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出使遼東
孫權收到遼東的降表心情大好,遼東雖與東吳不接壤,但畢竟從政治輿論上肯定了吳國的地位。畢竟曹氏有獻帝禪位,劉氏是皇室正統,只他孫氏名不正言不順,雖然蜀國承認了自己的地位,但魏國卻一直未承認自己的合法地位,這一直是孫權的一塊心病。
故而,孫權對公孫淵此極為重視。
張昭卻未能揣測孫權的心思,對此並不看好:
「陛下,公孫淵勢危投誠,必非真心,陛下萬不可將其看得太重。」
孫權兩眼盯著降表一臉滿足:
「子布此言差矣!公孫淵言辭懇切,必是實意相投。」
張昭見孫權看也沒看自己,知他並未聽進去,語重心長道:
「公孫淵人首獸身,非我族類,素來只看眼前利益,出爾反爾,全無信義可言,陛下萬不可被他三言兩語所矇騙了。」
孫權放下公孫淵的降表看著張昭,面色沉了下來:
「人首獸身,非我族類?那又如何?聖人女媧不也是人首蛇身的嗎?照你這麼說女媧娘娘也非我族類了?」
張昭聞言嗔目道:
「陛下豈能將公孫淵與女媧娘娘相提並論?」
口中連呼罪過。
孫權揚聲打斷張昭:
「既然公孫淵有稱臣之意,朕豈能置之不理?怎也要遣使互通有無,如此方不負公孫淵對朕的信任。」
張昭連連搖頭:
「陛下,遼東與東吳相隔萬里,又隔著曹魏山河,如何與他互通友好?」
「這就不是朕該想的問題了。」
張昭見孫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中更氣:
「公孫淵絕非善類,陛下為何一定要跟公孫淵搞在一起?若與他為伍,陛下遲早會吃大虧。」
孫權顯然不想錯過這次機會,但他也知道張昭的脾氣,不由緩聲道:
「此事容朕再想想。」
張昭見孫權終於鬆口了,這才滿意地退下。
張昭前腳剛走,孫權後腳就安派使者去遼東見公孫淵去了。
張昭聽說后,又大鬧了一場,這才算罷了。
正如張昭所說,曹魏早就封鎖了通往遼東的水陸兩路,為東吳出使遼東增加了無數障礙,其中艱險可想而知。但東吳使者終究不負皇命,總算順利抵遼東,可惜在返回途中,東吳使團遭到了曹魏軍方伏擊,全軍覆沒。不過,總算是把孫權的心意傳達到了。
原本以為遼東的事就這麼輕描淡寫地過去了,沒想到,幾個月後,孫權竟收到了公孫淵的回信。
這次回信,公孫淵表現得更加謙卑,言必稱聖上,一口一個微臣,更不吝詞藻對孫權大加吹捧,揚揚洒洒,金句層出,尤其是那句稱頌孫權「德不再出,時不世遇」,看的孫權大為受用。
孫權抬著公孫淵的信對眾大臣說:
「公孫淵能說出這番話,足見其誠意,朕有此屬國,必將制霸天下。既然公孫淵有此心,朕決定冊封他為燕王,再派使團以示友好。」
此話一經出口,登時惹得階下陣陣騷亂,眾臣紛紛勸阻。以丞相顧雍、張昭為首的一干眾臣,均都發聲反對。顯然,眾臣對與公孫淵通好大為反感。
顧雍方要再行進言,但見張昭已經氣呼呼地跳出來了,忙止住了步子。雖然名義上他是百官之首,但張昭畢竟是東吳元老,地位崇高。而且張昭素以剛烈錚臣聞名,孫權雖為君王但念他輩分也不得不讓他三分。
張昭蒼老雄渾的聲響響起:
「老臣以為萬萬不可!公孫淵背叛曹魏,又懼怕曹魏出兵征討,向我朝稱臣本就是權宜之計,必非真心!」
孫權遙望張昭道:
「公孫淵與我吳朝隔萬水千山冒奇險而來獻降,如何不是真心?」
張昭冷哼一聲語帶不屑:
「公孫淵出爾反爾,他的話焉能輕信?今天可以對曹魏降而復叛,明天就可以這樣對吳。」
「你!」
孫權見張昭當朝駁斥自己,大為不悅,面上陰晴不定。
張昭卻絲毫沒有注意孫權面上的變化仍自強諫:
「陛下,東吳出使遼東,一旦公孫淵頂不住強魏壓力,對我使團不利,落個人財兩空的境地,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孫權自少年統領江東,自赤壁之後,巧奪荊州,又經夷陵大捷,問鼎至尊之位,可謂意氣風發,何況他今年已經五十有一,統領江東三十餘載,如何聽得張昭這等重話?嚯的一下自龍椅上站了起來,眼中風雪肆虐,隱含殺機:
「吳國上下入則拜聯,出則拜你,聯對你,恩寵已極。你竟仍不自持,出言無狀。你就不怕.……」孫權死死盯著張昭一字一句道:「聯會忍不住殺了你?」
話音落處,殺氣縱橫,整個大殿登時冷若冰霜。
丞相顧雍都不由得被這殺氣激得心頭一震,何況旁人?眾臣都看得出來,此時的孫權已經對張昭動了殺心,無不都倒吸一口冷氣,怔怔地看著身處風暴中央的張昭。
張昭在孫權強大的氣場下,亦不由得呼吸為之一窒,深吸口氣,昂首直視孫權,語氣一緩道:
「老臣雖知陛下心意已決,勸而無用,但臣不敢有絲毫藏私退讓。」
說至此處,拱手道:
「因為太后的囑託猶在耳畔,桓王(孫策謚號)的重託仍在心間!」
說話間,語帶哽咽,老淚縱橫。
孫權大為觸動,眼圈登時紅了,三步並作兩步跨下階來與張昭抱頭痛哭,場面感人至深,無不動容。
散朝後,東吳眾臣還在感慨這段君臣的舐犢之情,不久卻傳出消息,孫權派張彌、許晏率領東吳使團帶著金銀細軟出使遼東。
張昭為表憤慨,退居不朝。孫權盛怒之下,下令用土牆封住張昭家門,以示他永遠不必出門了。
海面上,風大浪高,兩個青年人立在船頭,意氣風發,作為上朝使臣,出使遼東本就是莫大的榮耀。
經過海上漫無邊際地航行,數天後,終於看到陸地。甲板上傳來陣陣歡呼,連張彌、許晏都抵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在海上飄蕩了這麼久,都快不知道陸地上是什麼感覺了。
喧囂的人群中。
「聽說公孫淵人首獸身,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豈不是妖怪了?」
說話的是年紀稍長蓄著短須的張彌。
「誰知道呢?不過,公孫淵確實不簡單,公孫恭在遼東經營多年,不想公孫淵少年時代便有此膽色,奪其叔公孫恭之位自立,可見其確有些手段。」
許晏並沒有看向張彌,而是眺望著遠處的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