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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白猿教拳

  當日柳向晚用他那輛深藍色敞篷小跑車,載著我在雨後街道上狂奔。我們二人腦中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李子豪已經帶著人,咬住了柳向晚那輛小跑車。


  人生在世,有些時候會有莫名其妙的恩人,也會有莫名其妙的仇人,李子豪和我本不該相識,人生軌跡本就雲泥有別,鴻溝赫赫,就因為一枚鵲玉,拐走了柳向晚,面對奪妻之恨,惹得李子豪三打豹伏山。直到林慕蟬飛天盜寶,黃金童與何半仙屯山聚土栽靈根,擊掌約三事,李子豪方才罷手,差點要了我性命,這是后話。


  當時我神智不是很清醒,只覺得心頭喜滋滋的,伴有天旋地轉的感覺,那種感覺殆非言語可以形容。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拐了多少彎,看柳向晚時,她也似迷迷瞪瞪,不辨前途。


  好不容易找到去碎磚山的路,駛出市區熱鬧繁華所在,柳向晚駛進了一條盤山路,突然一個急剎車,我差點撞到擋風玻璃,眼見前頭有一輛黑色越野車,斜刺壓來,差點撞上。後面跟著一輛紅色轎車。


  兩輛車上共下來四個人,是李自豪和兩個長相兇狠的年輕人,外加一個老者,年輕人手中各持器械,有刀有棍,老者赤手空拳。


  李自豪眼見自己女友跟別人跑了,懷疑我下了迷藥,說實話,我那葯比迷藥厲害。考慮到自己身份,顯然不便在酒店門前拉拉扯扯,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有礙體面。因此一路窮追不捨,咬住了柳向晚的車,直到荒山僻徑,才猛超過來,逼停柳向晚的車。


  柳向晚和我本就意亂情迷,面對突然殺出的李子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我倆獃獃的坐在車裡,任由心頭諸多情緒翻江倒海,眼前的危險卻全然顧不上。


  李子豪給身邊老者使了個眼色,那老頭六十上下的年紀,卻虎背蜂腰,太陽穴紅彤彤鼓著,一臉蒜瓣子肉,但眉目閃爍間還算忠厚,渾身橫練,比我高出整整一頭,左腳的鞋明顯大一個號,走起路來,蹣跚顛簸。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我在柳樹溝,聽魯蝦蟆給我說過,日後如果遇到個穿鞋一隻腳大一隻腳小的半截老頭,名叫胡解放。此人千萬不能招惹,他是改革開放以後暗三門裡第一練家子,會雌雄步,一腳踢出來,22號鋼筋能踢成個圈兒,而且會八步打燈。三五十個人近不得身,要是讓他守著條衚衕,那麼來多少,他能打多少。


  這胡解放也是個奇人,五十年代末生在晉西茫茫群山之中,山西自古中原腹地,風土完厚,風聲習氣,語多慷慨。山西多出慷慨悲歌之士,自古就出犟人,山西人的犟,那是骨頭裡帶出來的。


  胡解放幼時家無隔夜之糧,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七八歲時,就得背上籮筐,上山打豬草,胡解放所在的山村很小,同齡孩子不過三五,胡解放天生木訥,不隨群,別人打豬草都上前山,唯獨他去後山,老輩人傳說,後山住著個老妖怪,專吃小孩,他依然我行我素,堅持在後山打豬草,一是因為脾氣犟,二是他壓根聽不懂老人們講的故事,那年月山中連電都沒有,更沒有收音機、電視,胡解放從小聽老人講妖怪,還以為是妖怪是鄰村一個老漢,姓妖名怪,至於吃小孩,他當時認為,人吃一個小孩,才能生出一個,如此輪迴。奇人總有奇思維。如此一來,小小年紀的胡解放硬是在人跡罕至的後山開出了一條小徑,而且隨著年歲增長,這條小徑越來越長。到十歲那年,胡解放這條豬草小徑,直通後山山頂,他驚奇的發現,山頂之上,有半畝見方的一塊平地,這平地上寸草不生,偌大的空地只生了一株樹,枝葉繁茂,那樹上住著個老白猿,鬚眉皓首,宛如人之耄耋。


  那老白猿一見胡解放,哇呀怪叫,呲牙咧嘴,下樹就撲。胡解放彷彿沒看見,背著豬草筐徑自從白猿面前走過,只是用濃重山西話喃喃說:捏碼的扳機!莫鬧,捏餓割豬草。說完目不斜視,往山後就走。


  那老白猿愣在當場,老白猿是個靈物,佔住山頂,不知活過多少歲月,隱匿山中,雖是圖清凈,生人也見過不少,這一呲牙咧嘴,要往人身上撲,為了表示對異類最起碼的尊重,即便不是轉身就跑,怎麼也得驚訝一下,哪見過打醬油打的如此淡定的人,而且是個小孩。


  那老白猿已然十分通靈,眼見十歲的胡解放又楞又犟,反倒來了興緻,不往他身上撲,也不嚇唬他,而是獃獃的看著胡解放在山頂周邊打豬草。眼見那孩子目不斜視,一心一意的打豬草,彷彿他眼裡只有豬草。


  說來也怪,那山頂雖是光禿,周邊豬草卻極為茂盛。一連月余,周解放天天上那山頂打豬草。回家倒頭就睡,也不向任何人說見過一頭老白猿,好像生命之中,只有一件事最重要,就是豬草。最初幾天,老白猿還只是遠遠的看他打豬草,到後來漸漸的坐在他跟前。


  胡解放干累了,就坐在一塊青石上休息,老白猿此時也會緊挨著他坐下來,這一人一獸,眺望山下,多見斜陽虛落,窮巷牛羊,偶然間三兩野老牧童,或是牛背吹笛或是倚仗柴扉……一人一猿,並不交一語,就是獃獃的坐著。忽有一日,夕陽在山,老白猿獨自坐在山頂,念天地幽愴,往來古今,知道自己剩時不多,有道是雁過留跡,草沒存根,它也想在世上留下點什麼。


  第二天胡解放上山打豬草的時候,老白猿扔給他一個丸子,那年月山民困苦,即便城裡人也短嘴,缺吃少喝,能往嘴裡塞的就往嘴裡塞,胡解放也不看那老猿,撿起丸子就吃了。這丸子吃完以後,可造了孽了。胡解放回家以後,棒子麵菜糰子一口氣吃了四十多個,半夜餓醒了又喝了七八瓢涼水。在此之前,胡解放的飯量很正常,每頓飯一個大菜糰子,壯年勞力也就吃三四個,那天他把家裡存糧一頓全吃了,一個勁的喊餓,父母也沒轍。


  他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覺得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這是要長力氣,是好事,以前在農村,基本每個村都有飯量極大的人,比拳頭大的包子,敞開了吃,能吃六七十個的大有人在。所以不甚驚奇,只是窮苦無奈,供應不起這飯量。胡解放吃了老白猿的藥丸子以後,兩天就把家裡的積蓄全吃光了。


  好在那時的農田都是生產隊里的,半大小孩晚上都出去偷嘴,跑到地里,撞見什麼吃什麼,春天吃苗,夏天吃葉,秋天吃穗,冬天吃老鼠、挖地老鼠洞。這挖地老鼠洞是個手藝,秋收以後,地老鼠也要存糧過冬,老練的地老鼠,會有七八個藏糧洞,地老鼠藏的糧食,都是上等的,這方面它比人嘴刁,所藏的花生都是最飽滿的,見不到一個生蟲的癟肚的,所藏的豆子尺寸都一樣大,沒有很小的,沒有很大的,而且都油光瓦亮,可以說地里最好的糧食,都被地老鼠藏到洞里了,一個地老鼠藏糧洞,能出幾十斤糧食。為此魯蝦蟆教我吃四方乾坤七十二手時,還專門教過我挖地老鼠洞。


  所以胡解放能撐的下來,沒餓死。那老白猿扔給他的丸藥,其實是老猿丹,山中老猿,活過七十歲的為蟲,蟲書載:猿過七十為蟲,都會和丹,老猿丹不是練出來的,是和出來的。其法如下:七十往上的老猿,吃了幾十年的花果,不論雌雄,乳頭都會分泌一種酸蜜,又酸又甜,蟲書叫作花果水。這花果水遇到能與之相合的東西就會發粘,遇到不相和的東西就如清水一樣。所以老猿擠出自己的花果水,包在葉子裡面,到處去試,遇到相合的東西就黏上,久而久之,揉成一個大藥丸,就是老猿丹,因為和東西的前後順序都不一樣,所以世上沒有兩個老猿丹功效是相同的。


  胡解放吃的這枚老猿丹,是生氣力的,所以吃完以後,天天餓。


  半年以後,胡解放的力氣大到驚人的程度。有一天秋高氣爽,胡解放又到後山山頂打豬草,到那棵樹底下一看,樹榦上用藤條拴著頭豹子,那老白猿正在逗豹子玩。見胡解放上來,嘰嘰喳喳的亂叫,示意胡解放一起逗豹子玩。


  胡解放視若不見,徑直打豬草去了,等豬草打滿了筐,才走過來,和那老白猿一起逗豹子玩兒,胡解放自恃力氣奇大,也不害怕。那老白猿教他閃轉騰挪的步法,以免被咬到。胡解放也樂得嘻哈亂笑,喜歡上了這個遊戲。


  如此荏苒三年,被胡解放逗死了九頭豹子,彼時已經練的一隻腳大一隻腳小,這拳也就練成了,這一段軼事在暗三門江湖上頗為著名,叫作白猿教拳。


  教會了胡解放,老白猿一日迎風坐化,胡解放一直當做最要好的玩伴,忽然仙逝,也是悲傷不已,撒了幾滴清淚,就在山頂把老猿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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