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乍屍(二)
這時已是晚上八九點,天已經完全黑了。我估計木易今天是不會來的了,便問二叔和周伯:「如果今天木易不來,那半仙叔……我們怎麼辦?」周伯說:「還能怎麼辦呢?如果是乍屍,必須得將它燒了,不然竄進村子里,莫說咬死豬狗了,我們人也得跟著遭殃。」
二叔朝門看了看,皺眉問:「怎麼不見它出來呢?我看電影里的殭屍是追著人跑的,這半仙,感覺比較本份,不怎麼追人,剛才只是朝我和封封撲了一下,然後就沒動靜了。」
周伯瞪了二叔一眼,沒好氣地說:「你還希望它追著你跑?」二叔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周伯打斷了二叔的話說:「好了,你倆在這裡守著,我去叫些人來,今晚務必要把半仙的屍體給燒了!」
待周伯走後,二叔抽出一根煙點上了,朝我看了一眼問:「抽煙嗎?」我這時心煩意亂地,便說來一根吧。
「男人嘛,得學會抽煙。」二叔邊說邊抽出一根煙塞進我嘴裡給我點上了。我輕輕一吸,吸進了一口煙,生苦生苦,趕緊將煙給吐了出來。二叔朝我看了看說:「煙不是你這樣抽的,你這樣是浪費一根煙。」我說我只是隨便抽抽。
抽了半根煙,屋裡還是沒動靜,我說吳半仙不會從後門逃跑了吧?二叔說:「它沒這麼聰明,我覺得這乍屍還是有一點古怪。」我問他怎麼古怪了,他說一時說不上來,只是感覺很不對勁。
一根煙快吸完了,周伯與好幾個叔伯們或持手電筒或持火把,甚至有人還拿著鋤頭,一行八九個浩浩蕩蕩殺氣騰騰地來了。
待來到我們面前,周伯問情況怎麼樣,我說裡面一直沒有動靜。周伯將手一揮,發號施令,「走,咱們進去。」大夥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敢邁近一步。周伯倍感尷尬,苦著臉回頭問:「你們……怎麼不動呢?」
二叔站在一旁看著大夥,嘴裡叼著一根煙在冷笑。
我知道,大家是害怕。我想,吳半仙的死,是因我而起,萬一它真的跑出來傷了人,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便對周伯等人說:「我先進去。」說著便去推門。周伯等人探頭朝屋裡望。
門一開,便看見吳半仙直挺挺站在門口,嚇得我直接後退了兩步,身後的周伯等人也是呀地一聲,紛紛朝後退。但是吳半仙並沒有跳出來,眼睛也閉著,雙手下垂,像是站在那兒入睡了。
我緊緊望著他,心卟嗵卟嗵跳過不停,連氣也不敢大喘了。
周伯對著吳半仙苦著臉誠心誠意地說:「半仙啊,我們知道你死得很慘,心裡不甘,可是,我們也沒有辦法,誰叫你不聽凌先生的話,要到洞下面去呢?現在你既然死了,看在同是鄉親們的份上,別再為難我們,我們把你給埋了,讓你入土為安吧。」
二叔冷不孩道:「你不是說要把它給燒了么?」
「燒……燒……」周伯瞪了二叔一眼,支支吾吾說不上話來,大概是覺得面子掛不住,便責備他道:「本來凌先生在這兒說得好好地,埋了也好,燒了也罷,在天沒黑之前解決掉,我們什麼麻煩也沒有,現在好了,它從棺材里出來了,你說怎麼辦?」
二叔叼著煙說:「還能怎麼辦?你們不是要燒嗎?那就燒唄!」
「可現在怎麼燒?」周伯瞪著二叔問。
二叔朝吳半仙看了看,不緊不慢地說:「得把它弄到棺材里,然後倒滿油,然後放一把火……」一位大伯氣沖沖地問:「怎麼把它弄到棺材里?」
看得出來,如今出了這事兒,大夥心裡都有氣。並且大夥一致認為,出現這個麻煩,全歸咎於二叔,要不是當初二叔把凌志打跑,也許事情早就解決了。
二叔是何等精明的人,怎麼聞不到空中的火藥味?不過他不在乎,懶洋洋地說:「這個得想想。」然後朝我看了一眼,我心中一沉,這二叔不會想打我的鬼主意吧?果然,二叔笑呵呵地對我說:「封封,你好歹也是讀過大學的,你說現在怎麼辦?」我說:「我看半仙叔挺老實的,不如咱們把門關上,等木易來了再說吧。」
「那萬一它破門出來了呢?」一位大伯問。
「這……」我一時無言以對。
那位大伯說:「這事是你們惹出來的,你們想辦法把半仙弄到棺材里去,咱們就一起把它給燒了。」
我感覺好不鬱悶,二叔卻說:「行行,看我們叔侄倆的。」然後將煙一扔,狠狠地踩滅了,對我說:「封封,找兩根棒子來。」
「這兒有。」一位大叔遞給我一根木棒,約有兩米長,一隻口杯大。我接過後,感覺挺沉,將木棒遞向二叔,二叔並沒有接,朝吳半仙看了看說:「其實你們不用怕,鬼怕惡人,半仙雖然說是乍屍,其實並不凶,不然我們這麼多人在這裡,它早就撲上來了。」說到這兒,他伸手指向我命令道:「用你最大的力氣把半仙推進屋裡去。」
這令我十分為難,別說推一個具「死而復活」的屍體了,光是推一隻野獸,都夠讓人膽寒的。
不過我見大夥都盯著我,而吳半仙的確一直沒有反應,便壯著十二分膽子握緊木棒的一頭,用力朝吳半仙的胸膛推去。
「卟嗵!」吳半仙的屍體直接朝後倒了下去,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激起地上灰塵無數。
大夥嘩然。
二叔朝我豎起了大拇指,正要進去,突然,吳半仙的屍體一下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嚇得二叔驚叫一聲,忙朝後退了兩三步,差點踩到我身上。周伯等人也是啊地一聲,紛紛後退。我的心,差點要從嗓子里給蹦了出來,全身冷汗直流。
不過吳半仙站起來后,又沒有動靜了。
二叔剛才顯然也嚇得夠嗆,緊盯著吳半仙,臉色蒼白。他朝我手中木棒看了看,我心領神會,忙將木棒遞給他,他正要接,突然從我們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麼?」二叔聞聲趕緊收回手。我回頭一看,驚喜不已,是木易。她握著一隻手電筒快步走了過來,身邊跟著一名身穿白衣戴著眼鏡的男子。
周伯堆上笑容迎上去說道:「木易姑娘,你終於來了。」然後看了一眼身邊的那位男子問:「這位是?」木易說:「這是魯法醫。」然後又給魯法醫作了介紹:「這位是村長。」魯法醫伸出手來跟周伯握了握,朝堂屋裡的吳半仙看了看,雙目一沉,從衣袋裡拿出一副白色手套,動作嫻熟地戴上后,快步走了上去。
待他走到門口時,我忙提醒道:「小心,它已經屍變。」
魯法醫聞聲停了下來,朝我看了看,友好地點了點頭,並無絲毫的畏懼,繼續朝吳半仙走去。可在他的腳步才踏進門裡,吳半仙陡然伸出雙手徑直朝魯法醫撲去。魯法醫身子朝旁一斜,伸出大手往吳半仙的後腦勺一拍,卟嗵一聲,吳半仙直接撲倒在地。
我們瞠目結舌。
二叔不知什麼時候已叼上了一根煙,突然見魯法醫露了這麼一手,嘴張得老大,那才點燃的煙也從口中滑出落在了地上。
吳半仙那一撲,撲到了門檻上,它腳後跟往地上一頂,前軀就要站起,魯法醫重重一腳踏了上去,正踩在它的背上,吳半仙想站起,哪裡還站得起?掙扎了兩下,竟然不動了。
我不由得對這個魯法醫刮目相看,心中除了佩服,還是佩服,簡直要為他擊掌叫好了。而周伯等人,這時驚訝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倒是木易快步走了進來問魯法醫:「這是什麼情況?」魯法醫穿著一雙牛皮鞋,將鞋探到吳半仙的胸膛下,腳下一用力,將吳半仙翻了過來,蹲下身朝吳半仙的臉看了看,淡淡地說:「死了差不多二十七個小時了。」然後用手電筒朝吳半仙的脖子照了照,蹙眉說:「是被人用手指給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