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英歸位

  曹植緩緩回過頭看了眼城守,目光陰森而又殺氣騰騰,看得那城守咽了口吐沫,沒來由得湧起一股懼意,心中卻不由暗贊:到底是王胄之家,雖看似文弱,卻自有王者風範,難怪可以當今聖上分庭抗禮。


  此念方起,卻聽得倉啷一聲劍鳴,但見眼前白芒滑破長空,空氣彷彿帛布般被劍鋒劃破發出一陣嘶嗚,自己頸前寸許卻多了一柄寶劍,劍鋒呼嘯直拂得自己呼吸都不由為之一窒。


  兩旁兵士見狀紛紛拔刀,但刀俱都尚未出鞘。誰曾想過,這位不喜殺伐戰亂的公子竟有這般高明的手段?這般凌厲的劍鋒?

  曹植仿如來自地獄般嘶啞的聲音響起:


  「開不開?」


  城守盯著曹植那布滿血絲的雙眼,竟不敢開口應答。


  守門將校情知不妙,不敢耽擱,忙令人打開城門。


  曹植收劍拍馬出城,卻只覺得殺氣騰騰,呼嘯而來。他抬眼望去,卻見城外刀槍劍林,兵甲炫目,前方一排,箭已上弦,寒氣森森的箭鋒直指自己。


  當中一將卻是城外的駐軍守領,原來城外駐軍收到監國謁者的密報,特來攔截曹植。他們收到的密令是,一旦曹植離開安鄉,殺無赦!

  迎著森寒的殺氣,曹植灑眼望去,不由得冷笑一聲,笑意中卻似露出一絲悲愴。


  面對箭矢森然,他視若不見,拍馬緩行。氣機牽引下,駐軍守領,竟也不由得落了汗,微微抬手。卻聽得甲胄鏗鏘,弓拉半月,浩蕩的殺氣湧起一陣悲風,拂得草木屈折。


  曹植嘆息一聲,忽的仰天長嘯發出一聲悲鳴,嘯聲千里。以曹植為中心,道道聲波如若有實質般四散波動,好似天雷滾滾,直震得方圓十丈內的曹兵不得不放下手中弓箭用雙手緊捂雙耳。饒是如此,猶覺得震耳欲聾。待嘯聲停止,卻見曹植的玉面上醉眼**,在馬上晃了兩晃,一頭栽落馬下,昏死過去。


  監國謁者急擬了一道書信發往洛陽,將安鄉情形上報給曹丕。曹丕見奏后,龍顏大怒,本欲下旨斬了曹植,但卞后卻力保曹植。


  在重視孝道的東漢末年,曹丕身為九五至尊,自然不敢違逆,但胸中怒火無處發泄,便下令將曹植貶到甄城為甄城侯,邑八百戶。


  甄城,甄氏,既然你這麼愛那個她,那就在甄城慢慢的緬懷吧!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走出她的記憶。


  曹植奉皇命來至甄城,抬頭間,望到城頭上刻著的甄城二字,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那個甄字上:為了你,我失去了天下,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想不到,卻還是失去了你。


  想至此處,回首左右,雖有甲士數百,但臨淄侯府的那些舊人們呢?


  曹植抬頭略思片刻,用他獨特而略帶磁性的聲音朗聲道:

  「高樹多悲風,海水揚其波。利劍不在掌,結友何須多?不見籬間雀,見鷂自投羅?羅家得雀喜,少年見雀悲。拔劍捎羅網,黃雀得飛飛。飛飛摩蒼天,來下謝少年。」


  曹丕在處死甄宓之後,力排重議立郭氏為後,並由郭氏撫養甄宓一雙兒女。


  為了緩解甄宓之死對自己的打擊,曹丕也開始將重心逐漸轉移到政事上來,他首先處理的便是東吳問題。


  東吳雖向魏稱藩,但實際上,東吳在政治、經濟、軍事上都是獨立的,甚至曹丕根本無法節制東吳。而東吳一改連劉抗曹的策略,而改為親曹反劉,其目的曹丕也心如明鏡,無非是不想兩面樹敵,引火燒身。但作為藩屬,就應該有藩屬的樣子。於是,曹丕提出東吳每年進貢一定數量的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玳瑁、翡翠、鬥鴨、長鳴雞等荊、揚特產,這些貢物的數量、種類顯然已經超出了常規。


  曹丕此舉自然非是胡亂為之,而是在試探東吳的承受力,如果東吳能夠承受這些無理要求,那麼,東吳的處境可想而知,可能比曹丕估算的還要惡劣。這種機會,可以說是千載難逢,曹丕這種政客豈會放棄如此大好機會?屆時,他便可以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徹底抓住東吳的小辮子,讓東吳投鼠忌器,成為大魏真正的藩國。


  看看便至元日,曹丕率眾臣祭拜先皇,便也是曹氏宗族祭拜之所。墓穴寬廣,但陳設卻極其簡陋。陵墓空曠,除了墓碑,便只有牆上的一組壁畫。


  于禁瞥了一眼,並未走心,卻見眾將表情各異,似是在奚落自己。但于禁已經習以為常了,事實上,自從自己回到洛陽,便一直遭受白眼,這種感覺讓于禁心如刀絞,卻偏又無可奈何,只能默默忍隱。


  于禁隨曹丕祭拜曹操,眼見曹操碑文,憶及往昔,不由得潸然淚下。


  待祭拜完曹操,曹丕率眾將來至壁畫前,看了看牆上壁畫。于禁見曹丕等人看著壁畫,便也跟著人群湊了上去。


  卻見第一幅壁畫畫的是關羽大破于禁七軍,于禁不由一怔,剛要往下再看,卻聽曹丕道:

  「荊州一敗,致父皇有生之念再無一統天下之望,成為其平生一大撼事……」


  說至此處,嘆息一聲,轉身走出陵墓。


  眾將紛紛看了一眼于禁,發出聲聲冷哼,跟著曹丕走出了皇陵。而于禁的目光已經再也無法移開,他看到了第二幅壁畫,龐德青筋暴怒,奮力抵抗,其狀栩栩如生,看得于禁不由背脊發寒。


  再看第三幅,自己跪地投降,其求生狀極盡謙卑,其卑躬屈膝狀看著便叫人可憎。


  于禁看罷,只覺口中一甜。


  卻聽身旁大監陰陽怪氣道:

  「於將軍,怎麼了?」


  于禁也不理他,緩緩回過頭走出墓室: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


  不出幾日,于禁便抑鬱而終,回歸神位,謚號厲侯。其子於圭襲其爵位,終生未被朝廷錄用,於氏一門至此衰敗。


  天英星歸天之後,對今生之事深深反思,日後下凡再未作過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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