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咒語
宋高卓見我和黃金童那副態勢,十分害怕,一時摸不透我們兩個真正目的是什麼,是為了陰兵來的?還是為了惶惶雀來的?話鋒之間,好像另有玄機。
其實我們兩個只是在懷疑宋高卓撒謊,認為他不想失去惶惶雀而已,如果我真的趕走惶惶雀,宋高卓就不能再繼續搶劫了。但他又不好明說,我要留著惶惶雀搶劫,你們得給我留下,他理虧。畢竟是他想劫我們財在先,我趕走他的惶惶雀也有略施懲罰的意思,算作賠償。他自然不能說別的,只好編纂個陰兵可以出來的理由,讓我們知難而退。
反正我是這麼想的,黃金童想法應該和我差不多,話里就能聽出來。
宋高卓被綁住,一臉的慌張,自己已被綁住,階下之囚,淪為魚肉,爭執不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自己喃喃的反覆強調,陰兵弄不好真的會出來,出來就麻煩了。
聽宋高卓前前後後講了一大套,這七口井不知在此院中經歷了多少歲月,所謂的陰兵一直被封在井中,沒見出來過,我們一來,怎麼會那麼寸,偏偏就能出來?再者說了,聽宋高卓的意思,惶惶雀的糞便改變了海麗木板的性質,使得那木板具有更好的性能,海麗木我是知道的,此材質來自東海忘淵的海麗枝,那是一株海樹,繁生海底,是東鮫與南鮫共同的發祥地。海麗枝木性極其堅硬,水淹火燒,刀劈斧剁,都傷不了那木頭,在海底諸族之中,一開始是作為兵器之用的。一來蟲書沒記載惶惶雀的糞便能改變什麼木質。二者即便改變也是天長地久的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因為一天兩天沒在海麗木板上排便,陰兵就會出來,此論十分荒謬。如果擔心日久天長陰兵會出來,還是個說法,如果真有這種可能,我就用趕天撼地之法,讓大地劇烈抖動,看能不能把這七口井給埋了。免卻日後禍患。
當下我囑咐林慕蟬看著宋高卓,我包了塊泥坨肉下天樞井,黃金童觀察其他井的狀況。趕惶惶雀不難,因為蟲書有雲,只要將趕蟲符七張排成北斗七星狀,誆騙惶惶雀進入其中,將蟲符運化起來,燒成灰燼即可。
將泥坨肉放在七張趕蟲符中間,等到惶惶雀前來尋肉吃時,即可使蟲法,把那趕蟲符燒了,既能感應其志,納入囊中。
天樞井並不深,也就四五米的樣子,井上有個轆轤,繩子是新換的,十分結實,我將身上一應物品栓束好,順著繩子下到了井底。宋高卓在井邊唉聲嘆氣,如果手能活動,肯定捶胸頓足。
我用雙腿絞住井繩,先把從芒掏了出來,這小東西是個保障,別被惶惶雀先下手為強,再次把眾人迷了。下到井中我就讓從芒使起蟲法,甭管怎樣,先保證自己沒有危險再說。
那井底有兩三米見圓,腳下都是濕土,一踩一個深深的腳印,好在我是涉水蜘蛛鞋,腳印要比宋高卓剛才踩下的淺一些。那濕土下面就是泥坨肉的產出之地,混跡在泥中,不能小看這一眼井的濕土,不是尋常之物,孕育著比較罕見的視肉,是靈土。土壤六類十三屬,就有靈土這一屬。
井壁是老井磚砌就的,雖然早已斑駁,卻看得出當年的講究,嚴絲合縫,磚與磚之間是黃岐土,就是孔雀蛋清和十四斤大鯉魚腮下的泥混就,是砌築丹爐所用的泥,這井的規格不容小覷。
井壁之上生著綠油油的苔蘚,因為早春風旱,微微有些發黃,井壁的南北兩側都有一個大洞,我貓起腰來堪堪能夠鑽進去,北側的洞通往宋高卓正屋的炕櫥,南側的洞通往天璇井,但被一個很大的巢穴給堵住了,那正是惶惶雀的巢,惶惶雀雖然喜歡居住在有水的地下,卻並不是穴居,而是營巢的,那巢穴是個草棍編織的大圓球,結結實實的塞滿了整個井下暗道,直徑有一米多,巢穴正中間的位置有個小洞,小洞周邊抹著光滑的黃泥,那是惶惶雀進出的洞口,這鳥不知已經活了多少年,鳥中不乏長壽者,蟲書說鸚鵡能過二百歲,撲天雕是七十歲第一次重生,這惶惶雀看來也很長壽,來棗花峪之前它就是一隻成年的鳥了。
由於天還沒亮,惶惶雀是不會出來的,鳥類恪守著嚴格的生活習慣,該醒來的時候醒來,該打食的時候出去打食,該睡覺的時候睡覺,晚上是不會輕易離巢的。我家曾有一窩燕子,將泥巢築在西屋檐下電燈旁邊,不知道它怎麼想的,好在那電燈並不是經常開,倒也相安無事,但我們總得進西屋拿東西的,盛夏時節某天我爸在西屋檐下修自行車,那燈亮了大半夜,要知道早先的白熾燈是非常熱的,打開以後時間長了能烤熟地瓜,那一窩燕子嘰嘰喳喳睡不著,差點被燙死,可就是不出窩,因為它們習性如此。
再比如清晨醒來,會見到麻雀嘰嘰喳喳,它們知道每天太陽升起的時間,在升起之前半個小時,站在檐頭呼朋引類,每天毫無差時。偶遇連陰大雨,或是鵝毛大雪,便不出來,故而雪霽雨後,多餓雀,習性使然,只要是能打羽毛的雨水下起來,餓死也不會出去。
當時凌晨四點來鍾,還不到惶惶雀活動的時候,一般雀類晨昏兩時站枝。早晨出發打食之前,先站在枝頭叫半個小時,等約齊了,一起出門。黃昏回來時,也站在檐頭樹梢,嘰嘰喳喳叫上一會,然後回去休息。飲水多在午後,集中行動。
惶惶雀在日出之前雖然不會出來,但絕不是在窩內睡覺,宋高卓順密道來到井中之時,已經將它吵醒了,在井中做挖肉之狀,多年以來惶惶雀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宋高卓進井挖肉,惶惶雀就會做迷人蟲法。或者說只要惶惶雀做迷人蟲法,宋高卓就會獎勵它泥坨肉,已經成了條件反射。
惶惶雀一定在巢中盯著井底,我不能蹲下身去,只能站著,因為蹲下身去很容易給惶惶雀造成條件反射,以為換了個人給它挖泥坨肉吃。照樣會使起蟲法來,儘管有從芒在側,我是能不先招惹惶惶雀,就不招惹它。
我將一疊子趕蟲符掏出來,數了七張,輕飄飄的讓符落在井底濕土之上,看了看時間,算了算斗建的位置,用腳將七張符挪了挪位置,以保證效果,然後伸手將懷中的泥坨肉拿了出來,那是宋高卓煮熟的肉,我忽然想起,蟲書記載中,應該是用生肉,而不是熟肉。如果是熟肉的話,應該記載著泥坨肉的烹制方法。當下我對井上面喊道:慕蟬,問宋高卓要點生肉,扔下來。
林慕蟬在井口往下張望道:好來,你自己小心。
不一會一大塊生肉從井口處掉落下來,正砸在我腦袋上,我拿起來一看,那肉文理細膩,紅白相間,像極了五花肉,湊到鼻子上聞一聞,全沒有肉的味道,一股濃烈的土腥氣,還有些草味,混雜在一起,難以描述。
宋高卓不傻,林慕蟬扛著鐮刀站在他身旁,他不敢不給,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林慕蟬會飛,卻看的見那血旺旺的古鐮,透著一股妖氣,知道林慕蟬不好惹。
我將生肉和熟肉都放進了七星蟲符之中,哪個有用就用哪個。我站在井底是不行得,即便天快亮的時候,惶惶雀想出來活動活動,看見我個大活人站在井中,也決計不肯出來,所以我得上去,密切觀察井中的情況,等惶惶雀出來時,我在井上面念蟲符即可。
我拽著繩子爬了上去,四點來鍾,日出還早,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我就利用這段時間讓林慕蟬先休息一下,我看守著宋高卓。林慕蟬說她至少還睡了半夜,我是一夜未合眼,讓我在井邊眯一會,只要井底有動靜,就會叫我。
我習慣於露宿,這麼一說,兩眼皮打架靠著井邊睡著了,黃金童不行,早春天氣十分寒澈,他睡不著,只得和林慕蟬一同看著宋高卓。
據他倆後來和我講起,我睡著之後,宋高卓開始客客氣氣的打聽我,問趕蟲人是怎麼回事,林慕蟬和黃金童認為相井的老頭,自家技藝還沒學全,三兩下就被我們擒住,指望著祖輩留下來的幾口老井,和個蜘蛛一樣,坐地打劫,沒有什麼能為,就和逗樂一樣,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趕蟲不少事。
等到林慕蟬推我起來,已經是五點多了,睡得我不願意睜眼,但不能功虧一簣,勉強掙扎著起來,扒在井口處,密切觀察井中的動靜,此時宋高卓不再說話,而是坐在井邊閉目養神。
又等了半個小時,終於聽見了惶惶雀第一聲鳴叫,緊接著它飛了出來,井底非常黑,隱約就見到個喜鵲大點的鳥飛了出來,撲在了泥坨肉上,我念動蟲咒,七星符無火自燃,井中一股燒完符的煙氣。
緊接著惶惶雀呆立不動,我用了個使蟲符,在井沿上燒了,惶惶雀棄了泥坨肉不顧,徑自飛出了井口,我一看這小雀,還真是漂亮,毛色鮮艷,長相呆萌,和鬧鬼的東西完全扯不上聯繫。
就在這個當口,宋高卓忽然睜開眼睛,口中念了一大段咒語。