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樊城殺場
船若到底是修真中人,目力過人,一眼望去,城下情況看得甚為清楚。但見血流成河,伏屍遍野,眾生表情猙獰,形狀扭曲,可見方才戰況的慘烈。
般若看在眼裡,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她雖然久在血海,但很少見到這種生死慘烈的場面。只覺得胃中發酸,看了一眼竟然哇地一聲嘔了出來。
曹仁眼看著關羽大軍排行隊列,陣型齊整,甚有名將風範,竟尋不到絲毫破綻。聽到船若的聲音不禁回望去,只見般若小臉煞白,血色全無。
眾將見狀不由會意,面面相視,臉上帶著壞笑。
滿寵卻不由狐疑,她若是幽冥血海中人,怎會見不得這殺場征伐?想至此處,卻排除了她是幽冥血海中人的論斷。
曹仁忽有一絲會意,關切道:
「怎麼了?」
般若強忍作嘔的感覺搖了搖頭,卻看不到半分之前刁蠻頑劣。
曹仁眉頭微皺:
「殺場征伐,腥風血雨,也確非你這等女兒家所能承受的,回去休息吧。」
般若骨子裡甚是要強,聞言橫了曹仁一眼:
「我是.……」
話未說完,已被曹仁強自扶定,暗一用力,那般若年紀雖小,倒也通曉人事,看了看左右,閉了口。滿寵一眾久經宦海沉浮,自是會意,不待曹仁發話,先道:
「末將先去東門看一戰況。」
曹仁點了點頭,滿寵等人俱都退下了城頭。
般若見眾人散了,這才冷哼了一聲:
「哼!我修羅門下,見慣了世間殺戮,豈會懼這殺場生死?本公主只是一時不舒服罷了!」
話剛說完,隨便掃了一眼,不由得又嘔吐起來。
曹仁與她相處這一段時間,也摸透了她這性子,微微一笑:
「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你雖降世修羅,卻有我佛好生之德,骨子裡便與修羅本不同,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般若吐的七葷八素,卻還是極其反感曹仁的說法,拿眼橫了橫曹仁正想反駁,腹內又犯起酸來。
曹仁忙令人拿過水來,給般若倒上,漱了口水。
正要說話,只聽得城下鼓聲號角聲又起,不由向城下望去。遠遠便見關羽威風凜凜立於赤兔馬上正眺目向自己這邊望來,他左邊一個五大三粗的粗壯漢子扛著青龍刀,身後一排將校,無不是鐵骨錚錚。
再往後,刀槍劍林,旌旗遮日,一個個鬥志昂揚,頗有氣吞山河之勢。到底是厲兵秣馬的新勝之師,精神風貌到底不同。
曹仁不由正色:
「戰事已起,你回去休息吧,待這邊戰事一了,我再去看你。」
說至此處,不由面上森寒:
「可千萬不要耍什麼手段!」
般若此時腹中酸澀稍減,卻還對曹仁剛才的話耿耿於懷,擦了擦嘴角:
「我才不呢!我倒要看看你們人間戰事有多慘烈,可比得我們幽冥血海?」
說話間,城下腳步聲響起,滿寵一干眾將紛紛爬上城樓,城樓邊上的曹軍早都一個個準備好了廝殺。城下兵將齊整,山呼海嘯,三軍列陣,緩緩向樊城逼近。一時間殺機四起,氣吞萬里如虎,與樊城守軍的死氣沉沉大不相同。
曹仁深知,樊城守軍士氣不振一方面是因為襄陽新敗,而另一方面則有可能是因為沒有自己在此鎮守。
想到此處,曹仁抽出腰間佩劍高聲道:
「將士們!曹仁在此!樊城的背後就是我們的家國萬里!為了我們的國家!為了我們的親人!殺!」
「殺!殺!殺!」
剎那間,曹軍氣勢如宏,整個士氣為之一振,便是般若也不由得來了勁頭,跟著曹軍高呼:
「殺!殺!殺!」
殺聲一起,城上登時急迫起來,提油搬石,準備弓箭器械。而城下的荊州兵列著陣勢,徐徐逼近,烽煙滾滾,殺氣騰騰,軍中鐵血,不由讓人肅然。
隨著荊州兵越來越近,忽如山洪暴發,喊殺震天,殺場之上登時猙獰起來,滾滾人海巨浪不斷卷擊著樊城。
箭如飛蝗,金屬的風暴不斷地卷擊著城下的巨浪,滾木落石,如山崩海嘯,鋪天蓋地衝擊著妄圖衝上城頭的將士。
剎那間,樊城,就仿如一個巨大的絞肉機,無數士卒在這個巨大的絞肉機前瞬間成為了亡靈飛花。激蕩的血花飛濺,慘叫聲,喊殺聲在這洌洌戰鼓聲中絞擊在一起,混雜成了一片嗡嗡之聲,在般若的耳間回蕩激徹,仿如亡靈續曲,迫得心神激蕩。
般若在血海之中哪曾見過這種**裸肆無忌憚的搏命屠戮,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她幾乎要癱倒在地,只是因為身邊立著曹仁,才強自支撐。但在這種凜冽殺氣的壓迫下,般若極耗精力,直壓迫得她臉色蒼白,面如死灰。忽覺手間一緊,整個身子不由得往後一退,險些沒有摔倒,幸好身後有個支撐,才勉強站住,索性整個人都靠在那裡。她默然回頭看去,卻見曹仁正立在自己身後,滿臉堅毅,甚是剛猛。
看著不時飛上來的箭雨、飛石,仿如泰山一般穩立在自己身後,似乎只要有他在,天下間便沒有什麼能夠傷到自己。剎那間,般若的眼神**了,戰場硝煙,殺場屠戮,這一切的一切,彷彿都離自己那麼遠,那麼遠。
「般若般若.……」
般若聽到有人叫自己,這才從迷茫中轉醒,茫然地看著對自己說話的曹仁,只看見他唇間翕動,卻不知他在說些什麼,忽近忽遠,忽高忽低。般若盯著曹仁,見他詢問自己,只是茫目順從地點了點頭,但是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曹仁見般若神情,只當她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可如今戰事吃緊,哪還顧得上她,見般若不住點頭,只好暫且放下船若去前線指揮。
曹仁走了,般若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身邊忙碌的人群不斷與自己擦肩而過,有人不小心撞擊了一下自己,直把她撞倒在牆上,她順勢緊緊靠著牆邊。
眼前的景象越發清晰,可怕的不是血色,而是——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