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海霄生明月落英共此時
安道遠從廚房走出來,便忽然從走廊的廊道內望見一隻青色的樹葉順著開了一絲的窗戶飄進屋內,隨後飄到了他的耳邊。
【安君,你的來信我已收到,亦祝君新年快樂,一切不順都能隨微風消散。】
安道遠望向窗外,仿佛看見風信子那淡藍色的身影。
但回過神。
卻隻是一縷清風伴隨著皎潔的月滑落天際。
他忽然感覺心中有些莫名的暖流。
隨後安道遠將這一枚青色的樹葉,珍重地放進了自己衣服的內襯中。
此時詩音已經將燈籠掛滿了風信居的院落,安道遠看見近處是暖光,遠處則東京都市內繁華地帶那光溢彩的煙花,清脆響亮的鞭炮,昭示著又一個新年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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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完成了,你們快來端飯吧。”
太田京香興衝衝的跑過來向客廳三位正在玩花牌的人說道。
雪高興的把牌扣在桌子上:“京香你來的真是太好了,我這把牌肯定要輸掉了,現在可以作廢了,真好。”
安道遠看銀發少女這個幸運的小模樣,也就索性把牌堆重新收拾了一番,然後洗好收回了盒子裏:“那就走吧,洗手端飯,準備品嚐年夜飯了。”
風信居內便開始了又一輪的忙碌。
因為要看紅白歌會,所以雪將桌子輕輕的舉起放在了客廳的正中央,這樣視野就不會有所阻隔了。
大概現在東京都很多的家庭都是這樣的。
“在吃飯之前,就到了要互相贈送新年狀的時候了。”
新穀詩音將最後一個落在廚房裏的涼菜放在桌子上,隨後從兜裏掏出了幾張新年賀卡。
這個溫柔的少女大概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
“我也準備好了哦。”
銀發少女拿出自己印有小貓頭像的賀卡分別遞給其他人,裏麵還有戀木由紀的。
日本年賀狀就是類比與華夏的賀年卡,過去是用來向遠方的親友們(正月裏無法見麵的親友)致以節日的問候,後來就沒有這個界限了。
日本人每年每一戶家人都要寄出上百張的年賀狀。隨著計算機的普及,打印機逐漸代替了毛筆。但是客氣的日本人為了表示禮貌,即使是打印的年賀狀上也要親筆添寫上一句表示吉利,鼓勵,或者報告近況的話。
安道遠將自己準備好的信件遞給她們。
在收獲了‘謝謝,祝你也新年愉快’的感謝之後。
他忽然發現,風信子小姐寄來的葉子手書,應該也有類似的含義了。
“好了,現在是不是可以開吃了。”
銀發少女已經忍不住想要動筷子了,她忽然發現,京香隻要認真做,晚飯還是能夠像模像樣的。
而紅白歌會也已經開始了。
《NHK紅白歌合戰》,簡稱《紅白》是日本放送協會(NHK)自1951年起每年播出一次[注3]的音樂特別節目,以現場直播的方式同時在NHK的電視與電台頻道,向日本全國以及全世界播出。
前3回於年初播出,第4回起固定於新年前夕播出,所以現在這個時間也算是恰到好處了。
“或許今天喝些紅酒也不錯。”詩音姑娘第一次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她莞爾一笑:“畢竟羅伯特也說過,紅酒是瓶裝的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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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祝福自然也傳到了遠方。
當然,或許東京氣象局得到的不一定是祝福,因為夜晚開始,調查局確實也並向內閣官房長官遞交了正式報告,東京都範圍內的氣候狀況出現了劇烈變化。
僅僅是之前那一場巨大的降雪便幾乎是往年的七倍,就已經算是一件氣候異常了。
而此刻,還沒有到了櫻花季,但是滿城繁花卻瞬間綻放了。
安道遠去院中儲藏室取紅酒,偶然看見片片櫻花在風中婀娜著,那飄零的紅暈依然含情脈脈,此番良景,如若再來上花間一壺酒,便全應了那句詠櫻詩了,詩曰:“婀娜拔香拂酒壺,惟有春風獨自扶。”
今年的氣溫上升比往年慢太多,這讓適合開花的初春,在落雪後便長出了新的花芽,滿城繁櫻的壯觀景象吸引了大量遊客滯留東京,卻也轉瞬便消逝了。
但這種怪異的植物現象在氣象學家看來卻十分值得探究,甚至超過了新年的慶祝活動。
東京都地震頻繁,海平麵上漲,這都是一件屬於常態化。
但氣候變更,從地球物理學的計算來說,這樣的變化需要十萬年才能完成。
十萬年的變化卻在三周之內完成了,這往往是時代縮影的征兆,隻是氣象局無法斷定這場變化的原因。
東京氣象局長站在窗前,眺望著這座繁華的城市。
其中觀測站就在新宿區邊緣,窗外無數的霓虹燈招牌堆疊起來,歌舞伎町的長街上出沒著各色人等,喝得爛醉的上班族這個時候才從酒吧裏出來,沿街走了沒幾步又互相拉扯著走進下一間酒吧,衣著性感的少女蹬著高跟鞋在街邊招攬客人,“無料案內所”的幌子在暴雨前的冷風中顫抖。
或許新年對於他們而言,並不能算得上一種特別的節日。
“東京還是座知道喧囂的城市,可新宿區卻是不知疲倦的少年啊!”他自言自語。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隻能遠遠地感慨一下年輕人燃燒青春的生活方式。某種變化正在逼近,可那些醉醺醺的年輕人還在舞場裏摟著搖擺。
這種無知,是否能夠被稱為一件好事呢。
他不知道,而是收拾了一番,準備回家陪一陪自己的老婆孩子了。
“新年啊,果然還是要團聚才算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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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清源泉水小姐坐在花店裏,她的身邊開滿了綻放的花朵,那些花有的是自熱帶而來,有的則是極地的植物。
但無一例外,全部都在這一瞬間綻放了,不知不覺中,春雨染紅了桃杏,漂白了柳絮,描青了山峰,繪綠了秧苗,一幅美麗的山水畫卷在大地上展開。
而山海繪卷的詩篇則緩慢的被映照在她傘麵的周圍,顯得宏大而又令人震撼。
“花開了啊,真美,讓我好像回到了曾經那個時代,那時,我和他還都是山裏麵的孩子。”
店主婆婆沒有在意,這些旁人或許會認為是異象的事物,在她看來,僅僅是新年的讚禮罷了。
畢竟泉水無論如何,在她心裏,都像自己的親人的一般。
但清源泉水不知道的是,因為綻放的頌歌。
整個東京都,在這一刹那。
遍開了繁櫻,而後又全部化為了飛紅歸於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