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費詩出使
從大殿回來,費詩便不住地看著這個向來自信從容,面帶笑意的中年男子。而今,往日的從容淡然俱已散盡,似乎有一種淡淡的哀愁纏繞著他。
費詩情知法正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不禁勸道:
「師父,要不要終止計劃?」
法正收回了目光:
「不!荊州之行,步步為營,切要謹記在心!」
費詩趕緊收回了要說的話,法正的眼中此時已經看不出方才的迷茫,有的只是以往的坦然瀟洒:
「師父所言,弟子冥記於心!請師父放心!」
法正這才點了點頭:
「此事一了,你我再不是師徒關係!從此,你就安心在益州修行吧。記住,你我再無瓜葛,也再不認得我!」
費詩聲音不由得有些發顫:
「師父!這是為什麼?弟子是您撿回來的,若沒有師父,弟子早就凍死餓死在雪地里了。若沒有師父指點,弟子又哪能有今日立於朝堂之上?」
說至此處,不由哽咽:
「師父對弟子有再造之恩,怎的只因這一件事便斷了恩情?師父的話,弟子做不到!」
法正一個凜冽的目光打來,卻迎來費詩哀求的目光,本是磐石如鐵一時間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來,罷了只留下一聲嘆息:
「唉!日後你自然會明白!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準備吧。荊州一行,未必能盡如人意。關羽此人,心高氣傲,你此行很有可能會被諸葛亮說中,卻要好生準備一番說詞。計劃一旦啟動,勢要步步為營,若是第一步便失了先招,往下的路就更難走了。」
費詩恭敬地點了點頭: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了!」
說罷又躬身一禮,這才轉過頭緩步走了。
至始至終,法正都沒有回頭,但他卻感覺的到,費詩一步三回頭的不舍。法正自嘲般笑了笑,甩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費詩踏上去往荊州的路途,臨行前,法正亦沒有相送。除了幾個費詩的至交好友十里長亭相送,還有很多蜀地不相識的達官顯貴。
這些人都聽說昨天法正力薦費詩,知道這個費詩得到法正的賞識,勢將成為劉備陣營中的一顆閃亮新星,故而都屈尊相送。
只是眾人沒見到劉備跟前的紅人法正,都不由有點失望,以至於很多人都有點搞不明白,為什麼漢中王麾下的頂尖謀士會垂青於這個年輕人?
不過,縱然如此,只要費詩順利完成任務,平步青雲是早晚的事。
諸葛亮望著山下的古道熱腸杯酒相送,總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似乎這平靜的背後隱藏著什麼自己抓不到的東西。
「師叔,既然來了,何不去送送?」
一旁的馬良不由發聲。
諸葛亮搖了搖頭:
「本就是不相識的人,何必徒惹他人猜忌?」
又是一陣沉默,諸葛亮看著山下的費詩,忽沒來由的道:
「你說法正為什麼要讓這個費詩去荊州?」
馬良顯然沒想到諸葛亮會這麼問,想了半晌方道:
「也許是這個費詩確實才思敏捷吧?」
他卻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反倒覺得自己這師叔有些過於謹慎了:
「不過是授印,師叔又何必介懷?」
諸葛亮揉了揉額頭,多年的從政生涯,讓自己有了一種異於常人的敏感,自己雖然感覺不到,卻絕不信會像馬良說的那般輕巧。想了半晌,眼見山下送行已接近尾聲,才道:
「季常,你先一步去荊州,一旦事情有變,立刻通知我。但願如你所說,是我過於擔心了。」
馬良見諸葛亮躊躇不定,心知諸葛亮也沒有什麼算計,當下寬慰道:
「師叔,咱們都是為劉備謀事,法正再怎麼,總不至於做出對劉備不利的事來。不過,如師叔要弟子去荊州,只怕陳到這邊會有些吃力吧?」
諸葛亮望著山下,淡淡道:
「小小的一場比試,以陳到的本事還是應付的了的,你且去吧。只要雲長結連東吳,曹操也奈何不了他。總之,荊州,萬不容有失!」
馬良聽了不由一拜:
「弟子遵命!」
說罷引頸而起,化作一隻仙鶴直往荊州方向飛去。
沒有人注意到,當世的叱吒紅人法正此時正在山上駐足。雖然昨日費詩已經拜別了法正,不過法正還是忍不住前來送行。畢竟這是他帶來益州的唯一弟子,也是自己的得意門生,若是不捲入自己這場私怨,應該會有一個更好的歸宿吧?想到這裡,法正不禁輕嘆了口氣,但願自己的所為能讓他少結些因果吧?
俯視山下羅列成群的達官顯要,法正卻不由得嗤之以鼻。這些人無時無刻不關心著朝堂風雲,只要稍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就會像蒼蠅一樣撲上去。正憤世嫉俗間,忽見一隻仙鶴騰空而起,仙意盎然,不由得吸引了法正的目光。順著目光,法正卻看到了立在斜對面山頭上的白衣書生。
那羽扇搖曳間,倜儻風流,這個身影,法正再熟悉不過了。看到他,法正的瞳孔越來越小,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好個諸葛亮,確是個對手!
諸葛亮猛的回望過來,除了靜寂的山頭還在搖擺的樹葉,彷彿印證著剛才那裡存在著什麼,卻什麼也沒看到,以至於諸葛亮竟以為剛才灼灼的目光是自己的錯覺。
諸葛亮收回目光,卻沒有發現林木深處那雙望著白鶴殘留影子的眼神,那個眼神銳利而狠毒,似是已經下定了什麼決心。
送走費詩,整個西川都在期待著張飛與陳到的比武,一個是當世名將,威名赫赫;另一個卻是個名不見經傳,藉藉無名。
甚至很多人都想不懂,以張飛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何必要與這樣一個人約戰?勝了,不足以揚威天下;敗了,有可能有損自己的戰績。難道單單是為了心中那一份不平嗎?
是啊,這就是張飛,一個義氣為重的血性男兒,為了胸中義氣,生死尚置之度外,何況區區一個虛名?但他似乎沒想過,一但敗了,損害的不只是自己的威名,還有抬高陳到的身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