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妖物鑽山
狸貓開口能言,著實唬人,瓜力士范令玉久不入江湖,見到會說話的狸貓,先自吃了一番驚,想來他混跡暗三門江湖時,趕蟲人都不大現世,術法高人見了千千萬,靈蟲異獸不曾見過一頭。
那貓吞了一個羊心,踞坐在地上。我急忙問道:妖物,你說你是楚鳳樓?這不可能!
那狸貓開口說:我獨吞了火葉槍,被蟲孩虐死,你不記得了?
它聲音十分生硬,我知道貓是不可能如人一樣陰陽頓挫說話的,此貓能說話,嗓子聲帶結構自異於常貓。
我疑惑道:這怎麼可能?是怎麼一回事?
狸貓用蹩腳的聲音說道:我只知道兩件事,第一我死的時候,見自己是一條粗大的蛇,我的死有一半是自己噁心死的。第二,我再次有了意識是在一池子綠色的藥水之中,睜眼看時,是個密閉的爐子,那藥水很熱,我只覺得我周身散發著紫色的光芒,抬起手來一看,是毛茸茸一個爪子,一摸自己的臉,才知道自己變作一個小貓。
當時我慢慢吐氣,將自己沉入藥水的底部,隨後一躍而起,頂開了爐蓋,跳出爐外,放眼一看,爐邊站著個老頭,沖著我擰眉皺目,百思不得其解,我就問那老頭說,你看什麼看?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老頭一聽我說話,嚇了一跳,伸手在地上拍了三掌,結果那地方浮土湧起,鑽出一個牛頭怪物來,那老頭點手招呼牛頭怪近前,讓它來抓我,我見牛頭怪來勢洶洶,下意識將腰一彎,怒氣填膺,扭轉身形,撲了上去,到最後,我也不知怎麼弄得,我就咬斷了牛頭怪的脖子骨,最後我去撲那老頭,那老頭腳下一陣小旋風就要跑,可惜沒跑過我,我追上去將其撲到,逼他帶我出去,如若不然,我先從他的手指咬起,老頭害了怕,將我放了出來。我才知道一開始自己在一個山洞裡。
我走到山間水溪邊一照,差點又把自己噁心死,怎麼就變成了狸貓呢,王得鹿這事我還要問你呢?當時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來豹伏山問問你。
這不我一上山,就看見一隻山羊拴在這裡,聞到羊膻氣味實在是控制不住,就上前撲到,先吃了一塊,餓壞了。大家休怪。
我聽完這番話語,心道,這是楚鳳樓無疑了。轉身問鴻蒙老道說「老道長,你倒是給分析分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鴻蒙老道哈哈一笑道:造化使然,造化使然,事情經過很簡單嘛,一開始遼東大法師支起妖爐,鍛煉司馬仁,剛下爐即被山墜子拘了出來,黃金童覺得沒有惡作劇不過癮,將一隻快死的小貓讓山墜子送到煉妖爐內,後來你們在魯大植物園發現生須石人,將其挫敗,從中剖出了楚鳳樓骨灰,因楚鳳樓死時為『人異』,故而魂靈常在骨灰之側,你們當時識不得楚鳳樓骨灰,以為是妖異之物,又讓山墜子將骨灰扔進了煉妖爐,如此一來,煉妖爐內有一隻小貓和楚鳳樓的魂靈,兩相煉化,將貓練作椒耳虎,用的卻是楚鳳樓神識。
黃金童疑惑說:鍛煉司馬仁不是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嗎?怎麼這椒耳虎這麼短時間就出爐了?
鴻蒙老道說:煉妖這種邪術,邪就邪在,下對了葯怎麼煉都成,一分鐘出爐也是它,下不對葯,別說七七四十九天,便是四十九年,也煉不出什麼東西,煉妖時間凡是在一天以上的,就證明他那個煉妖方有些問題,煉出妖物來,缺陷很多,大凡快進快出的妖物,缺陷極少,能為極高。這椒耳虎就是其中一個。天緣湊巧,楚鳳樓命不該絕。雖然楚鳳樓得以苟活是件好事,可煉妖終為邪術,君子為人不可不察。
椒耳虎叫道:你是哪裡來的老頭?這還好事?我原先是個人呀,現在落得人不人、貓不貓,如何就是件好事?
鴻蒙老道說道:總也強似叫你死去吧?死則死了,關鍵問題是人家死了以後,魂歸天台,你倒好,魂靈常伴骨灰左右,連個孤魂野鬼也做不得,你說冤不冤?好不如做個小貓來的自在,等死後依舊魂歸天台,豈不兩便?
楚鳳樓也記得自己死過一次,抬起前爪來仔細翻看一番,仰頭對月,長嘆一聲:罷了罷了,命該如此,此生安心作貓吧。
鴻蒙老道對我說道:王得鹿,你們蟲書想是未收錄椒耳虎這一項?
我搖搖頭,還真沒聽說過。鴻蒙老道說:你回去補上,世間走獸,單論爪牙之利,無出椒耳虎之右者,此物行動最為迅速,牙尖爪利,個頭不大,卻機巧兇猛,力出無窮,剛才你甩出的變天吼,在格鬥方面絕不是他對手,變天吼對付會使法術的,遊刃有餘,但椒耳虎本身不會法術,他和林慕蟬一樣,是自身手段,不窺乾坤之妙,不演天地之缺。
椒耳虎一聽,問道:我真有那麼厲害?
鴻蒙老道說道:你當時面對的那個老頭就是遼東大法師,想來你和王得鹿相處這麼久,應該有個耳聞,此人雖然不精於殺人法術,但也不是誰隨隨便便就能制服的,腳下一股麒麟踏芝小旋風,天下獨步,罕有人攆的上,你隨隨便便將其撲到,這手段還了得!
楚鳳樓將兩個朝天椒小耳朵左右一擺,說道:得,那我認命了。
說罷走到林慕蟬身邊,在她褲腿邊用自己身上的毛蹭了蹭林慕蟬,又開言道:沒想到我還能見到你,看見你我心裡就暖和了,知道我臨死前想的是誰嗎?就是你!我在腦海中喊著你的名字赴死的。當日王得鹿和黃金童那股子兇悍勁兒,又是捏我傷胳膊,又是對我呼來罵去的,我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們是不敢了,可我已然成了貓身,你不會嫌棄老哥哥吧?
林慕蟬張著大嘴,不知說什麼好,只得說道:老楚,以後你少說話,破了相小心被他倆把你賣到動物園去。
楚鳳樓叫道:他倆敢?現在我借他們膽子,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我一聽這些話,心道,楚鳳樓永遠都是楚鳳樓,不管是變作貓也好,變作蛇蟲也好,不改其志。我們之所以走在一起,完全是因為他當初誘騙林慕蟬,想老牛吃嫩草,不想我們三人及時出現,趕火葉槍打亂了他的計劃。我王得鹿再不濟,在情場上和五十多歲的老頭競爭,那還是綽綽有餘的。他對林慕蟬的非分之想,在之前我就看出來了。只是生死一場,大家心裡都覺得虧欠楚鳳樓,畢竟人家死過一回,都不好說什麼。
張舒望趁著眾人收拾死羊之際,點手招呼我近前,張舒望破天荒給我遞了一隻香煙,他從來不給別人遞煙捲,總是自己抽自己的,而且抽的不多,想起來點一根,想不起來一個月不動煙火也成。
我倆相對而立,抽著香煙,張舒望小聲對我說道:娃娃,我今天給你說一番話,叫你受用終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當年曹孟德有句話,叫作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你要是想除掉雪玲瓏退隱江湖,我這話算白說,你若想干點驚天地的偉業,我得和你嘮叨嘮叨,沒有漢高祖劉邦那股流氓氣,你籠不住人的。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那徒弟黃金童你也知根知底了,雖然行事不大靠譜,卻是個忠善之輩,那倆丫頭片子是十足的好人,韋綠花痴蕩婦,卻心底澄明,不用擔心,唯獨這個楚鳳樓,日後必生禍端,此人就是三國里的魏延,腦後有反骨,你能在他身上貼個蟲符嗎?現在可以不用控制他,但日後必然應驗我的話。
我也小聲對張舒望說:只要是蟲身,我就能控制,但楚鳳樓畢竟和咱出生入死,這麼做不大好吧?
張舒望道:有什麼不好?你在他身上印個蟲符,如果他表現好,你可以不動蟲咒嘛,如果哪天他反水,你還有個後手不是?
我聽了點點頭,張舒望卻是是個老江湖。
張舒望又道:只在今夜酒後便印蟲符,切記切記。
當夜將羊烤了,眾人圍著篝火,好一番熱鬧景象,瓜力士聞聽我們做下的幾樁事,好生欽佩,當聞及生鐵孩被雪玲瓏蟲丹撞碎,對黃金童說道:我這裡有妖鐵種子一枚,只是沒有妖鐵不能種植,今番聽說生鐵孩碎裂,不勝惋惜,可以用那碎鐵培育妖鐵種子,種在山上,還會再長出一個生鐵孩的。
黃金童聞言大喜,頻頻與范令玉舉杯。相得甚歡。
林慕蟬自己坐在角落裡看著這熱鬧景象,不時把眼放在我身上注視一會,我知道她在幻想,幻想以後有我這麼個先生在側,家中高朋滿座,她忙裡忙外的炒菜收拾,一時有些迷離了。
柳向晚則和韋綠在說話,雖然都很討厭韋綠,可畢竟時間一長,一些話語大家見怪不怪,柳向晚和她已然是半個朋友。
楚鳳樓要了一隻大白碗,裡面倒上白酒,用舌頭舔著喝,旁邊是個不鏽鋼盆,裡面呈著生的羊下水,他如今是個狸貓之身,對孜然烤肉興趣不大,帶血的才吃著更有味。
黃金童還勸他說:你都是個狸貓之身了,就別喝酒了。
楚鳳樓不聽,白酒是其生前最愛,如今焉能棄之,我心道你喝吧,喝醉了,今晚我就聽張舒望的,先趕了你。
正酒酣耳熱之際,鴻蒙老道突然放下酒杯,做了個壓言的手勢。順手往篝火前一指。
我們順指看去,只見篝火對面二十米開外,有塊土壤高高的拱起,我看了后長嘆一聲,說道:元旦也不讓人過踏實,地下要有妖物鑽出,大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