯,那走吧。」
夜少轉身,準備帶許凝煙去那座房子看看,當年小不點家的房子。
「喲,這不是穆大記者?」
許凝煙早就看見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子里的穆秋葉,她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嘲笑她的機會。
「要我說你就別白費力氣了,那種頑劣的野孩子,根本不可能聽進去的。」
看穆秋葉不理睬她,仍舊蹲下身來為小男孩讀書上的童話故事。
許凝煙有點尷尬,加上夜絕也在場,更拉不下臉,於是說出口的話更加尖酸刻薄。
「你說什麼?」
穆秋葉惱了,她一直敬她是庭均的妹妹,盡量不起正面衝突。
可是她步步緊逼,於是一向很能忍的穆秋葉也動了怒。
「怎麼,我說錯了嗎?」
許凝煙好不容易在穆秋葉臉上激起了點波瀾,這下被她一瞪,雖然有些氣短,但絕不能輸了氣場。
看看夜少挺拔的背影,彷彿又重新得了力量。於是不怕死地接著說道:
「某些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來這找安慰的嗎?也是,你們都是一類人,爹不疼娘不愛的野種。」
薛許兩家不是完全沒有來往,特別是知道許庭均找女朋友以後,許凝煙更是把薛家家底兒都打聽了個明白。
所以她很清楚穆秋葉在薛家的地位,於是抓住她外姓的這一點大作文章。
但是今天顯然她挑錯了時候,穆秋葉的怒氣上升到一個頂點。
現在被她這麼一激,就像久被閑置的引火線挨上了硝石粉,瞬間爆炸的後果讓所有人都會為之膽戰。
「我看你今天找死!」
穆秋葉冷冷地起身,她身上的戾氣連夜絕都霍然一震。
她要搞什麼?
許凝煙更是心虛得後退,突然感到身後大掌的推力,便也壯了壯膽,站定不甘示弱地回瞪著她。
因為夜少支持她。
好啊,這個賤人膽子還挺大。
算你倒霉,撞上老娘今天心情差勁。
穆秋葉平常不發飆,不過她自認為,如果真的生起氣來她的表情也很恐怖。
那我就成全你!
於是那一瞬間穆秋葉就彷彿超級賽亞人附體,衝過去,伸手纏上那黃得晃眼的長發,繞幾繞就攥緊了拖到牆邊,對準了那面醜陋粗糙的水泥牆就狠狠撞去。
如一頭野獸,撲食一般的兇狠。
在這場猶如慢放的動作電影畫面中,許凝煙由於失去平衡而左搖右晃。穆秋葉的頭髮,也不知道是被許凝煙失手抓散的,還是被她自己的大幅度動作給弄散的。
反正也是披頭散髮的,看起來就像個含冤而死的女鬼。
水泥的牆壁有很多地方由於年代久遠,部分牆體已經脫落了,露出了裡面的泥巴來。
稀稀拉拉地,看起來很揪心。彷彿來個力氣大點兒的男人用手一推,就會轟然倒地似的。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能很清晰地聽見許凝煙的頭撞擊在地面上的聲音。
咚咚咚的,還挺有節奏感。
「啊!啊——」
痛苦的慘叫響徹雲霄,驚飛了原本停在牆外樹上小憩的幾隻鳥兒。伴隨著這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的,還有夜少聽不出喜怒的低沉嗓音。
「夠了!」
夜絕最先看不下去,一腳踹在穆秋葉的小腿上,用同樣的暴力方式制止了她更瘋狂的舉動。
他是看不慣許凝煙口出狂言,於是在背後推了一把,想看看穆秋葉到底能搞什麼名堂。
可是誰知道她這麼野蠻。
再這麼下去要出人命了,這女人,還真是看不出來有這麼狠的勁兒。
平常的她,看起來就像,連礦泉水瓶蓋都擰不開的小女生。
可是這下抓著許凝煙的頭髮一次次地往牆上撞,輕鬆得就像抓著個大號的~蘿蔔?
他不知道,那句「野種」才是真正引燃穆秋葉怒氣的火苗。
剛被家人拋棄,穆秋葉心裡已經對「家」這個字失望透頂。
就在心情糟到極點的時候,又聽到許凝煙故意挑撥,才忍不住下重手教訓她。
夜少不知道。
因為,他的腦子也被那句「野種」攪得一團糟。
不可否認的是,這世上總是有這麼一類人,別人好過就她不開心。別人不好過,她也要再踩上一腳,嫌不夠似的。
而且這種人還挺多。
所以大街小巷,深院高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從來不缺「野種」這種談資。
不管是別人口中作下飯菜談的,還是名副其實的。
也許許凝煙是說錯了話,可是他就是不允許別人破壞和小不點有關的一切。
就算他的女人也不行。
「你放開她!」
許庭均提著一大袋的熱飲,略帶敵意地看著夜絕走過來。
夜絕眼一沉,抓在穆秋葉胳膊上的手鬆開了些,但是眼裡翻騰著的詭譎,卻一直繞著許庭均沒有移開。
「夜總不要」
好不容易從酷刑一般的懲罰里鬆了口氣,突然聽見救星要放手不管,許凝煙急得出聲,生怕繼續落到穆秋葉這個瘋女人手裡。
她真的險些懷疑這穆秋葉是吃激素長大的了,怎麼力氣大得像綠巨人。
居然敢死揪著一米七幾的自己,就往牆上撞。真以為自己是奧特曼了。
可是許凝煙也不是只會被人按著大的蠢女人。
從小學起就接受的形體訓練,雖然苦不堪言。但是二十年來的今天,終於讓她體會到了一絲學以致用。
那就是在每一次穆秋葉抓住她往牆上撞去的時候,她都會充分發揮自身優越的柔韌性。
在與牆體接觸的前提下,還要把腰腹收回來,在這一次次的「撞擊表象」中,讓自己受到最小的傷害,只是蹭破了點皮。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做給夜少看的。
男人都是心軟的動物。
「借過。」許庭均把手裡的大號塑料袋扔在地上,就把夜絕往旁邊拉了一把,「葉葉聽話。」
伸手在穆秋葉的背上輕拍幾下,另一隻手輕柔地幫穆秋葉把她纏在手背上的頭髮拉開。
像是在安撫一隻受到驚嚇的小貓。
溫柔,而不失章法。
許凝煙見狀趕緊跑到了夜少的身後,卻聽到了穆秋葉的哭聲。
她哭了?
那是許凝煙這輩子,第一次聽到有人哭的那麼悲傷。
她才是受害者,被穆秋葉撞在牆上的受害者!
許凝煙幾乎要暴走了,那種壓抑不了的哭聲就縈繞在院子中央幾個人的心頭。
人長大了以後,一般就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沒臉沒皮地大聲嚎哭。因為每個人都要面子,那點兒可憐的自尊心驅使著他們不會輕易地掉淚。
即使再悲傷再難過再痛苦,也只會在晚上,縮在關了燈的房間里,用被子蒙著頭,發出默默的嗚咽聲。
死死地盯著搭在白色衣服上有著修長五指的手掌,夜絕此刻只有一種想要剁了它的衝動。
不止,連手的主人也要一起。
敢在他面前就動手動腳!
其他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夜絕身上濃濃的恨意。
只有靠在角落裡,目睹了全過程的小男孩,睜著大大的眼睛,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